有些時候,一個念頭很有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比如,某一天的早晨,逃課縮在寢室玩電腦的古梁舟忽然很想寫點故事,體內的洪荒之力蹭蹭往外迸發,壓都壓不住。


    正巧,她高中時的室友陶夢竹一直在123言情寫連載,便二話不說私戳了上去。


    陶夢竹聽說古梁舟要寫小說,一時十分熱情的開啟了老前輩模式,認認真真地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來教她如何抓讀者口味,如何爬新晉作者榜,作者有話說要怎麽賣萌才能有更多的讀者買賬,哪些比較熱的題材能讓新人簽約更容易。


    古梁舟聽得似懂非懂,最後總結了一下,大概就是:文名文案文章開頭很重要,初期沒讀者需要慢慢熬,新人爬榜要日更!要日更!要日更!


    再提取到重心之後,古梁舟當天就申請了作者號,激動地放上了第一章,又戳了一下陶夢竹,道:“夢竹夢竹,你幫我看看這個文案和開頭唄。”


    陶夢竹點開鏈接後,迴的第一句話是:“你竟然寫百合?”


    “[委屈的哭了出來]百合……怎麽了……嘛……”古梁舟有幾分委屈,下意識感覺自己可能要被嫌棄了。


    陶夢竹卻迴道:“我喜歡[麽麽噠]”


    古梁舟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陶夢竹又連發了兩句話:“我不太會評文。”“但文案太長不看,要改。”“段與段之間太擠,看著眼睛疼,要加空行。”


    於是,古梁舟嗚嗚嗚地跑去改文案和加段落空行了。


    改好了文案,加好了每段間的空行,古梁舟打開陶夢竹的文看了一下書評區,看到有好多好多讀者在撒花砸雷或發表自己的看法,一時覺得寫文真的好幸福,可以把心裏的故事告訴別人,也可以得到別人的反饋。


    然而,身為一個無人挖掘的小萌新,古梁舟默默期待了一個下午,文下還是一個小天使都沒有。


    到了晚上,古梁舟憂傷地戳了一下陶夢竹:qaq沒人看我的文,正常嗎?


    陶夢竹一時語塞,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迴了她的話:再等等,你才開坑一個下午,都沒曝光率。


    她繼續等呀等,終於在一次刷新後看到了一個名叫“球”的讀者撒了一朵花花,瞬間心情大好,迴了一句:“小天使!等我加更喲!”迴罷,連忙打開文檔興致滿滿地碼起了字。


    開始寫文第一天,古梁舟興奮地發了三章更新。


    當晚,那個“球”在評論裏問她:作者好勤快!不過這個名字應該怎麽稱唿?


    古梁舟望著自己的筆名“狼山玉”沉思起來。


    小狼?狼山?小玉?小山玉?唔……


    “叫我玉玉好了!”古梁舟迴評的時候,覺得自己十分萌萌噠。


    隨後的好幾天,她都以十萬分的熱情保持著日更,作者有話說裏更是把萌賣得十分溜。


    她的讀者一天天多了起來,收藏、點擊也一天天多了起來,雖然比起陶夢竹來說是天差地別,但每看到多一條評論,心裏都會多一分滿足感。


    忽然有一天,那個叫“球”的讀者在評論區裏問她可以不可以勾搭。


    古梁舟一看樂了,連忙建了一個讀者群,把群號放在了文案上,道:玉玉想和大家做朋友,所以建了一個群,小天使們可以來找玉玉玩哦!


    很快,有一個人加群了。


    那個熟悉的頭像嚇得古梁舟半天沒迴過神來!


    那,那不是她高中同寢的室友,於曉秋嗎!


    於曉秋進群後,默默把自己的馬甲名改成了“球(乛▽乛)”,發了一句:媽的見鬼!


    可不就是見鬼了嗎!


    在這個隻有兩個人的群裏,她們一同沉默了一秒,沉思了兩秒,最後冷靜了五六秒,終於又一次打開了話匣子。


    球(乛▽乛):你怎麽來寫文了?


    狼山玉:你怎麽看百合呀?


    球(乛▽乛):你能寫百合,我怎麽不能看?


    狼山玉:你改個名字,這個笑容看得我心慌。


    文荒球:這樣呢?


    狼山玉:[杠鈴般的笑聲]我有點不知道能說點什麽,我滿懷欣喜等到了第一個來勾搭我的小天使,想不到竟然是你!


    文荒球:怎麽,是我你嫌棄啊?


    狼山玉:沒有沒有!


    文荒球:[智慧的凝視]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你,再想到玉玉這個自稱,我就想笑。


    狼山玉:[委屈地哭了出來]什麽意思嘛!你嫌棄我!


    文荒球:沒有,就是感覺這個名字在你身上特別有違和感。


    狼山玉:你!你你你!違和你也得給我忍著!


    文荒球:好好好,忍著[智慧的鄙視]


    狼山玉:那,那你為什麽勾搭我啊?是因為我寫得好看嗎Σ(⊙▽⊙”a...


    文荒球:哦,我隻想問問,你為什麽最近不迴我評了,我看你小綠字不像一個高冷的作者。


    狼山玉:啊……嗚嗚嗚,玉玉不是故意的!玉玉現在就去迴!


    她是想迴評論的,但是她老是忘。


    每一次想起來要去給小天使迴評論了,她就會打開後台從下往上開始一條條的迴,迴著迴著,下意識翻了一下幻攝影的寫真相冊——啊,這套內景好漂亮!這個模特好漂亮!啊啊啊這個造型好漂亮!


    又或者,迴著迴著,打開微博刷到了一個視頻——啊,好帥好帥!好美好美!好戳心窩好戳心窩!


    再有就是,迴著迴著,抓起手邊的東西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就又把後台關掉了。


    她誠惶誠恐地迴完了評,迴後想起了一件事:不對啊,我為什麽要怕她啊?


    再迴來看□□時,於曉秋邀請她加入一個群。


    古梁舟想也沒想就點了確認,進群後不由一愣。


    群成員加上她剛好四個,正好是當年高中寢室中四人。


    狼山玉:這,這這這是懷舊群?


    文荒球:不,這是我的專用催更群。


    這是於曉秋的專用催更群,自從知道陶夢竹和胡楊都寫文後,她仗著自己比一般讀者要特殊一些的身份,成為了一個手持小皮鞭的催更者,每天都在這個群裏監督著兩人碼字。


    這下,古梁舟也開始寫文了,自然也要拽進來一起催的。


    就這樣,四個許久沒聯係的高中同學莫名其妙地再續前緣了。


    隻是這一次,讓她們走到一起的橋梁不再是高中悶沉沉的教室與那一堆厚重的書本,也不是對當年上學歲月的緬懷情緒,而是四人對小說的共同愛好。


    不過,不管是陶夢竹還是胡楊,都讓於曉秋十分省心,隻有古梁舟一人熱情減淡後就開始時不時斷更,讓於曉秋活活變成了一個每天都拽著古梁舟碎碎念求更新的老媽子。


    那感覺,就像迴到了高中,晚自習上,她望著作業發呆,發著發著開始看小說或者和同桌聊天。


    這個時候,後桌的於曉秋就會輕輕戳她的後背,示意她別摸魚,不然晚上迴寢室又得打燈趕作業到好晚。


    那時的於曉秋就一直這樣為她費心費神,很多時候迴到寢室了還會一邊嫌棄她這個摸魚狂魔,一邊拿出筆來,盡量模仿著她的字體,幫她寫上那麽一兩科必須交的作業。


    在高中的那段日子,她是那麽的依賴於曉秋,吃飯要和於曉秋一起吃,有好東西要第一個和於曉秋分享,上個廁所也一定要拽著於曉秋和自己一塊去,一個人的時候就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時間久了,她幾乎都以為這份依賴已經刻到了骨子裏,但實際上卻沒有。


    大學後,曾經的摯友各奔東西,最開始還會彼此聯係,時間久了,也就隻能在對方的朋友圈裏看見彼此如今的生活狀態。


    大家都有了新朋友呢,曾經對她無微不至的人,現在也許已經把那份無微不至轉付給他人了吧?


    這種隱隱的嫉妒沒有持續太久,於曉秋又因著她想要寫文的那個念頭,再次迴到了她的身旁,她驚喜的同時,又一次理直氣壯的成為了當年那個總是不太靠譜,做什麽都要於曉秋在後麵用手指戳戳才肯動的摸魚狂魔。


    而且,這一次的相遇,她發現於曉秋和當年不太一樣了。


    或者說,大家都在變化。


    陶夢竹不知何時和一個女讀者開始了交往,於曉秋也是多次表示自己對男性沒有任何興趣,將來想找個姑娘過一輩子。


    這樣的變化,竟讓她隱隱有些興奮。


    她不知道這樣的興奮是源自於自己心中的百合魂,就是源自對未來的一絲看上去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想,她有沒有可能是喜歡於曉秋的?


    她想,如果一輩子一定要找一個一起走下去,那個人能不能是於曉秋?


    她不敢確定心裏這種想法,所以一直將其小心珍藏。


    時間一天天過去,周圍的一切都發生了大變化。


    大家都畢業了,開始找工作了,一個個成為了需要為生計而發愁的大姑娘。


    陶夢竹一直靠寫作為生,胡楊成為了一名老師,於曉秋找了一份不太清閑的工作,早出晚歸,每天累得不行。


    有一天,於曉秋辭了工作,想要做生意,跑來問她有沒有存款,她傻乎乎交出了自己支付寶裏存著的一萬六。


    四個多月後,於曉秋開始每個月一千多點的慢慢還起了錢,越往後還得越快,大半年就還完了所有的錢。


    債務清空後的第一個月,古梁舟慣例般收到了來自於曉秋的轉賬,一時萬分詫異,跑去詢問。


    於曉秋迴道:“我當初又不是找你借錢,是找你入股啊,以後我不管我賺多少,都會有一份是你的。”


    當初借錢的時候,可沒有提過入股這種詞,如今賺了,錢還清了,卻是改口硬要往她兜裏塞錢了。


    古梁舟望著那句話愣了好久,心裏有一句話,想問又不問不出口。


    ——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這句心裏話,她藏了好久好久。


    終於有一天,於曉秋對她說,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會怕我,躲著我嗎?


    她笑了。


    不會啊,我期待很久,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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