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喬發現沈正豪往她卡裏打了十萬,說是給丁碌碌的壓歲錢。


    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沈正豪每年都會準時打到卡裏。沈喬剛搬出沈家的時候,氣性比現在大,直接把十萬塊取了現金,跑去沈正豪公司,灑了他辦公室一地紅鈔,非得看到他氣的滿臉通紅直喘粗氣才滿意。


    如今好多了,她隻是瞥了眼那多出的錢,轉頭就忘到腦後了。都說孩子隨父母,為了丁碌碌,她的脾氣行為不收斂都不行。


    沈喬住的是中檔社區,靠近市中心,商業發達出行便利,周邊綠化植被也多。租費加上水電物業一個月一萬二,就她跟丁碌碌兩個人住,條件已經不錯了。


    這是她自己賺的錢掙來的,她住的心安。


    當然有人不這麽以為。


    她死黨呂以微是標準的暴發戶家千金,目光短淺拜金逐利,整個人都恨不得鑽進錢眼子裏,愛錢愛的坦然直白。她就曾數次嫌棄沈喬的住所,擺出一副暴發戶的特有的嘴臉一揮大手要送她別墅跑車,被沈喬無情拒絕後,就捂著心髒一臉痛色地指責她虐待幹女兒——呂以微單方麵認了丁碌碌做幹女兒,丁碌碌是在她的無敵揉臉大功下才被迫接受了這個從天而降的幹媽的。


    如果讓沈喬用兩個詞語形容呂以微,她會用“人傻錢多”、“胸大無腦”,一針見血,毫不留情。


    對於這點,呂以微從不否認,她常笑嘻嘻地跟沈喬說,像沈喬這樣出身就優越的人,是不會懂過過苦日子後突然發了財的感受的。


    對她來說,錢代表的不僅僅是優渥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有了錢,就意味著她徹底跟過去噩夢一樣的窮苦揮手再見了。


    她要的就是這種能直接攥在手心裏的安全感。那是苦怕了的人才會有的心理。


    然後沈喬就會順杆下問她到底有多窮呢?她閉緊嘴,笑眯眯地,不肯說。


    沈喬的確不懂。


    有時候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麽跟這麽個滿心滿眼就隻有錢錢錢的拜金女當了這麽多年死黨的。真不可思議,這麽瞎叨逼叨的女人,她居然沒暴躁到每天揍她一萬遍。


    可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是有道理的。當年的沈喬也不是什麽好貨,她很有自知之明。


    年初七下午,呂以微拎著大包小包的拜年禮物上門了,沈喬給她開了門,她手上東西多地差點擠不進來。


    沈喬皺眉:“人來就行了,還買什麽禮物?”


    呂以微把東西放地上,脫了鞋子:“又不是給你的,是給我的小寶貝的。”


    沈喬翻了翻她帶來的東西:“她衣櫃裏全是你給買的衣服,塞都快塞不下了,你怎麽還買,商場大甩賣啊。”


    “開什麽玩笑,我會給我幹女兒買促銷的衣服嗎?”


    呂以微翻了個大白眼,進房間去找丁碌碌了。


    丁碌碌已經把寒假作業做完了,白天就喜歡坐在桌前看會兒課外書,一聽到客廳裏傳來呂以微的聲音,她就正襟危坐,努力擺出一副不希望別人打擾的專心模樣。然而呂以微還是風風火火地進來了,還一口一個心肝寶貝地喊著把她抱在懷裏揉了幾把,“小寶貝,你小媽有沒有欺負你呀,看到幹媽開不開心呀,嗯?看書呢?”


    丁碌碌險些唿吸困難,艱難地開口:“幹媽……”


    呂以微放開她,看她小臉憋得通紅,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捏捏她的臉蛋,“真可愛。”


    沈喬揉著額頭,靠在門邊,曲起手指扣了扣門:“別煩她了,出來講話。”


    呂以微戀戀不舍地在丁碌碌臉上吧唧了一口,然後就帶上門出去了。


    “你前幾天迴了趟沈家是吧?”


    沈喬端了兩杯茶,放在茶幾上:“嗯。”


    呂以微:“那家人沒為難你吧?嘖,都叫你別迴去了,年初就給自己找黴頭。”


    沈喬:“我奶奶身體不好,一年也見不到幾次,應該迴去看看的。”


    呂以微用杯蓋撇著浮在上麵的茶沫子,漫不經心道:“實在擔心,你就把老太太接出來跟你住吧,反正讓她住在沈家也是每天看著林清嵐和沈箐的臉生悶氣。老人最憋不得氣,遲早得爆發出來,再加上老太太本來就腦袋不太清楚,到時候說不準會出什麽意外。”


    沈喬笑:“比如?”


    “拿刀子追唄。老太太精神氣一向好,幾年前那紅光滿麵健步如飛的,我們幾個小輩都追不上,那眼睛一瞪巴掌一唿,哎呀我去,嚇得腿都軟了。雖然這幾年身體是差下去了,但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還跳牆呢,指不定就從床上跳下來追殺那一大一小兩個賤人了。”


    沈喬隻當做笑話聽了:“我想過,但是沈正豪不答應,而且奶奶也不肯離開那兒。”


    呂以微白眼一翻:“對啊人家老太太都不甘心就這麽讓那對母女鳩占鵲巢,身體再差也要留在那兒膈應死她們,你倒是爽快,說撒手就撒手,就這麽白白地把沈家繼承權讓給野種了。”


    沈喬隻笑不語,眼底劃過一絲冷芒,轉瞬即逝。


    說起了這個話題,呂以微就打開了話頭,感慨道:“林清嵐這個女人,哎,太狠了,眼睛毒,又會耍心機,還能忍,說真的女人能做到她那份上也是個獨樹一幟的奇葩了,連沈正豪都能被她耍著團團轉。誒你說,我們都看得出,沈正豪就真的察覺不到?”


    的確如呂以微所說,沈喬也得承認,當初喬瀅輸給林清嵐不是沒有原因的。


    喬瀅和沈正豪是商業聯姻,沒有感情基礎,隻靠著共同的利益還有沈喬維持著婚姻。


    而就在喬家敗落下去的當頭,林清嵐出現了。


    林清嵐是首都一位政治高官家的親戚,其實相隔了好幾代好幾係,那關係淡薄地跟沒有差不多,但是她硬憑著一張嘴就把沈正豪忽悠地相信了她能替他搞通上頭的關係。


    那對一個有著野心的企業家的誘惑多大啊,沈正豪幾乎毫不猶豫地就死咬住鉤不放了,到最後與其說是林清嵐想嫁給沈正豪,倒不如說是沈正豪拉下麵子求她進沈家門。


    那副樣子,實在是太難看了。肯定把林清嵐取悅了個徹底吧。


    這麽幾年過去了,沈正豪再傻也不可能什麽都看不出了,但他即便知道了林清嵐不能給他帶來什麽,他也隻能把爛牙齒和著血吞下去了。要是再鬧出一場家變,那沈家就真成了別人口中的笑柄了。


    想到這兒,沈喬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沈正豪好笑,沈家好笑,這一切都他媽太好玩了,就像一出戲似的,台子下麵和上麵的人都知道是在演戲,但上麵的人還得繼續演,下麵的人也得配合著一起看,時不時還要鼓個掌。


    她於是道:“他們夫妻恩愛地很,毫無間隙。”


    呂以微嘖了一聲:“不過沈箐倒是完全沒繼承她媽的腦子,前天我還在一個酒會party上看到她了,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笑得可高興了,你要是還留在沈家,她哪兒玩得過你啊,別說搶什麽繼承權了,能好好地從你手下麵離開沈家就不錯了。”


    沈喬但笑不語,幫呂以微又重新倒了杯茶。


    呂以微繞迴先前的話題:“小喬美女,老太太現在怎麽樣?”


    “精神不太好,其他沒什麽大毛病。”


    “那就好,那就好。”呂以微歎口氣,模仿著沈老太的語氣說道:“造孽哦。”


    沈喬唇角勾了勾:“好了,別在那搞什麽哀怨了,說說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麽吧,以前一個禮拜要騷擾我四五次,現在倒是夠安分的。”


    呂以微怪聲道:“我哪敢騷擾你啊,像沈工你這樣每一秒都能折現的大設計師,跟我打個電話不就是在浪費生命浪費金錢麽?”


    “好好說話,別嬉皮笑臉的。”


    “咳咳,好了,說真的,沒在忙什麽,我家老頭子在外麵包了個小蜜,被我媽知道了,兩人好一頓吵,我被他們煩的不行,幹脆去國外躲了兩禮拜,年三十那天迴來的。”


    沈喬放下茶杯:“那現在呢?”


    “現在沒事兒了啊,一說到要平分財產,兩人就不離了,小蜜也被趕走了,日子還是照樣過唄。”


    這時候丁碌碌慢吞吞地從房間裏走出來了,“小媽,我餓了……”


    沈喬一看時間,快五點半了,難怪孩子餓了:“好,我去做晚飯,你坐這裏看會電視吧,休息一下。”


    丁碌碌乖巧地在沙發上坐下,屁股還沒完全挨著呢,就被呂以微一把撈到了自己懷裏,狠狠的揉了幾把:“嗷,小寶貝,幹媽我怎麽就這麽喜歡你呢?”


    丁碌碌一臉了無生念地歪著腦袋,逆來順受。


    沈喬輕笑了一聲,搖搖頭,轉身進了廚房。


    呂以微嘴巴不挑,丁碌碌也是給什麽吃什麽,這頓晚飯沈喬做的很輕鬆。


    她邊聽著外頭呂以微逗丁碌碌,邊利落地做出了簡簡單單的三菜一湯,端菜上飯桌時,突然呂以微大唿小叫起來:“小喬啊,你什麽時候認識季遠的?還拿到名片了?他是你最近的客戶?”


    沈喬用紙巾擦掉手上的水漬,看到呂以微夾在指間的燙金名片,才想起這是前幾天自己洗衣服時,從褲子裏摸出來隨手扔到茶幾上的。


    原本都忘了。


    “年初三那天,他和他爸到沈家拜年,我正好撞上了。後來又發生點事,都是私事,不是客戶。”


    呂以微嘖嘖道:“那你還不趁機多認識認識?拉到季遠這樣的客戶,就算隻替他做個三四件珠寶玉石擺件之類的,沈工啊,你就發達了。哦對了,我記得六月中是季文傑夫人程華實的生日,到時候宴會肯定派頭很大。季遠雖然現在在季家分量不輕,但畢竟是個二十歲才認祖歸宗的私生子,以後能不能繼承家業還難說,免不了要借這個機會送個好禮物討好一下程華實,你就抓緊時機,跟他拉好關係,把這禮物承包下來,隻要你設計做出的珠寶玉石入了程華實的眼,還愁以後沒好日子過?”


    沈喬:“哪兒這麽輕鬆,你白白利用別人一次,當別人是傻的?”


    呂以微咂咂嘴,不說話了。


    倒是丁碌碌,把小腦袋湊了過去,仔仔細細地瞧著那張名片上的名字,然後輕聲說:“季遠叔叔。”


    呂以微一愣,點著她的小腦袋:“小寶貝,你見過他?”


    丁碌碌認真點頭:“見過,他還跟我自我介紹過,他說他的名字是,禾子季,遠方的遠。”


    丁碌碌第一次提起不熟悉的人能說這麽長一句話,呂以微覺得稀奇,“小寶貝是怎麽認識他的?”


    “季遠叔叔救了我。”丁碌碌把那天發生的事說了。


    呂以微略感詫異,抬頭看沈喬:“真的啊?”


    沈喬點點頭。


    “看不出啊看不出,”呂以微一臉不可置信,“這位季家老大可不是好心人,怎麽突然開了愛心模式?”


    丁碌碌皺了皺秀氣的小眉毛,小聲說:“他是個好人。”


    呂以微看小姑娘不高興了,忙哄小孩去了,心裏哀歎自己這幹媽竟然還說不得一個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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