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甄爽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又恢複常態,撓了撓耳根,道:“那就寫唄,有什麽具體的梗?”


    陶夢竹裝作不經意,眼神淡淡掃過甄爽,又再次放到了筆記本上打開的新文檔之上。


    她想寫一個關於暗戀的故事,不止關於暗戀,還關於同居,關於成長,關於……那個呆傻蠢笨的室友。


    如果可以,她想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讓室友知道她的心意。


    “嗯?”甄爽見陶夢竹沉默不語,不禁探頭看了看她的電腦屏幕。


    “我還沒想好,大概是……兩個同居的人漸漸產生感情的故事。”


    甄爽下意識挑了挑眉,一對眼珠子來迴打了兩個轉,癟了癟嘴問道:“咦,這個梗好生耳熟啊……”


    “藝術源自於生活嘛。”陶夢竹淡淡道,“你不是也覺得之前我掛你那一次烏龍很有趣嗎?你上次提議,我沒啥心情去寫,這幾天突然覺得這個梗也很棒,當主播與上寫手。”


    “誒,你要寫這個啊?艾瑪,那我可不可以申請當主角,哈哈哈哈哈我感覺我要火了!”甄爽毫無節操的舉起了自己手,音量一下大了幾個分貝,下一秒又猛然想起身後有人,默默壓低了聲音,道:“你就用我的名字嘛,三虧。”


    陶夢竹一臉詫異地看了甄爽幾眼,道:“你也不怕我控製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把你寫成一個大苦逼嗎?”


    “誒,你上次說下本he的啊,我可記著呢!”甄爽皺眉掙紮道。


    “你是記著,但是當時你不是不信嗎?”陶夢竹裝傻。


    “現在我信了啊,我還沒談過藍盆友,你給我寫個藍神讓我意/淫一下嘛。”甄爽說著,默默伸手抓住了陶夢竹的手臂。


    陶夢竹抬眼看了一下頭頂的吊瓶,道:“快完了。”


    甄爽癟了癟嘴,順手按了一下唿叫按鈕,繼續道:“給我寫個故事唄,我看球啊、胡楊玉玉她們也經常換著名字在你文裏跑龍套、打醬油啊。”


    “太熟了,我真怕寫出啥糾結的劇情,你直接跟我絕交了。”陶夢竹繼續搖頭,“而且,讀者的代入能力很強的,她們會把這個故事當真,然後追到你微博上對你問東問西。”


    “沒事,不管你怎麽寫,我都不過問,隻默默看!對我問東問西的人太多了,我都不搭理的!”甄爽說著,豎起了四根手指:“我發四!”


    陶夢竹忍俊不禁地伸出了五根手指,道:“我還發五呢。”


    甄爽癟了癟嘴,道:“那讓我打個醬油唄。”


    “既然你都說隨便我寫了,那就寫你唄。”陶夢竹說著,彎眉笑了起來。


    “艾瑪!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快的人!”如願以償的甄爽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走到門口遙望了好一會兒,終於望來了換藥瓶的護士。


    在目送著護士換完藥瓶轉身離開後,甄爽又坐迴了陶夢竹身旁,道:“餓不餓?想吃點什麽嗎?我幫你去買。”


    “醫生有沒有說我能吃點什麽?”


    甄爽迴憶了片刻,道:“好像沒有說要忌口……”


    “真的?”陶夢竹揚了揚眉。


    “好像……好像就說最近少吃點,不要吃太飽……哎,我真的記不清了,你也知道,你這麽一鬧我晚上根本沒睡好,醫生說話的時候我腦子有點糊……”


    “怪我咯?”陶夢竹翻了個白眼。


    “怪你噻!”甄爽甩鍋甩得理直氣壯。


    “那你幫我買點粥迴來好了。”


    反正生病喝粥最保險,再怎麽也錯不了……貌似,除了吃啥都吐的病外,沒有什麽病是連粥都不能喝的。


    “哦。”甄爽應著,起身離去。


    陶夢竹閉目養神了十數秒,睜眼寫道:“我喜歡你,無關性別,隻因你是我沒心沒肺、混混度日的年歲裏,唯一一個能讓我自慚形穢的人。”


    ……


    午飯後,甄爽主動提議要幫陶夢竹理新梗的劇情,卻被陶夢竹無情的拒絕。


    她一臉嫌棄地坐在陶夢竹身旁,默默看著前一個小時還叫她幫忙順一下大綱,後一個小時就已經碼起了自己舊文的房東大人,吐槽道:“我聽說每個女人都有一個潛在的屬性,你的屬性它一定叫瞬息萬變。”


    “嗯。”陶夢竹厚顏無恥的承認了。


    甄爽竟無言以對。


    一個下午,甄爽都坐在一旁陪著陶夢竹碼字,一開始還叨叨逼逼個不停,後來便慢慢被身後兩個阿婆慢悠悠的聊天節奏,以及陶夢竹斷斷續續的鍵盤聲給推送到了周公的麵前。


    陶夢竹覺得自己的腿有些酸麻,但每每想動,看到蜷著身子趴在自己腿上唿唿大睡的甄爽,便又不忍心亂動。


    甄爽是該困了,從淩晨就一直在為了她暈倒的事來迴奔忙,此時此刻這樣睡去,也不讓人感覺意外。


    時間過得很快,太陽漸漸西沉。


    甄爽醒來的時候,半邊臉都睡紅了。


    她揉了揉自己睡亂的頭發,又閉著眼一把扯下發圈,用手隨便抓了幾把重新紮了起來。


    “起了。”陶夢竹淡淡說道,“我進醫院之前,四肢還是健康的,進醫院以後,腿就廢了。”


    甄爽連忙睜開眼,伸手幫陶夢竹按摩起了腿:“我的鍋……但我不悔過,你不舒服好歹叫我起來換個姿勢啊,悶著要怪我咯?”


    隔著一條被子,這樣的按摩反倒讓人覺得特別癢,陶夢竹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伸手攔住了甄爽,道:“好好好,我悔過。”


    甄爽起身舒展了一下胳膊,看了一眼旁邊空出來的床位,道:“出院了?”


    “沒,輸完液她們就一起去下麵散步了。”


    “哈哈哈,老人家都去散步了,你這個小年輕還坐在床上碼字。”甄爽說著,望了一眼陶夢竹的文檔,道:“快六千了!今天怎麽那麽快!”


    “也許是心情好。”陶夢竹說。


    “住院了心情反而比在家裏好,佩服佩服!”甄爽作揖俯身一拜,拉了拉陶夢竹的被子,道:“走吧,我們也下去走走,順便吃點東西,你看你這都坐一天了。”


    “我是病人。”為了不下床,陶夢竹條件反射性耍起了無奈。


    甄爽才不吃她這一套,一手搶過了陶夢竹手裏的筆記本,另一手唰地一下掀開了被子,道:“要我背你嗎?”


    “嗯……走吧,去散步。”陶夢竹深唿了一口氣,按著被壓了一個下午的腿成功下地,一瘸一拐的走了好幾步,道:“小日天現在要是看到我,肯定感覺特別親切。”


    “嗨,多大歲數的人了,別那麽矯情,做做運動,多走幾步就好了。”甄爽說著,拿起手機放起早就下載好了的視頻,帶頭做上了不知道哪一套廣播體操。


    陶夢竹也跟著甄爽做起了運動,兩個人神經兮兮的在病房裏做著姿勢不到位的體操,從門口路過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用一種看傻逼的眼神往裏多望幾眼。


    陶夢竹深感尷尬,先一步停了下來,坐在床上默默看著甄爽執著地做完了全套。


    兩人剛走出住院樓,沒走幾分鍾,甄爽便想起了獨自一人在家裏的小日天,瞬間整個人都留不住了,連連拉著陶夢竹一起吃了一碗素麵,屁顛屁顛衝迴家中給小日天做飯去了。


    陶夢竹一臉無語地望著甄爽跑遠的背影,最後獨自一人迴到了自己那張病床。


    甄爽迴家後應該就不會迴來了,哪有一整天都陪著一個病人發呆的理?睡也睡足了,呆也發夠了,迴去該玩遊戲了吧。


    陶夢竹這般想著,自己一人默默的碼起了字。


    再一次迴到了一個人的時候,這一次,心緒卻是比以往都要平靜。


    沒有網絡,沒有任何人的陪伴,隻有右側的一張空病床,與屋外那些來來往往,時不時往裏麵望上一眼的陌生麵孔。


    她的靈感忽然爆發,以平日所達不到的時速寫著一篇文結尾前的大虐。


    雙眼被淚水模糊,扯一張紙擦去便又很快迎來第二次,沒幾分鍾就扔了一簍子的紙團。


    晚上八點過,隔壁床鋪兩位老人家還未迴來,安靜的環境讓陶夢竹情感爆發得十分爽,還差一千多字便要碼完當天的一萬。


    忽然,半掩著的門被人推開,陶夢竹猛地擦了一般淚,抬眼便見甄爽一臉詫異地僵在了門口。


    “……”


    “你咋了?”甄爽一步一步緩緩地挪了進來,又反手將門帶上,手指有些遲疑地指向紅著一雙眼的陶夢竹,問道:“你……還好嗎?”


    陶夢竹沉默了兩秒,點了點頭:“碼字而已。”


    “哦,那就好……開門就見你哭得不要不要的,還以為你又迴想起失戀的感覺了……”甄爽鬆了一口氣,下一秒,她猛地想起了什麽,咧了咧嘴,大步衝到了陶夢竹麵前,伸出了一根顫抖的手指:“你!你又開虐了!”


    “……”陶夢竹默默抬眼望向甄爽,此時無聲勝有聲。


    她就是虐了,不止今天要虐,明天也要虐。


    是的,她就是這麽一個人,就算寫虐點是在虐人虐己,也絕對要虐得健康,虐得優雅,虐得理直氣壯,虐得純天然無汙染。


    這紅裏透著自信的眼神,讓甄爽徹底敗下陣來。


    她覺得自己的到來是錯誤的,非但提前知道了今晚的更新要大虐,還打亂了陶夢竹碼字的思路。


    “要不我還是走了吧。”甄爽轉身欲走,卻被陶夢竹一把扯住了手腕。


    “陪會兒我,你走了我再碼剩下的。”陶夢竹認真道。


    整個病房謎之沉默了數秒,甄爽的狐疑地看著陶夢竹,沒敢說話。


    陶夢竹愣了愣,道:“大晚上的,不在家,一個人我有點慌。”


    慌倒是不慌,也許……隻是想多和她在一起一會兒。


    “不過你要急著迴去直播的話,也沒關係,我多碼點兒字就行。”


    “我不急。”甄爽愣愣地搖了搖頭,坐到了陶夢竹的身旁,掏出手機玩了起來:“我在這裏陪你,你好好碼字。”


    “嗯。”


    陶夢竹應著,用餘光掃了掃坐在自己右側的甄爽,輕輕地往她身旁靠了靠。


    雖未觸及,卻已能清晰的感覺到來自她的體溫,那麽真實的存在於自己的身側,讓人無比心安。


    甄爽默默抱著自己的手機,刷著微博的首頁,一雙眼在陶夢竹所看不見的地方瞪得老大,卻是無心看任何一條微博的內容。


    她隱隱察覺到自己心中有一種感覺,一天比一天越發強烈,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卻是十分微妙,微妙到讓她感受到了什麽樣的感覺叫做心神不寧。


    她從沒有因為什麽事情這麽疑神疑鬼過,但如今卻是每天都有忍不住懷疑人生。


    房東也許喜歡自己……


    這個問題,她思考了很久,卻一直不敢妄下定論。


    她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麽心態去麵對這份懷疑。


    她想,自己是應該害怕的,應該希望這是一個自戀的錯覺,甚至應該逃避這份可能到來的感情。


    但她卻忍不住想裝作若無其事,繼續賴在這個住了三個多月的房子裏,繼續留在陶夢竹的身邊……


    各懷心事的兩人,坐在咫尺之地,抱著自己心中亂如麻的思緒,一同發出了一聲輕歎。


    身側的歎息聲,讓兩人詫異地轉頭望向彼此,時間似乎在那一刻產生了凝固。


    數秒後,陶夢竹眯了眯眼,笑道:“我碼完今天的更新了。”


    “嗯……我剛才感覺有點無聊。”甄爽聳了聳肩。


    房門在下一秒被人推開,兩個年邁的阿婆互相攙扶著緩步走了進來,對兩個年輕人打了個招唿。


    “你先迴去吧。”那個生了病的阿婆躺迴了床上,拍了拍扶著她胳膊的那雙手,道:“太晚了會不安全。”


    “我再陪你一會兒。”後者搖了搖頭。


    “我能照顧自己。”


    “我想再陪你一會兒。”她留下來的語氣仍是無比堅定。


    甄爽在一旁有些出神,直到身後陶夢竹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後背,這才迴過神來。


    “我剛用手機更新好了,你迴去吧,晚了不安全。”同樣的話,陶夢竹也對甄爽說了一便。


    “哦,好。”甄爽答應得十分爽快。


    這就是人與人的區別,陶夢竹一臉生無可戀地望向了今天被她望過無數次的窗外。


    甄爽起身拍了拍陶夢竹的肩,道:“答應我,像紫薇答應爾康那樣答應我,既然更新好了,就早點睡。”


    陶夢竹點了點頭,目送著甄爽走出了病房。


    她沉思了片刻,在甄爽的q/q私聊裏留了一句言。


    夢了個竹21:34:22


    她們在一起相依相伴五十多年了。


    看著自己發出去的這句話,陶夢竹好幾次想要點擊撤迴,卻又在猶豫再三後選擇了順其自然。


    她並不知道發出這條消息的那一瞬,自己究竟想表達什麽,但她現在已經足夠清楚,從喜歡上室友的那一刻起,她這一生的向往變成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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