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丫沉默了,但是又覺得……


    也許這也正是一個新機會。


    或許這些外地人來到這裏,反而能讓她更順利地送媽媽迴家。


    這個時間段爸爸不在家,狗丫就很自然地把這個長得很城裏人的女人帶到了自家。


    自家的茅廁很臭,是單獨建在房子外麵的,方便她澆肥料給菜地。


    卻沒想到這城裏人接受力還挺厲害的,並沒有多說什麽。


    這個城裏人啊,身上的感覺就像是那一群神仙一樣的人裏唯一沾染了俗氣的凡人,狗丫迴想起來的時候,隻覺得這個人和他們有些格格不入。


    讓人覺得奇怪但又根本記不住。


    但狗丫很喜歡,因為她活這麽大,從來沒有一次和人說過這麽多話。


    這個人似乎特別喜歡她,狗丫自認為長的是黑黑醜醜的,也不太明白為什麽。


    “那當然是因為咱倆都是路人,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跟你一起待著心靈都被你純潔的雙眸淨化了。”


    原來,這個話很多的人叫金妙啊。


    “金妙、金妙……”


    真好聽,這個名字。


    這個城裏女人很能說,狗丫並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但是聊著聊著,等她說要走了,狗丫突然又有一點寂寞了。


    狗丫像是感覺到什麽,衝上前拉住女人。


    然後把一些信息都告訴了她。


    揭開這個村子裏的遮羞布,狗丫就這樣看著金妙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


    狗丫又得到了一個懷抱。


    好溫暖,就像她想象裏的媽媽一樣。


    這段日子,似乎是狗丫活這麽多年來最幸福的日子了,因為這些人的出現,還有金妙總是帶著各種厲害的人來她這裏,那個惡魔一樣的爸爸難得的沒有打她和媽媽。


    曾經,狗丫偷偷聽課的時候,聽到弟弟的老師說她的童年有多麽幸福,老師家裏是獨生女,是全家的驕傲,她獲得了多少榮譽等等……


    弟弟的老師說,覺得她們這個地方實在是太美了,可惜隻在這裏呆一年,她就該迴到她的城市了。


    聽到這些,當時,狗丫的眼中並沒有升起什麽希望。


    而是更加絕望了。


    如果狗丫不曾見過聽說過真正的外麵的世界,那麽她還能忍受這裏的黑暗。


    可她知道了。


    所以,她決定要加快速度了。


    可是,遇到金妙之後,狗丫卻突然有點恍惚,幻想了一下如果真的、如果她活下來以後能一直跟金妙和她的朋友們一起的話……


    該有多幸福啊。


    狗丫原本以為一切,會更加順利的,卻沒想,那一些和金妙一起來的人開始調查這裏的事情。


    鬧出了很多紛爭,金妙嚐試去阻止,卻發現無法改變。


    這一切都像是被寫好的程序一樣。


    “我會找到辦法的,不要擔心。”


    “我現在先去和他們商量,我會迴來找你的!”


    “你不要……做一些傷害自己的事情。”


    金妙鬆開手,飛快地向那群人走去。


    她總是這樣,然後過一陣,又笑嘻嘻地出現在狗丫麵前。


    狗丫內心默念著,可惜啦金妙姐姐,我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帶著這個地方一起消失掉。


    “對不起凡凡。”


    “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


    狗丫看向金妙,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眼裏滿是悲傷。


    她不明白為什麽金妙這樣的人,臉上居然會有這種表情。


    不該是這樣的。


    金妙該幸福的。


    金妙和她,是不一樣。


    “我現在可能要被迫離開這裏了,但是我總有一天,迴來接你的。”


    “我帶你出去好不好?”


    “所以,你等我好不好?”


    金妙抱住狗丫,狗丫迷惑又不解,可是,心中卻真的升起一些期待。


    後來……


    金妙真的突然消失了。


    狗丫等啊等著,可是時間不等人了。


    ……


    媽媽長得很漂亮,雖然現在很醜。


    但是呢狗丫和媽媽不一樣。


    狗丫長得和爸爸像。


    膘肥體壯的,臉也黝黑,一整個就是幹農活的樣子。


    爸爸越來越煩狗丫,恨不得馬上把她送走。


    這怎麽行呢,真是的。


    狗丫她啊,還沒有殺掉媽媽肚子裏的孩子呢。


    還沒有殺死現在這個媽媽呢,她怎麽能走呢?


    “我說,我真的得殺掉媽媽,送她上路了。”


    不能再拖了。


    狗丫喃喃自語著。


    那群城裏人還在明爭暗鬥,好煩啊,都去死好了。


    除了金妙姐姐,除了媽媽。


    都去死。


    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一種近乎病態的情緒充斥著狗丫的大腦,她看向呻吟中的媽媽,嘴角勾起笑容,眼睛瞪大。


    這天天很暗,狗丫的媽媽肚子特別疼,好像要小產了。


    弟弟們在那裏玩。


    不過,爸爸似乎特別討厭媽媽生孩子的樣子,覺得男人看著不吉利,於是讓狗丫進去看看。


    唉,好吧。


    狗丫就這麽走進去,然後看到了一團東西從媽媽血流成河的下麵滑了出來。


    “哎呀,真是不小心。”


    狗丫立刻去接住新出生的小寶寶,一看,唉果然是妹妹,好醜的東西。


    好討厭啊,唉。


    狗丫剪掉臍帶,仔細地把妹妹包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放進水盆裏。


    妹妹撲騰了一下沒動了,哈哈。


    狗丫殺死了妹妹。


    她從口袋裏拿出找了好久才找齊的,一個嬌妻「五朵雲」的草磨成的草泥,用布沾著往媽媽生孩子的地方抹了抹。


    媽媽疼得不停地扭起來,聲音比剛才隻大不小。


    狗丫說媽媽,忍一忍,快了哦,就快了,馬上我就能殺掉你啦!


    媽媽好像疼得難受。


    狗丫歎了一口氣,還是拿出了自己兩年前偷偷藏起來的蒙漢藥,這是我從村裏一戶人家裏麵偷的,據說用這個來迷暈大學生,最管用了。


    媽媽果然很快就暈死過去,她的下麵還在流血,臉也慘白得很可怕,不過,狗丫知道媽媽還活著。


    過了一會兒,狗丫就跑到外麵喊。


    “爸爸,瘋婆子以後生不了孩子了!她死掉了!”


    爸爸果然很生氣,一下子就闖進來,然後看到了狗丫懷裏已經被她淹死的新妹妹。


    以及像屍體一樣的媽媽,和媽媽發爛發臭的下麵。


    爸爸相信媽媽真的疼死過去了,也懶得來試探唿吸。


    果然,爸爸露出了十分厭惡的神情,把鑰匙扔給狗丫,讓狗丫開鎖,把媽媽丟掉。


    說起來,原本看到妹妹他就失望了。


    所以,爸爸讓狗丫把媽媽埋了。


    狗丫點了點頭。


    爸爸欣慰地摸著狗丫的頭,說這麽多孩子,隻有狗丫最聽話,像個男孩一樣。


    還說狗丫要是長了把兒就好了。


    爸爸又不知道去哪裏浪了,估計是和鄰居在打牌呢。


    狗丫用木頭推車,把媽媽推出了村子。


    她腳步飛快。


    中間,媽媽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


    然後就呆呆地讓狗丫推。


    狗丫啊,一直在跑。


    過了一個村,又是一個村。


    翻過一座山,又是一座山。


    中間木板車壞掉了,就背起媽媽,繼續跑。


    時間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爸爸沒看到她,該發脾氣了。


    狗丫的膝蓋好疼,腳又開始流血了,膝蓋也發腫,都快崩開我的纏布了,特別疼。


    終於——


    到了一條公路上。


    跪在了地上,無數車輛從我旁邊經過,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一輛車停了下來。


    “我媽媽是被拐賣的大學生,好多年了。”


    “她不是瘋婆子,求你們把她送進醫院吧,去找她的爸爸媽媽。”


    “我就不一起了,我不是媽媽的孩子,我是爸爸的孩子。”


    媽媽被抬進了那個車。


    “我們村子就在那個地方,還有裏麵,還有很久的路。”


    狗丫指了指自己的家那邊。


    然後丟下媽媽就跑了,樂嗬嗬的。


    終於,把這個被關在房間裏的媽媽,殺掉啦。


    以後,就隻有大學生媽媽了。


    “再也不見,媽媽。”


    夜幕降臨,村寨冒出了漫天煙火,黑霧籠罩,與大火互相映襯著,美麗又荒謬。


    這尖叫聲,在狗丫耳裏仿佛化成了絕美的樂曲,她走進了這個黑夜。


    走進了火中。


    像是煉獄一樣,疼。


    金妙姐姐。


    下輩子,再來接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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