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一側的樹林裏, 眾人看到了極為詭異的一幕。
林後的山坡一直到山頂, 密密麻麻地排列著許多許多的……蛋！
那些蛋接近一人高, 小半個紮在雪地裏，大半個露在外邊, 蛋殼純白色, 每一個蛋前後左右相距約一步左右的距離。在每一顆蛋的旁邊, 都有一個樹樁, 樹樁上插著一把長刀，那些刀也是雪白的，看著像是冰雪做的。
眾人就這麽站在林子前邊愣了好一陣，終於，一陣冷風過，才算是迴過了神。
“這什麽？”小良子一蹦多高。
“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蛋？”霖夜火摸了摸下巴, 迴頭看了看一旁正撲扇翅膀的幺幺，“龍蛋？”
“真的麽？”趙普一臉激動, 伸手拍白玉堂，指著那些蛋, “都給孵出來我就有白龍大軍了！”
五爺無語地看著趙普——你讓誰給你孵蛋？
“好像……並不是真的蛋吧。”公孫說著, 就往前跑。
眾人趕緊跟上。
等到了切近，覺得這一個個的蛋比遠看還要大，蛋殼還是白裏透紅的感覺……還涼颼颼的。
“外麵那層像是霜凍誒！”小良子伸手, 摸了一下，就把拉下來了一塊“蛋殼”。
眾人一看，才發現掉到地上的那一小塊“蛋殼”, 其實就是一層薄冰。
蛋殼下，露出來的是一層透著紅光的冰晶……
“眼熟不？”霖夜火突然問。
眾人也覺得這紅色晶石一樣的冰挺眼熟的，感覺跟箱子裏冰封住那些骷髏頭的血冰很像。
幾個影衛對著一顆蛋一通劃拉，沒一會兒，“蛋殼”就被剝光了。
再一次的，眾人又都愣住了。
這詭異的景象再加上寒嗖嗖的山風，讓在場眾人都莫名產生了一種靈異的感覺。
良久，才聽到小良子喊了一嗓子，“我擦咧！”
他身後的霖夜火都顧不得賞他燒栗了，後退一步，“這啥玩意兒啊！”
這顆被冰雪覆蓋的“蛋”呈現血紅色。蛋裏邊，有一副身穿盔甲、蜷縮著的骸骨……隻有骸骨，沒有頭！
一具無頭的骷髏盔甲士兵，就這麽蜷著身體，冰封在血水裏，抱著膝蓋的樣子，像個未出生的嬰孩。
眾人本能地就想到——一套的！跟那些箱子裏的頭盔骷髏頭，明顯是一套的！
“所以頭在那邊，軀體在這邊？”展昭又去巴拉掉了幾顆蛋身上的雪，果然，都一樣！
“這些兵刃……”
眾人發現，一旁樹樁上的兵器也是被雪覆蓋的，在擦掉表麵那一層冰霜之後，露出來的是明晃晃的刀身。
趙普伸手將一把刀從樹樁上抽了出來……眾人就感覺眼前寒光打了個晃……
“好刀啊。”霖夜火也湊過來看。
趙普一甩手腕，對著那根樹樁一刀就砍了下去，就跟切豆腐似的，樹樁被一砍為二。
九王爺端著刀仔細研究，“厲害了這個刀口！”
公孫蹲在地上研究樹樁，看了一會兒，仰起頭跟眾人說，“這是鬆柏的樹樁子。”
“鬆柏？”眾人都聯想到了嘯林關……
白玉堂也覺得似乎有關聯，這一排排的樹樁排列整齊，那麽在被砍掉之前，是不是就是完整的鬆柏林呢？
趙普問白玉堂，“這裏多少顆蛋？”
五爺抬眼望去，還沒來得及數一下蛋，就被已經跑到山頂的展昭給吸引了目光。
展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上去的，這會兒他站在最高的山頂上，對著另一邊的山坡一望，立馬迴頭，對著眾人招手啊招手，“來看呀！”
“還有什麽厲害的在後頭啊？”小良子趕緊往山上跑，“這是誰搞的啊！”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上去。
白玉堂走上幾步，迴頭，就見天尊和殷候都沒動，正站在一顆“蛋”前麵，盯著裏邊的骸骨看著。
五爺又退迴去了幾步，問，“有什麽問題？”
天尊輕輕摸了摸下巴，“嗯……”
殷候也說，“突然想起個事情……”
五爺輕輕一挑眉——有線索？
殷候想了想，示意，“先去看看吧，一會兒再說。”
白玉堂點頭，和二老一起上山。
站在山頂往下望，原來在山的另一邊，也布滿了這種蛋……整整一個山坡，一直綿延到對麵那座山的山壁前。
而在對麵那座陡峭的石山山腳下，有一個巨大的，黢黑的山洞。
眾人就站在山頂看著。
良久，白玉堂說，“骸骨的數量跟骷髏頭的數量應該是一樣的。”
“邪了門了哈！”霖夜火覺得莫名其妙，“這是誰吃飽了撐的整的這些個，人頭還一個個裝在箱子裏，跟屍體分開埋……”
“先不說人頭啊屍體。”九王爺抱著胳膊在一旁搖頭，有不同看法，“要我說是發了財了！”
眾人都看他，“發財？”
“就這四十萬把削鐵如泥的刀就值海了錢了。”
鄒良也點頭，“還有四十萬套盔甲。”
“唉……”
沒等趙家幾位將軍開心夠，就見天尊和殷候同時一擺手，“別急。”
眾人都看二老。
沒等兩位說話，被公孫抱在懷裏的小四子突然說，“不能直接用的喔。”
眾人都一愣。
趙普瞧著自家的神奇小團子，一臉遺憾，“不能用啊？都是好刀哦。”
小四子仰起臉，小手輕輕擺了擺，“是別人的，要去借呢。”
眾人都瞅著小四子發呆，這時候，殷候走過來，伸手把小四子抱了過去，“你也是靈啊，這都能讓你找到？”
天尊也點頭，“要借也得你出馬。”
小四子笑眯眯。
展昭聽著殷候的話，又看了看天尊的神情，確定倆老爺子應該是知道什麽了。
霖夜火也問天尊，“老爺子，什麽情況？”
天尊搔搔頭，伸手指了指下邊那個山洞，“去哪兒借借看唄，人家肯借就借，不肯借趕緊走。”
被搞得一頭霧水的開封眾人，隻得跟著二老和小四子下山。
到了山洞前不遠處，公孫拽住趙普，指著黑漆漆的洞窟問，“這裏頭出來一頭熊的可能性有多大？”
趙普也無語，他都不知道什麽情況。
殷候和天尊也在山洞前站定了。
殷候問天尊，“跟之前聽說的一樣麽？”
天尊想了想，“差不多吧……進去看看有沒有唄。”
兩人抱著小四子，走進了洞&穴。
展昭等人趕緊跟上。
這山洞倒是可以看出是人工開鑿的，山洞不深，洞內正當中有一塊山石，石頭上坐著個人……
正對著山洞入口處坐著的，並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具骸骨……相比起那些冰封在蛋裏的，這個倒是很完整，有頭的！
這白森森的枯骨全身上下都穿著黑色的盔甲，手中有一把黑色的寶刀，一手握刀拄地，一手放在膝蓋上。
骷髏目視前方，十分的威武。
而在這位骷髏將軍的身後，一整麵牆上，雕刻著一個巨大的，銀狐族徽章。
“嗯……”天尊摸了摸下巴，“看來那個事情是真的喔。”
殷候挑眉，“原來不是喝醉了說胡話啊。”
眾人都搞不清楚是怎麽迴事，正想問個究竟，這時，殷候懷裏的小四子動了動，像是要下來。
殷候將他放到地上。
隻見小家夥跑到了那個骷髏將軍跟前，仰著臉瞧。
公孫想上去把兒子拉迴來，天尊卻擺了擺手攔住了他。
這時，就見小四子一撩衣服的前擺，跪下，虔誠地對著那個骷髏將軍拜了三拜。
拜完之後，小四子站起來，走上前一步，對著那個骷髏將軍伸出小手，像是要什麽東西。
眾人正不明白他這個舉動什麽意思，忽然，就聽到“嘩啦”一聲，那個骷髏將軍放在膝蓋上的手……抬了起來。
除了小四子之外，其他人猛地一驚。
公孫被嚇得心砰砰跳，那將軍的手就有小四子腦袋那麽大，手上還有黑色的盔甲，這萬一一下子拍上了呢！
趙普也覺得有些不靠譜，就想上前一步把小四子抱迴來。
可還沒等他上前，那將軍的手已經緩緩移動到了小四子攤開的小手掌上方，隨後“啪嗒”一聲，一樣什麽東西，從那將軍的手裏，落到了小四子手裏。
小四子接了之後，笑眯眯又對著那骷髏將軍拜了三拜，那將軍的手就又原路移動了迴去，重新放在了膝蓋上。
小四子轉迴身，小跑著迴到了趙普跟前。
趙普還處於呆愣的狀態，就見小四子一抬手，將剛才骷髏將軍給他的東西，遞給了趙普。
趙普接過來，就見小四子給他的，是一塊紅色的晶石。
這塊晶石跟外頭那些包裹著骷髏頭和骷髏骸骨的血色冰晶很像。但這一枚並不是冰凍血水造成的，而是真實的紅色晶石。
在晶瑩剔透的晶石裏，包裹著一隻白色的玉石臥虎。
趙普將那枚晶石翻轉過來，就見在臥虎的腹部，有銀狐族的徽章圖案。
“這是什麽？”公孫好奇。
其他人也圍攏來看。
趙普想了想，伸手，從兜裏把自己統帥三軍的那一枚黑色虎符拿了出來。
比較了一下，雖然兩隻臥虎從形態上來看差別很大，明顯就不是一個年代的東西，但是……總覺得有些相似。
殷候拍了拍一臉困惑的趙普的肩膀，“好東西啊，收著吧，以後肯定有用。”
趙普將兩枚虎符收在了一起，其餘眾人都覺得好奇心爆棚，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殷候對眾人招招手，“先離開這兒，迴去再說。”
……
離開了山洞，走上山坡……此時，山間風起，那熟悉的林濤起伏聲再一次響起，冰湖之上，風卷殘雪，打著轉飄走……
走到冰湖上時，天尊仰起臉看了看，“要下大雪了。”
眾人加快了腳步，原路返迴。
直到迴到了冰洞，眾人還處於震驚之中，有些緩不過神來。
周紫月和鄭長空安排了大量兵馬嚴守冰洞極周圍，不準任何人靠近。
直到一行人迴到狂石城中，才仿佛又迴到了人間一般，再迴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些，所有人都覺得詭異異常。
這事情天尊和殷候既然知道一些，當然會被追著問。
但是又不好在大馬路上說，展昭急啊，挽著殷候問，“外公，你先說，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殷候想了想，“沒準，也能是好事也能是壞事。”
其餘人都望天，說了等於沒說。
離了冰洞，本來想就近找個酒樓坐下說話，迎麵卻遇到了跑來的希古碌。
希古碌就是來找眾人的，說是狂石城來了不少客人，他娘古烈青晚上要宴客，請趙普他們一起去。
趙普納悶，“除了傲月潭，還有別人麽？”
希古碌皺了皺鼻子，小聲說，“來了好些人了！什麽西夏、遼、吐蕃都來了。”
趙普冷笑了一聲，消息還挺靈通。
公孫不解，“千裏迢迢的，他們來狂石城幹嘛？”
“大概是聽說我來了，都來看看我想幹嘛吧。”趙普抱著胳膊，“不妨事，去探探他們的底細也好。”
……
時間尚早，趙普他們索性跟著希古碌去了皇宮，借了希古碌的屋子把房門一關，派了人把手，開始聊正經事。
天尊和殷候被圍在了當間兒，公孫還把小四子擺在了桌上。
眾人圍了一圈，問，“冰洞外頭那些個，究竟是什麽東西？”
殷候看看天尊，那意思——你說我說？
天尊自顧自倒了杯茶，一聳肩——你說唄。
殷候也不多話，就道，“事情發生在挺久之前了，我們小時候聽妖王提過一嘴，當時就當他又亂講，沒怎麽忘心裏去。”
“你們小時候？”趙普算了算，“那挺久了啊？”
殷候點頭，“我跟老鬼大概九歲那會兒，也是冬天，妖王突然說有點事要去趟南邊，就讓餘嘯嫄來帶了我們一陣，他這趟出門，走了大概有兩個半月左右。”
眾人托著下巴聽著，覺得神奇，天尊和殷候小時候夠可以的啊，妖王沒空管了就讓餘嘯嫄來帶娃……
“小夫子那會兒也在。”殷候隨口一說。
眾人就好奇——哪個小夫子？
天尊補充了一句，“公孫書蟲啊！”
眾人了然——是公孫謀老爺子啊。
“白天嘯姨教我們功夫，晚上小夫子盯著我們念書。”殷候接著說，“我跟老鬼就問他倆，妖王去哪兒了。小夫子告訴我們說，妖王聽到了一個古老的傳說，很感興趣，所以親自跑去尋真相了。”
天尊點頭，“那會兒嘯姨就說他不靠譜，家裏奶著兩個娃呢，聽到個傳說撒手就跑了，還一走那麽久！”
天尊和殷候說完，就見周圍一圈小孩兒，雙眼亮晶晶瞧著他倆。
二老是不知道，眾人現在就一個心思——叫人了！真的叫嘯姨了！想象和親耳聽到果然還是不一樣！
殷候也沒注意，接著說，“我們問是關於什麽的傳說，那會兒天晚了，我跟老鬼都要睡了，躺在床上，就聽到帳簾外邊嘯姨和小夫子聊天。”
殷候和天尊給眾人學了一下兩人是怎麽聊的。
“妖王找那個，史書上有記載麽？”
“史書上是沒有，早些年有些殘本，據說太宗下令銷毀了，隻剩下口傳的故事。”
“幹嘛要銷毀？”
“大概覺得會動搖皇朝統&治的根基吧，畢竟幾十萬兵馬呢，還是打不死的那種。”
“不死冰士真的存在？”
“傳說來源還是比較靠譜的，畢竟是來自銀狐族的古傳說……但是會不會是個坑，那就沒人說得清了。”
……
兩人之後聊的什麽，天尊和殷候都不記得了，畢竟那會兒還小，很快就睡著了。
“不死冰士？”
眾人都對這個名字萬分好奇。
“兩個多月後，妖王迴來了，喜氣洋洋的，似乎是挺高興。”殷候接著說。“不過我跟天尊那會兒也沒怎麽在意，這事情也就過去了。又過了幾天，有一天晚上，我們在院子裏瞧見妖王爬到一棵樹上，盯著樹上的一個鳥窩看。”
“那窩裏有幾顆蛋，還沒孵出來，兩隻胖鳥兒每天換著班孵蛋。”天尊迴憶著當時的情景，“那天晚上妖王邊喝酒，邊盯著那一窩蛋足足看了有一個多時辰，跟傻了似的，邊看還邊笑。”
眾人哭笑不得，那是有些瘮得慌。
“我和老鬼站在樹下，問他看什麽呢，想偷鳥蛋啊？”殷候托著下巴接著道，“妖王那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得有些醉意了，就問我倆，知不知道蛋代表什麽。”
“我知道。”
沒等眾人說話，小四子就舉手。
公孫按住他不讓他搗亂。
“蛋能代表什麽？炒個蛋吃麽？”小良子歪著頭想跟小四子討論討論。
“你們當時是怎麽迴答的？”展昭也好奇問天尊和殷候。
殷候搔搔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天尊抱著胳膊仰著臉，不發表意見。
隻是眾人都認真地等著。
最後，殷候略無奈地說，“我們討論……那什麽……炒個蛋吃麽？”
“噗……”霖夜火沒忍住，都笑出聲來了。
眾人都忍笑看著他倆——你倆可以啊，想法跟小良子一樣的！果然誰小時候還不是個熊孩子呢，是吧？
“這個不是重點。”天尊催促殷候，讓他接著往下說。
殷候道，“妖王有些意味深長地說，蛋表示新生，還表示未知。”
趙普想了想，“新生我能理解，未知是指什麽？”
“妖王說，破蛋之前，誰都不知道蛋裏的是什麽。破蛋之後，無論蛋裏出來的是什麽，它們都忠於第一眼見到的人。”殷候微微一笑，“他那會兒從樹上下來，醉醺醺也不知道是玩笑還是認真的，囑咐我倆說‘我祖上，有個神人，就弄了幾十萬顆蛋，蛋裏養的都是怪物。你們以後若是碰到了，可記得我今日的話，那些個怪物再可怕，但隻要它們第一眼看著的是善的，也會為善所用，問題就是……這些蛋都是有主人的。’”
殷候和天尊那會兒估計也鬧不明白銀妖王說什麽，隻是拽他迴屋睡覺了。
妖王邊走，邊接著說，“有主人的東西，千萬不能去惦記，隻能借，不能偷更不能搶，否則那些怪物要害人的。”說完，還對著倆小孩兒比劃，“記住啊！左手是符，右手是刀，跟人借東西要講禮貌。話又說迴來，畢竟跟我同宗，他是會給我麵子的，哈哈……”
眾人聽了個雲山霧罩，雖然不明白妖王具體說什麽，但又跟眼下的事情完全對的上號。
再看看小四子——跟妖王同宗就意味著跟他也同宗，小孩兒客客氣氣跟人家借的，人家也的確給麵子了，可這又意味著什麽呢？
“那些蛋裏冰封的，就是餘嘯嫄說的，不死冰士？”趙普問。
殷候點點頭，“聽著像。”
“妖王&後來有提起過不死冰士麽？”白玉堂也好奇。
“沒有。”天尊和殷候都搖頭，要不是這幾十萬顆蛋太觸目驚心了，他們都還想不起來那段陳年往事。
趙普又摸出那枚血晶白玉的虎符來端詳，“不死冰士，那些無頭骸骨還能爬出來打仗啊？”
“如果裝上頭，再拿起旁邊樹樁上的兵刃，倒是挺完整的一路兵馬。”霖夜火點點頭。
“可骸骨是死的啊！”公孫問出了最現實的一個問題，“難不成還是骷髏兵啊？”
趙普扶額，這走向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來想找惡帝城藏在昆侖山裏的兵馬，誰料想，竟然找到了銀狐族古傳說裏的不死冰士……而且與其說是他們碰巧找到的，不如說是銀妖王留給他們的線索，這幾十萬詭異的骷髏兵，有什麽用呢？還真能活過來？那怎麽可能呢！
林後的山坡一直到山頂, 密密麻麻地排列著許多許多的……蛋！
那些蛋接近一人高, 小半個紮在雪地裏，大半個露在外邊, 蛋殼純白色, 每一個蛋前後左右相距約一步左右的距離。在每一顆蛋的旁邊, 都有一個樹樁, 樹樁上插著一把長刀，那些刀也是雪白的，看著像是冰雪做的。
眾人就這麽站在林子前邊愣了好一陣，終於，一陣冷風過，才算是迴過了神。
“這什麽？”小良子一蹦多高。
“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蛋？”霖夜火摸了摸下巴, 迴頭看了看一旁正撲扇翅膀的幺幺，“龍蛋？”
“真的麽？”趙普一臉激動, 伸手拍白玉堂，指著那些蛋, “都給孵出來我就有白龍大軍了！”
五爺無語地看著趙普——你讓誰給你孵蛋？
“好像……並不是真的蛋吧。”公孫說著, 就往前跑。
眾人趕緊跟上。
等到了切近，覺得這一個個的蛋比遠看還要大，蛋殼還是白裏透紅的感覺……還涼颼颼的。
“外麵那層像是霜凍誒！”小良子伸手, 摸了一下，就把拉下來了一塊“蛋殼”。
眾人一看，才發現掉到地上的那一小塊“蛋殼”, 其實就是一層薄冰。
蛋殼下，露出來的是一層透著紅光的冰晶……
“眼熟不？”霖夜火突然問。
眾人也覺得這紅色晶石一樣的冰挺眼熟的，感覺跟箱子裏冰封住那些骷髏頭的血冰很像。
幾個影衛對著一顆蛋一通劃拉，沒一會兒，“蛋殼”就被剝光了。
再一次的，眾人又都愣住了。
這詭異的景象再加上寒嗖嗖的山風，讓在場眾人都莫名產生了一種靈異的感覺。
良久，才聽到小良子喊了一嗓子，“我擦咧！”
他身後的霖夜火都顧不得賞他燒栗了，後退一步，“這啥玩意兒啊！”
這顆被冰雪覆蓋的“蛋”呈現血紅色。蛋裏邊，有一副身穿盔甲、蜷縮著的骸骨……隻有骸骨，沒有頭！
一具無頭的骷髏盔甲士兵，就這麽蜷著身體，冰封在血水裏，抱著膝蓋的樣子，像個未出生的嬰孩。
眾人本能地就想到——一套的！跟那些箱子裏的頭盔骷髏頭，明顯是一套的！
“所以頭在那邊，軀體在這邊？”展昭又去巴拉掉了幾顆蛋身上的雪，果然，都一樣！
“這些兵刃……”
眾人發現，一旁樹樁上的兵器也是被雪覆蓋的，在擦掉表麵那一層冰霜之後，露出來的是明晃晃的刀身。
趙普伸手將一把刀從樹樁上抽了出來……眾人就感覺眼前寒光打了個晃……
“好刀啊。”霖夜火也湊過來看。
趙普一甩手腕，對著那根樹樁一刀就砍了下去，就跟切豆腐似的，樹樁被一砍為二。
九王爺端著刀仔細研究，“厲害了這個刀口！”
公孫蹲在地上研究樹樁，看了一會兒，仰起頭跟眾人說，“這是鬆柏的樹樁子。”
“鬆柏？”眾人都聯想到了嘯林關……
白玉堂也覺得似乎有關聯，這一排排的樹樁排列整齊，那麽在被砍掉之前，是不是就是完整的鬆柏林呢？
趙普問白玉堂，“這裏多少顆蛋？”
五爺抬眼望去，還沒來得及數一下蛋，就被已經跑到山頂的展昭給吸引了目光。
展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上去的，這會兒他站在最高的山頂上，對著另一邊的山坡一望，立馬迴頭，對著眾人招手啊招手，“來看呀！”
“還有什麽厲害的在後頭啊？”小良子趕緊往山上跑，“這是誰搞的啊！”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上去。
白玉堂走上幾步，迴頭，就見天尊和殷候都沒動，正站在一顆“蛋”前麵，盯著裏邊的骸骨看著。
五爺又退迴去了幾步，問，“有什麽問題？”
天尊輕輕摸了摸下巴，“嗯……”
殷候也說，“突然想起個事情……”
五爺輕輕一挑眉——有線索？
殷候想了想，示意，“先去看看吧，一會兒再說。”
白玉堂點頭，和二老一起上山。
站在山頂往下望，原來在山的另一邊，也布滿了這種蛋……整整一個山坡，一直綿延到對麵那座山的山壁前。
而在對麵那座陡峭的石山山腳下，有一個巨大的，黢黑的山洞。
眾人就站在山頂看著。
良久，白玉堂說，“骸骨的數量跟骷髏頭的數量應該是一樣的。”
“邪了門了哈！”霖夜火覺得莫名其妙，“這是誰吃飽了撐的整的這些個，人頭還一個個裝在箱子裏，跟屍體分開埋……”
“先不說人頭啊屍體。”九王爺抱著胳膊在一旁搖頭，有不同看法，“要我說是發了財了！”
眾人都看他，“發財？”
“就這四十萬把削鐵如泥的刀就值海了錢了。”
鄒良也點頭，“還有四十萬套盔甲。”
“唉……”
沒等趙家幾位將軍開心夠，就見天尊和殷候同時一擺手，“別急。”
眾人都看二老。
沒等兩位說話，被公孫抱在懷裏的小四子突然說，“不能直接用的喔。”
眾人都一愣。
趙普瞧著自家的神奇小團子，一臉遺憾，“不能用啊？都是好刀哦。”
小四子仰起臉，小手輕輕擺了擺，“是別人的，要去借呢。”
眾人都瞅著小四子發呆，這時候，殷候走過來，伸手把小四子抱了過去，“你也是靈啊，這都能讓你找到？”
天尊也點頭，“要借也得你出馬。”
小四子笑眯眯。
展昭聽著殷候的話，又看了看天尊的神情，確定倆老爺子應該是知道什麽了。
霖夜火也問天尊，“老爺子，什麽情況？”
天尊搔搔頭，伸手指了指下邊那個山洞，“去哪兒借借看唄，人家肯借就借，不肯借趕緊走。”
被搞得一頭霧水的開封眾人，隻得跟著二老和小四子下山。
到了山洞前不遠處，公孫拽住趙普，指著黑漆漆的洞窟問，“這裏頭出來一頭熊的可能性有多大？”
趙普也無語，他都不知道什麽情況。
殷候和天尊也在山洞前站定了。
殷候問天尊，“跟之前聽說的一樣麽？”
天尊想了想，“差不多吧……進去看看有沒有唄。”
兩人抱著小四子，走進了洞&穴。
展昭等人趕緊跟上。
這山洞倒是可以看出是人工開鑿的，山洞不深，洞內正當中有一塊山石，石頭上坐著個人……
正對著山洞入口處坐著的，並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具骸骨……相比起那些冰封在蛋裏的，這個倒是很完整，有頭的！
這白森森的枯骨全身上下都穿著黑色的盔甲，手中有一把黑色的寶刀，一手握刀拄地，一手放在膝蓋上。
骷髏目視前方，十分的威武。
而在這位骷髏將軍的身後，一整麵牆上，雕刻著一個巨大的，銀狐族徽章。
“嗯……”天尊摸了摸下巴，“看來那個事情是真的喔。”
殷候挑眉，“原來不是喝醉了說胡話啊。”
眾人都搞不清楚是怎麽迴事，正想問個究竟，這時，殷候懷裏的小四子動了動，像是要下來。
殷候將他放到地上。
隻見小家夥跑到了那個骷髏將軍跟前，仰著臉瞧。
公孫想上去把兒子拉迴來，天尊卻擺了擺手攔住了他。
這時，就見小四子一撩衣服的前擺，跪下，虔誠地對著那個骷髏將軍拜了三拜。
拜完之後，小四子站起來，走上前一步，對著那個骷髏將軍伸出小手，像是要什麽東西。
眾人正不明白他這個舉動什麽意思，忽然，就聽到“嘩啦”一聲，那個骷髏將軍放在膝蓋上的手……抬了起來。
除了小四子之外，其他人猛地一驚。
公孫被嚇得心砰砰跳，那將軍的手就有小四子腦袋那麽大，手上還有黑色的盔甲，這萬一一下子拍上了呢！
趙普也覺得有些不靠譜，就想上前一步把小四子抱迴來。
可還沒等他上前，那將軍的手已經緩緩移動到了小四子攤開的小手掌上方，隨後“啪嗒”一聲，一樣什麽東西，從那將軍的手裏，落到了小四子手裏。
小四子接了之後，笑眯眯又對著那骷髏將軍拜了三拜，那將軍的手就又原路移動了迴去，重新放在了膝蓋上。
小四子轉迴身，小跑著迴到了趙普跟前。
趙普還處於呆愣的狀態，就見小四子一抬手，將剛才骷髏將軍給他的東西，遞給了趙普。
趙普接過來，就見小四子給他的，是一塊紅色的晶石。
這塊晶石跟外頭那些包裹著骷髏頭和骷髏骸骨的血色冰晶很像。但這一枚並不是冰凍血水造成的，而是真實的紅色晶石。
在晶瑩剔透的晶石裏，包裹著一隻白色的玉石臥虎。
趙普將那枚晶石翻轉過來，就見在臥虎的腹部，有銀狐族的徽章圖案。
“這是什麽？”公孫好奇。
其他人也圍攏來看。
趙普想了想，伸手，從兜裏把自己統帥三軍的那一枚黑色虎符拿了出來。
比較了一下，雖然兩隻臥虎從形態上來看差別很大，明顯就不是一個年代的東西，但是……總覺得有些相似。
殷候拍了拍一臉困惑的趙普的肩膀，“好東西啊，收著吧，以後肯定有用。”
趙普將兩枚虎符收在了一起，其餘眾人都覺得好奇心爆棚，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殷候對眾人招招手，“先離開這兒，迴去再說。”
……
離開了山洞，走上山坡……此時，山間風起，那熟悉的林濤起伏聲再一次響起，冰湖之上，風卷殘雪，打著轉飄走……
走到冰湖上時，天尊仰起臉看了看，“要下大雪了。”
眾人加快了腳步，原路返迴。
直到迴到了冰洞，眾人還處於震驚之中，有些緩不過神來。
周紫月和鄭長空安排了大量兵馬嚴守冰洞極周圍，不準任何人靠近。
直到一行人迴到狂石城中，才仿佛又迴到了人間一般，再迴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些，所有人都覺得詭異異常。
這事情天尊和殷候既然知道一些，當然會被追著問。
但是又不好在大馬路上說，展昭急啊，挽著殷候問，“外公，你先說，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殷候想了想，“沒準，也能是好事也能是壞事。”
其餘人都望天，說了等於沒說。
離了冰洞，本來想就近找個酒樓坐下說話，迎麵卻遇到了跑來的希古碌。
希古碌就是來找眾人的，說是狂石城來了不少客人，他娘古烈青晚上要宴客，請趙普他們一起去。
趙普納悶，“除了傲月潭，還有別人麽？”
希古碌皺了皺鼻子，小聲說，“來了好些人了！什麽西夏、遼、吐蕃都來了。”
趙普冷笑了一聲，消息還挺靈通。
公孫不解，“千裏迢迢的，他們來狂石城幹嘛？”
“大概是聽說我來了，都來看看我想幹嘛吧。”趙普抱著胳膊，“不妨事，去探探他們的底細也好。”
……
時間尚早，趙普他們索性跟著希古碌去了皇宮，借了希古碌的屋子把房門一關，派了人把手，開始聊正經事。
天尊和殷候被圍在了當間兒，公孫還把小四子擺在了桌上。
眾人圍了一圈，問，“冰洞外頭那些個，究竟是什麽東西？”
殷候看看天尊，那意思——你說我說？
天尊自顧自倒了杯茶，一聳肩——你說唄。
殷候也不多話，就道，“事情發生在挺久之前了，我們小時候聽妖王提過一嘴，當時就當他又亂講，沒怎麽忘心裏去。”
“你們小時候？”趙普算了算，“那挺久了啊？”
殷候點頭，“我跟老鬼大概九歲那會兒，也是冬天，妖王突然說有點事要去趟南邊，就讓餘嘯嫄來帶了我們一陣，他這趟出門，走了大概有兩個半月左右。”
眾人托著下巴聽著，覺得神奇，天尊和殷候小時候夠可以的啊，妖王沒空管了就讓餘嘯嫄來帶娃……
“小夫子那會兒也在。”殷候隨口一說。
眾人就好奇——哪個小夫子？
天尊補充了一句，“公孫書蟲啊！”
眾人了然——是公孫謀老爺子啊。
“白天嘯姨教我們功夫，晚上小夫子盯著我們念書。”殷候接著說，“我跟老鬼就問他倆，妖王去哪兒了。小夫子告訴我們說，妖王聽到了一個古老的傳說，很感興趣，所以親自跑去尋真相了。”
天尊點頭，“那會兒嘯姨就說他不靠譜，家裏奶著兩個娃呢，聽到個傳說撒手就跑了，還一走那麽久！”
天尊和殷候說完，就見周圍一圈小孩兒，雙眼亮晶晶瞧著他倆。
二老是不知道，眾人現在就一個心思——叫人了！真的叫嘯姨了！想象和親耳聽到果然還是不一樣！
殷候也沒注意，接著說，“我們問是關於什麽的傳說，那會兒天晚了，我跟老鬼都要睡了，躺在床上，就聽到帳簾外邊嘯姨和小夫子聊天。”
殷候和天尊給眾人學了一下兩人是怎麽聊的。
“妖王找那個，史書上有記載麽？”
“史書上是沒有，早些年有些殘本，據說太宗下令銷毀了，隻剩下口傳的故事。”
“幹嘛要銷毀？”
“大概覺得會動搖皇朝統&治的根基吧，畢竟幾十萬兵馬呢，還是打不死的那種。”
“不死冰士真的存在？”
“傳說來源還是比較靠譜的，畢竟是來自銀狐族的古傳說……但是會不會是個坑，那就沒人說得清了。”
……
兩人之後聊的什麽，天尊和殷候都不記得了，畢竟那會兒還小，很快就睡著了。
“不死冰士？”
眾人都對這個名字萬分好奇。
“兩個多月後，妖王迴來了，喜氣洋洋的，似乎是挺高興。”殷候接著說。“不過我跟天尊那會兒也沒怎麽在意，這事情也就過去了。又過了幾天，有一天晚上，我們在院子裏瞧見妖王爬到一棵樹上，盯著樹上的一個鳥窩看。”
“那窩裏有幾顆蛋，還沒孵出來，兩隻胖鳥兒每天換著班孵蛋。”天尊迴憶著當時的情景，“那天晚上妖王邊喝酒，邊盯著那一窩蛋足足看了有一個多時辰，跟傻了似的，邊看還邊笑。”
眾人哭笑不得，那是有些瘮得慌。
“我和老鬼站在樹下，問他看什麽呢，想偷鳥蛋啊？”殷候托著下巴接著道，“妖王那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得有些醉意了，就問我倆，知不知道蛋代表什麽。”
“我知道。”
沒等眾人說話，小四子就舉手。
公孫按住他不讓他搗亂。
“蛋能代表什麽？炒個蛋吃麽？”小良子歪著頭想跟小四子討論討論。
“你們當時是怎麽迴答的？”展昭也好奇問天尊和殷候。
殷候搔搔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天尊抱著胳膊仰著臉，不發表意見。
隻是眾人都認真地等著。
最後，殷候略無奈地說，“我們討論……那什麽……炒個蛋吃麽？”
“噗……”霖夜火沒忍住，都笑出聲來了。
眾人都忍笑看著他倆——你倆可以啊，想法跟小良子一樣的！果然誰小時候還不是個熊孩子呢，是吧？
“這個不是重點。”天尊催促殷候，讓他接著往下說。
殷候道，“妖王有些意味深長地說，蛋表示新生，還表示未知。”
趙普想了想，“新生我能理解，未知是指什麽？”
“妖王說，破蛋之前，誰都不知道蛋裏的是什麽。破蛋之後，無論蛋裏出來的是什麽，它們都忠於第一眼見到的人。”殷候微微一笑，“他那會兒從樹上下來，醉醺醺也不知道是玩笑還是認真的，囑咐我倆說‘我祖上，有個神人，就弄了幾十萬顆蛋，蛋裏養的都是怪物。你們以後若是碰到了，可記得我今日的話，那些個怪物再可怕，但隻要它們第一眼看著的是善的，也會為善所用，問題就是……這些蛋都是有主人的。’”
殷候和天尊那會兒估計也鬧不明白銀妖王說什麽，隻是拽他迴屋睡覺了。
妖王邊走，邊接著說，“有主人的東西，千萬不能去惦記，隻能借，不能偷更不能搶，否則那些怪物要害人的。”說完，還對著倆小孩兒比劃，“記住啊！左手是符，右手是刀，跟人借東西要講禮貌。話又說迴來，畢竟跟我同宗，他是會給我麵子的，哈哈……”
眾人聽了個雲山霧罩，雖然不明白妖王具體說什麽，但又跟眼下的事情完全對的上號。
再看看小四子——跟妖王同宗就意味著跟他也同宗，小孩兒客客氣氣跟人家借的，人家也的確給麵子了，可這又意味著什麽呢？
“那些蛋裏冰封的，就是餘嘯嫄說的，不死冰士？”趙普問。
殷候點點頭，“聽著像。”
“妖王&後來有提起過不死冰士麽？”白玉堂也好奇。
“沒有。”天尊和殷候都搖頭，要不是這幾十萬顆蛋太觸目驚心了，他們都還想不起來那段陳年往事。
趙普又摸出那枚血晶白玉的虎符來端詳，“不死冰士，那些無頭骸骨還能爬出來打仗啊？”
“如果裝上頭，再拿起旁邊樹樁上的兵刃，倒是挺完整的一路兵馬。”霖夜火點點頭。
“可骸骨是死的啊！”公孫問出了最現實的一個問題，“難不成還是骷髏兵啊？”
趙普扶額，這走向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來想找惡帝城藏在昆侖山裏的兵馬，誰料想，竟然找到了銀狐族古傳說裏的不死冰士……而且與其說是他們碰巧找到的，不如說是銀妖王留給他們的線索，這幾十萬詭異的骷髏兵，有什麽用呢？還真能活過來？那怎麽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