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傳手機吐槽與間歇性發呆反複循環了好幾次後,電影終於結束,片尾開始,放映室燈被打開的瞬間,陶夢竹與甄爽心照不宣地起身,如釋重負般走出了影院。


    影院外,太陽雖然已經西沉,空氣中仍夾帶著一陣悶熱。


    兩個死宅急吼吼地順手接下了兩把路邊四處發的,印著婦科醫院廣告的扇子,隨後一邊想念起了空調,一邊嫌棄起了電影。


    “我竟然花錢看了這麽無聊的電影!”甄爽一臉嫌棄地翻了個白眼,道:“我還不如花這錢買v看呢!”


    “重在出來嘛,平時都蹲家裏,偶爾出來玩玩也好。”陶夢竹說。


    “也是哦,有道理。”甄爽點了點頭,道:“其實這部還好,去年我室友請我看了一場電影,那一次我真的一毛錢沒花,而且看完以後還有請我吃燒烤,但後來我吐槽了她一整晚!”


    陶夢竹聽完了就樂了:“白送你還那麽嫌棄,這得多大仇?”


    “別提了,那部電影簡直不適合我這種非文藝的*青年觀看,太高大上了,欣賞不來!”甄爽說著,整個人的吐槽之魂就蘇醒了:“當時整個放映廳就我和我同學,還有身後一個阿姨帶著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一個電影,開頭十分鍾全是黑白的,我們四個都懵逼了,都在問是不是電影院搞錯了什麽。後來忍了忍,終於開始彩屏了,我們才鬆了一口氣。電影的內容大概就是師父讓女主去殺初戀情人還是啥的,反正是一個女主不想殺的男人,然後劇情開始了,一個不是女主的女人彈琴幾分鍾,女主迴家後換衣服幾分鍾,聽家人用半文言半白話聊天幾分鍾,女主掩麵哭幾分鍾,後來。女主要去殺人了,就偷偷潛入了目標的臥室,偷看那個男人和女新歡在床上聊天,對,是在床上聊天,有那麽好的床,啥都不幹卻聊天!聊天的時候聊到了女主,大概是愧疚懷念一類的,具體記不清了,反正就這樣聊了十幾分鍾,用半文言半白話的語句聊了十幾分鍾!女主又感動又憂傷。”


    “……”


    “然後女主被發現了,男的以為有刺客,追出去以後發現自己打不過,女主也沒殺那個男的,一句話沒說單靠武力值裝了個逼,然後瀟灑的轉身逃走了。”甄爽說著,又一次翻了一個白眼:“劇情進展到這裏的時候,我已經失去時間觀念了,我以為後麵會有什麽大高/潮,然後就滿心期待的等,結果越等越莫名其妙。後麵女主要殺的那個人突然把女主他爹給流放了還是什麽的,然後要被私下偷偷處死了,女主就去救他爹,和對手打架耍帥了幾分鍾,再後來也許是我看漏了什麽,反正女主嗖的一下和另外一個戴麵具的妹子打起來了,再後來她們打著打著,麵具妹的麵具掉地上了,兩人忽然又不打了,心照不宣似的轉身背對背地走了,走了走了走了!在一個場景裏,一個畫麵裏,走了幾分鍾,幾分鍾,幾分鍾!”


    甄爽特意加重了“幾分鍾”這個詞的咬字,聽得陶夢竹有點懵逼。


    “後麵跟過分!一個落在地上的麵具拍幾分鍾,一個山水空鏡幾分鍾,一個農田幾分鍾,牛羊來來迴迴用各個角度來上幾分鍾。後來,女主發呆幾分鍾,女主走路幾分鍾,女主背影幾分鍾,女主和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鄉下漢聊天幾分鍾,轉身一人走一人追又是幾分鍾,女主師父站在高山上幾分鍾,女主跋涉上山幾分鍾,女主望著師父的背影幾分鍾,女主跪下幾分鍾,女主說自己拒絕殺那個男人幾分鍾,女主下山師父站著發呆幾分鍾,女主歸隱山林找那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鄉下漢結婚幾分鍾,全劇終!”


    陶夢竹已經徹底被“幾分鍾”給洗腦了。


    “全劇所有劇情可以囊括為一句話,師父讓女主去殺一個男人,女主舍不得,說徒兒不殺,然後嫁給了一個剛認識沒幾天的耿直boy,為什麽啊?為什麽啊!我,我真的……神tm沒看出這部片子多餘的場景有什麽意義,為視頻剪輯的大大們提供空鏡素材嗎?”甄爽說著,一臉嫌棄道:“我當時看到一半就特別想走,但又覺得後麵可能會有很精彩的轉折,而且走了對不起朋友請的電影票,就堅持著看完了……看完以後我忽然覺得,這樣的電影,適合快進著看,在影院看就是浪費人生,早知道別說白請,就算倒貼我一張票錢,我也不會去看了。”


    “我……似乎知道你說的是那部電影了。”陶夢竹拍了拍甄爽的肩,道:“當時我好像有在微博首頁看到朋友吐槽,劇情和你說的差不多。”


    “嗯,心照不宣吧。”甄爽聳了聳肩,收起了一臉嫌棄,拍了拍自己坦蕩蕩的前胸,壕氣衝天道:“想吃什麽,隨便選,看在你生病還努力更新的麵子上,今天我請客!”


    “我都可以,你按你的口味請。”陶夢竹說著,見甄爽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不禁小小的惶恐了一下,補了一句:“外賣吃多了的人從來不館子。”


    甄爽忽然咧嘴笑了笑,道:“哈哈,好巧,那我隨便選了!香辣蝦怎麽樣!”


    陶夢竹剛點了點頭,便見甄爽蹦躂著大步跑遠了,一點也不照顧她這個病患的速度……


    一頓飯後,已是晚上七點半,兩個天生快節奏的人難得放慢了腳步,像孩子一樣,數著地上顏色不一、排列有秩的磚塊,有規律的一步步著踩著格子向前。


    走著走著,陶夢竹忽然忍不住向甄爽那邊靠了一點,試探著在往前挨了一下她的胳膊,碰了碰她的手背。


    甄爽一時有些理不清思緒,隻愣愣地抬眼望向身旁的陶夢竹。


    這樣的神色讓陶夢竹有些心虛,下意識不動聲色往旁側走了一些,拉開了方才縮短的距離,重迴了尷尬的氣氛。


    然而,尷尬並沒有持續多久,她沒有想到,兩兩沉默數秒後,甄爽竟是往這邊靠了過來,牽起了她的手,道:“初中的時候,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每次放學後我們就手拉手的迴家,路上的磚塊是長方形的,一橫一豎交錯著放,我們就跳著方塊迴家,我踩豎著的,她踩橫著的,保持同樣的節奏,誰先亂了,誰就請對方吃一根冰棍或者一包零食。”


    她說著,抬眼對陶夢竹咧嘴笑了笑,指了指腳底的路,揚眉道:“我踩這個顏色,你踩那個,敢玩嗎?”


    有那麽一瞬間,陶夢竹竟然覺得路燈下甄爽的麵色有些泛紅,不知是不是一種錯覺。


    “你想吃冰棍了?我是從醫院出來的,身上可沒帶錢。”陶夢竹笑著迴應。


    “可以欠著啊。”


    “好。”


    “我數三二一開始!”


    “好。”


    就這樣,人群來來往往的街道上,兩個年輕的小姑娘嘴裏念叨著“左右、左右”,伴著有些清冷的路燈,不顧行人目光,手拉手踩著各自選定的磚塊,一路帶著笑,向著前方小步蹦躂了好長一段路。


    甄爽把陶夢竹送迴醫院時,已差不多是晚上九點過。


    兩人沉默著鬆開了彼此的手。


    甄爽將包裏背了一整天的筆記本取了出來,遞到了陶夢竹手裏。


    她們笑著相互揮別,隨後各自轉身,抱著各自難以開口的心事,朝著自己該去的方向走去。


    “盟主!”甄爽忍不住迴頭朝著陶夢竹的背影喊了一聲,她的眼裏有幾分猶疑。


    陶夢竹迴身望向她,借著暗淡的路燈,想要看清她的神色,揣摩她的心思,卻都隻是徒勞。


    “我的朋友不少,你在裏麵算很重要,也很特別的……”甄爽說著,不太自在地胡亂掰了掰自己的手指,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太明白,這是朋友卡嗎?”


    “你需要嗎?”甄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陶夢竹想了想,抬眼望向了路燈下那些久久盤桓的飛蚊,道:“你放心,我不需要。”


    “哈哈哈,果然,我一不小心自作多情了,講清楚就好,講清楚就好……明天輸完液就可以迴家,你今晚早點休息啊!我走了!”甄爽傻乎乎地笑了笑,再次揮手告別。


    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在身後之人目所難及的地方,她麵上的笑意漸漸變作了一種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在迷茫什麽,按理來說,得到這樣的答案,她應該如釋重負才對,可此時此刻卻是莫名有些高興不起來……


    似乎,她的麵前有一直有一扇門窗,恐懼與美好都在那扇門後並存,她毫不猶豫選擇了將那扇門緊緊關閉,甚至用後背將死死頂住……然後,她忽然惋惜的發現,自己對於被鎖在那扇門後的一切,似乎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抵觸……或許正是這份不抵觸,使她心中產生了過往從未有過的猶疑,甚至說是茫然。


    看著甄爽離去的背影,陶夢竹不禁深唿了一口氣。


    她確實不需要好人卡朋友卡姐妹卡一類的東西,喜歡就是喜歡了,不管自己往後會被甄爽放在心頭的哪個位置,心裏那份感覺都是藏不了一輩子的。


    有些事,是沒有太大的必要繼續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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