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夢中醒來,夜涼如水,皎月光華。

    我日日夢見那美麗的宮裝女子,她總在離我三四步遠的地方柔柔的叫我的名字,卻不再靠近。我知道那便是我紅顏薄命的美人母親,她的眉眼與我相似,身上更多的是成熟和高雅。

    我有時想要靠近,她卻像知曉我的心一樣,輕輕的對我搖頭。

    按心理學上講,這種夢中的情景恐怕是夢的凝縮,轉移等作用相結合,再通過夢的特殊表現力——仿同而來。隻是夢中的真實感確實讓我驚訝不已,有時我們的科學真的有很多無法解釋的東西。

    太子駕崩,國喪。

    我的十歲生日就在這陰沉抑鬱的氣氛下度過,五皇子依舊下落不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像是在德貴妃曾經的宮殿中憑空消失了一樣。他的冷血父皇仍然將他當作殺害兄長的罪魁禍首,四處通緝。

    自那日的怪夢中醒來,在我心裏,那個冷如磐石的五皇子已經死了。每到月圓之時,我與阿昌必會在我的閨房後院中焚香拜祭,願他來生不要再生在這冰冷的帝王家。

    宮中禁嚴,阿昌也隻能很少偷溜出來,他每每從初次遇見的牆頭爬進,日落時又匆匆離去。他的表情往往是肅穆的,一直以來,他雖不認同太子的專橫跋扈,但也並不希望他死。

    我笑他天真,哪有皇位之爭不流血的。他看向遠山,一臉痛苦的對我說:“踩著骨肉兄弟的血登上王位,自己也會痛的。”

    我皺了眉,不再爭辯什麽。他為什麽不能快些長大?為什麽不能再成熟一點?為什麽不能認清現實?!為什麽不能強大到可以讓我完完全全的依靠呢?

    對於五皇子的死,他也利用自己的七皇子黨們調查過了,當天在德貴妃宮殿附近當差的宮人們根本沒有人見過五皇子。也就是說,五皇子就算是死,也是死在殿內的,可為什麽,連他的屍體都找不到呢?

    宮裏傳來消息,皇後因太子之死精神遭到重大打擊,一個多月,臥床不起。阿昌對我說,他那父皇日日守在皇後床前,沉聲喚她。

    讓我想不到的是,今日這多疑狠毒的王皇後卻是皇帝童年的阿嬌。

    王香琳女士,太後的遠房侄女。

    八歲父母雙亡,跟隨族叔進宮之時,遇見了年齡相當,誌趣相投的少年。迴廊下的一眼,將兩個人的生命交結。

    那時的她,不是皇後,隻是清麗脫俗,宛然盛開的花:那少年也不是皇帝,隻是一個躲在姐姐光輝後,默默無聲的孩子。

    生命裏總有這樣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潛入你的夢,然後不知不覺的紮根於你的心靈,淚水和歡笑澆灌著延展過全身的疼,離開了他就像是要撕裂自己,痛不欲生。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並不是童話。

    他們成年後順理成章的成親,剪下各自的頭發,綰在一起,寓意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他是皇子,就算再平庸,也是帝王之子。母親和姐姐將並不出眾的他推向皇位,他登上了那個可以傲視天下的位子,她也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殊榮。

    可是王子和公主的故事還有以後,王子還會有別的妻子,別的女人為他生的孩子。為了權衡利益,他必須平衡家族利益,因此就會收下來自各個家族的禮物。這些女人,無論是不是他願意的,他都必須接受,他的帝位不穩,還需要各個家族的支持,好讓他的兄弟們再無反撲之力。

    他們之間隔了那麽多人,再也迴不到,最初的兩兩相望。

    人生若隻如初見,你不是皇帝,我也不再是官家小姐,隻是平常夫婦,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生則同衾,死亦同穴。

    我不得不說,我真的很難適應封建社會的遊戲規則。

    據我推斷,王香琳女士絕對是受不了與眾人分享丈夫的刺激,導致內分泌失調,再通過一係列打擊,從而發展為心理變態。她迫害其他嬪妃宮女的事大家有目共睹,並且仗著皇帝的寵愛有恃無恐。

    這些年裏在她手下被迫害致死的宮人還不知道有多少!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我母親的死與她和她那死鬼兒子脫不了幹係。但是我的母親到底卷入了什麽麻煩?他們為何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我仔細想想,這皇帝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自己心愛的人,愛幹什麽幹什麽。其他那些女人,不過是件物品,被自己老婆打碎了,再找就好了,不聞不問,一味放縱。

    王香琳女士從幾年前還終於忍不住實行了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任何懷上龍種的宮女嬪妃,必須喝下墮胎藥,否則後果自負。當然,這條消息的提供人是我們聰明伶俐的采薇小姐,消息的真實可靠性已無法考證。不過,自康敏以下確實沒有再出過任何皇子和帝姬,這消息估計也不會是空穴來風。

    王香琳女士,可憐是一迴事,可恨又是另外一迴事。喪子之痛恐怕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場災難性打擊。

    我許久都沒進宮了,父親和哥哥每日忙的焦頭爛額,也不知道忙些什麽,不過基本上也就那麽些事兒。

    我每日還去學些內功,隻是學輕功我還真是沒什麽天分,如果不是親眼見過阿昌飛身如燕,我甚至懷疑是不是真有輕功這麽迴事。我以前看電視時總希望自己真的能飛,如今上天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卻次次摔個狗吃屎,還好我沒摔的破相。趙侍衛倒是急了,還死活不讓我再試。

    傍晚時分,我剛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後領緊接著就被熟悉的手勁拎了起來,這手暖而寬厚,力度正好,把我拎的那叫一個爽!

    “這又怎麽迴事,又?”

    阿昌用袖子使勁搽了搽我的鼻子,我咿咿呀呀的叫著往後直縮。

    “你怎麽又跑來了!盧帥哥今天沒讓你看十本書?”這位帥哥級太子太傅也夠搞笑的,最近專門給我們遊手好閑的齊昌殿下開了門軍事理論專題講座,每日還必須看完規定的十本理論教材,齊昌殿下鬱悶了,往我這跑的一次比一次勤。

    “帥什麽哥!能有我帥麽?我可是玉樹臨風的七皇子殿下!”這話走他嘴裏出來還真是別扭,我嘴裏那些現代詞匯全被他學去了,話說這小子接受能力也實在驚人。“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遛了。”

    我正欲對他大大讚揚一番時,這廝不緊不慢又吐了句:“皇後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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