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箱子的一刹那, 眾人看到的是血紅一片。


    小四子一如既往的準,這箱子裏裝著的的確是一個人頭, 隻是這人頭也非比尋常, 起碼眾人瞬間明白了, 為什麽展昭會蹭了一手的血。


    確切地說, 箱子裏有一枚骷髏頭,還戴著一個銀色的頭盔。整顆骷髏連同頭盔一起, 被冰封在血水之中。血冰已經融化了一半, 箱子底部有小半箱子的血水。


    “這人頭是凍住的?還是凍在血裏, 血融化了所以從箱子的縫隙裏滲透出來了?”霖夜火問。


    白玉堂覺得奇怪,“剛才一路上並沒有流出來啊。”


    “應該是你拿迴來的路上已經開始融化, 隻是一路晃悠卻沒滲出來,反而靜靜擺放了一會兒,倒是流出來了。”公孫拿著一把竹夾子輕輕戳了戳箱子的底部, 感覺有鬆動,四周還有些縫隙, 像是有兩層。


    “啊!”小四子和小良子都叫了起來。


    小良子道, “就跟滿記夏天賣的奶冰罐兒一樣唄。”


    眾人倒是也想起這茬兒來了。


    “奶冰罐兒”是開封夏天賣的最好的一種小吃,這是滿慕華沒事兒的時候琢磨出來的。


    開封府幾乎每家人家的小孩兒都有一個特質的瓷罐子。這種罐子有大有小, 有圓有方, 罐口微微往裏收, 蓋在罐子裏頭,比罐子口略大一些,拿是拿不出來的。蓋上有掛鉤, 可以栓繩子。


    夏天一到,小孩兒們腰間掛著這罐子就跑去滿記買奶冰。


    所謂的奶冰是滿記自己調配好了的奶加糖漿,放在冰窖裏冰鎮好的。


    罐子灌滿奶冰之後,蓋子就會浮上來,將罐子往腰間一掛,小孩兒們就出去玩兒了,怎麽折騰這奶冰都不會灑出來。想喝的時候,隻要站住不動,將罐子拿起來喝,蓋子就會有縫隙,奶冰順利喝到,喝不完掛著繼續玩兒,一點不影響。


    可別小看這個奶冰罐兒,每年夏天能給滿記賺海了銀子,現在幾乎家家糖鋪都會仿效。


    眾人研究了一下,妖王這個鐵箱子的蓋在底部,血水融化了,那蓋子就抵在了箱子底,血水晃來晃去滲不出來,顛過來倒過去都沒問題。就是唯獨靜靜放在桌上一會兒,血水就滲下去了。箱子底有一些細微的縫隙,血就是從那兒出來的。原理和滿記的奶冰罐兒如出一轍,就是做法顛倒了一下。


    展昭皺著眉頭盯著那箱子看了良久,一扭臉,“切!滿慕華還自吹發明了奶冰罐兒,是什麽天下第一聰明人,敢情妖王比他早了一百多年!”


    小四子和小良子突然討論起了滿記奶冰最近換口味的事情,小四子還想著要不要讓滿慕華到黑風城開幾家分店。


    趙普對眾人擺擺手,讓把突然轉移到奶冰上的話題再轉迴來——妖王留下這箱子估摸著也有小一百年了,為什麽這個冰凍骷髏一直不融化,直到今天被撿到了才化?這不是擱在黃沙堆裏了麽,鬼海那麽熱都不化?


    “埋在沙子底部不一定哦。”展昭想了想,“就跟冰凍的東西用被子裹起來融得反而慢一樣?”


    “可鬼海的確挺熱,特別是白天,沙子都是燙的。”五爺覺得不太合理。


    這會兒,那血水已經融化得差不多了,骷髏浸在大半箱子的血裏,桌上血紅的一大片,看著還挺瘮人。


    錢添星讓小廝去弄了幾桶水來,準備將骷髏和頭盔都拿出來洗一洗。


    公孫用個夾子將骷髏夾出來的時候,發現頭盔上似乎是沾著什麽東西,細細的黑色一長條。


    小四子用一把小鑷子,將那個黑色的細長條夾起來,眾人一看……發現竟然是一片鬆葉。


    “好像還凍了不止一片。”


    赭影將骷髏和頭盔浸到清水盆裏清洗的時候,發現水麵上飄起了好幾片鬆葉。


    看著鬆葉,眾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頭,望向遠處嘯林關後的那片鬆柏林……


    “這麽巧是鬆葉?”展昭疑惑。


    這時,影衛們已經洗幹淨了骷髏頭和頭盔,連同箱子都洗了,三樣東西,齊齊整整地擺放在桌上,還有幾片鬆葉。


    骷髏就是普通的骷髏頭,公孫捧起來研究了一下,斷定是年輕男性的頭骨,死的時候年歲在十八到二十五之間,身材不如狂石城普通居民高大,五官也不似西域人那樣突兀,倒反而像是中原年輕男子的頭骨。


    妖王的箱子隻是鐵質的,挺普通,除了有個巧妙的機關,沒發現什麽特別之處。


    那顆骷髏能得出的線索也有限,公孫說,單從頭骨上看不出死因,需要身體的其他部分才能判斷。


    因此,最終的希望都落到了那一枚銀色的頭盔上。


    那頭盔洗幹淨之後,在陽光下一照是銀光閃閃,就跟新的一樣。


    趙普是行家,伸手輕輕敲了敲那個頭盔,就聽到“當當”兩聲。


    鄒良也捧起來看,“比想象中堅固,肯定不是純銀的,但不知道是摻了什麽,打出來會這麽亮。”


    “工藝的確很精湛。”龍喬廣也湊上來看。


    這頭盔的頂部又一個角,像是一根鹿角。角的頂部中空,中段還鏤空雕了幾個圓孔,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頭盔上除了那個角,沒有哦其他任何的花紋或者裝飾,光溜溜一顆。


    霖夜火舉起來摸了摸,讚歎了一句,“哎呀,好光滑!”


    “這頭盔覺不覺得過於亮了些?”白玉堂問。


    “對哦。”展昭也有同感,“難道是為了陽光一照可以晃敵人的眼睛?”


    霖夜火摸完了,就托在手裏舉到眼前,覺得都能當鏡子用了。


    正這時,一陣風過。


    風吹過頭盔頂部中空的“角”時,突然就發出了一陣響聲。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響,眾人都愣住了——因為這種響聲類似於風吹過樹林發出的那種聲音。。


    說來也巧,這陣山風是從霧嘯林的方向吹過來的,幾乎是同時,霧嘯林的方向也傳來了十分相似的響聲……隻是聲音更大更雄厚。


    天尊抬手對著霖夜火手裏拿個頭盔一拂袖……眾人就感覺一陣風過,那陣響聲又響了起來。


    如果一定要說區別,那麽這個頭盔發出的響聲,像是風吹過一棵大樹。而遠處霧嘯林傳來的,則是風吹過整片樹林……


    “該不會……”錢添星指著遠處的霧嘯林,“那個聲音就是這麽來的?”


    “意思是林子裏又很多這樣的頭盔?”白玉堂問。


    “有很多頭盔就也意味著有很多人頭麽?”展昭問,“妖王是想告訴我們霧嘯林的這種逼真的聲音,是這種頭盔造成的?”


    聽到此處,趙普突然“嗯”了一聲。


    眾人都看他。


    隻見九王爺伸手拿起那個頭盔,“嘖”了一聲,眼睛都亮了幾分,自言自語,“妙啊!妙!”


    “哈?”眾人都不解地看趙普,怎麽搶展昭的“喵”用?


    公孫拍了拍他。


    九王爺迴過神,道,“我知道為什麽要把盔甲造成這樣鏡子一樣了!”


    眾人都盯著他看。


    “你們想象一下!”九王爺神情興奮,“如果我有十萬大軍,要偷襲一個營盤。”


    眾人都跟著趙普的思緒想象。


    “我要偷襲的營盤在山裏,三麵環山地勢險峻,隻有一麵有一片這樣的鬆林。”九王爺說起打仗,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但是鬆林理濃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難分方向,這個營盤藏在裏麵可謂是非常安全。”


    眾人都點頭。


    九王爺搓搓手,“可我那十萬兵馬,都穿著這種銀色的盔甲走進迷霧中。迷霧裏沒有光,看不到銀色甲胄的亮光,銀甲像鏡子一樣映著迷霧,可以完美地隱藏起來,而最妙的就是頭上這個可以出聲音的角!”


    眾人此時都明白了過來。


    “偷襲的話最怕被人聽到聲音。腳步聲是很難隱藏的,特別是人多的時候。”鄒良也點頭,“可戴著頭盔走起來的時候,頭盔是自然發出山風吹過鬆林的聲音。因此,大軍走過造成的鬆柏晃動,也不會引起駐守官兵的警覺。”


    鄒良說著,將頭盔戴在了頭上,放輕腳步,往前走。


    隨著左將軍往前走,果然,頭盔發出了類似山風撫林一樣的聲音,完美地隱藏了腳步聲。


    “這頭盔簡直是為了這霧嘯林專門打造的。”趙普說著,不由自主地就瞧了一眼坐在桌上的小四子……


    眾人也都明白趙普的心思,銀妖王讓白玉堂撿來了這樣一個頭盔和骷髏,而偏偏又那麽巧,小四子還似乎能控製嘯林關後的霧氣。


    公孫趕緊把兒子抱起來,瞪了趙普一眼。


    趙普搔搔頭,對公孫笑了笑,往那方麵想而已麽,哪兒能讓小四子去打仗啊。


    “就算是真的,但我們手裏隻有一個頭盔啊。”展昭道。


    眾人都點頭。


    這時,就聽道天尊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眾人都看天尊和殷候,隻見二老包和錢添星,正神情複雜地看著眾人。


    龍喬廣問,“老爺子,你們有線索?”


    天尊看了看眾人,無奈搖搖頭,也沒說話。


    眾人不解。


    倒是殷候微微皺眉,看了看被鄒良放到桌上的拿頂頭盔,“從頭盔和鬆葉上來看,似乎的確是這麽個意思……”


    “老爺子覺得,還有別的意思?”趙普問。


    殷候輕輕一擺手,“妖王留下來的不隻是頭盔,還有骷髏、冰和箱子呢。”


    眾人都一愣。


    趙普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妖王如果隻想傳達那麽一點意思的話,隻留下一個頭盔不就行了麽,為什麽還要留個被血凍住的骷髏頭給你們?”天尊伸手輕輕拍了拍趙普的肩膀,“我們年輕那會兒可沒少吃他的苦頭,妖王的話一定要仔細研究,他留下了什麽東西給你,那必然每一樣都是有用的!”


    殷候也點頭,“他肯定不會害你們,但不代表他不會整你們。先別急著下結論,好好想想,別被他坑了就行。”


    眾人都懷疑地看著天尊和殷候——妖王隔了一百年來坑我們一把幹嘛啊?


    殷候和天尊都磨牙——因為他閑啊!


    不過,趙普也不是草率的人,九王爺從中看到了希望,正與他之前研究的戰術不謀而合,同樣……妖王似乎也指向,昆侖山的複地裏的確藏著兵馬!是不是惡帝城的兵馬呢?妖王時隔一百年,留下了一顆凍住的骷髏,怎麽做到的呢?


    “說到冰凍的話,在狂石城倒是並不難找。”錢添星給提了條線索,“狂石城總共有三處地方,會有大規模的冰凍。”


    眾人都看著老爺子,讓他詳細說。


    “一是冰山,高一點兒的山頂都有冰封。”錢添星一一列舉,“二就是冰川。”


    “狂石城也有冰川麽?”白玉堂問。


    “有一部分,也挺多的,在城外石林之外。”錢添星接著說,“而最奇特的,也可以算是整個西域,狂石城獨有的,就是冰洞。”


    “冰洞是什麽?”五爺挺好奇,聯想到了冰原島上的那種冰窟窿。


    “說起來,這冰洞可是狂石城的一大奇景!”錢添星笑道,“一會兒讓紫月和希古碌帶你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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