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迎把客廳的窗簾拉上,縮在了靠牆角的沙發上,雖然感覺上這沒有什麽用,她聽說緊急事態部針對修行者犯罪的“巡察大隊”會裝備一種電磁狙擊槍,那種槍射出的高速彈頭具備很強的穿牆效果,再搭配各種繁多的感應能力,她待在哪裏都沒用。


    之前突然收到雅努斯的消息讓她心亂如麻,一會兒感覺心裏有一塊大石頭落地了般,一會兒又感覺恐怖,害怕,擔憂,畏懼……最後這些情緒快速沉澱,變成了慶幸。


    她慶幸自己最近迴家了,在最後的時間見到了姐姐。


    聽著浴室裏傳來的水聲,司迎靠在沙發上,念頭流轉迴了過去。


    在她還很小的時候,一場電器短路引發的火災帶走了她和姐姐的父母,司迎不記得當時的細節了,她隻記得自己被消防員從滿是火焰的房屋中抱了出來,然後,她在醫院裏看到了自己的姐姐,火焰在她臉上留下了非常難看的疤痕。


    而後的記憶是她牽著姐姐的手,站在父母的墓碑前,姐姐遞上去了一束花,也讓她遞上去了一束花。


    那天應該下著雨,她記得雨淅瀝瀝的,看顧她們的工作人員為她們兩個小女孩撐著傘。


    也許也沒有下雨。司迎心想,凡人的記憶總是不靠譜的,哪怕她成了準修行者,對以往久遠的記憶也還記不清,之所以她這麽想,是因為她記得那把傘是遮陽傘,周圍還有討厭的蟬鳴,這顯然和下雨的記憶是衝突的。


    姐姐的臉一直飽受嘲笑,但是她不在乎這些,她比自己努力得多,奮發向上,每天司迎醒來的時候,都能看到姐姐拿著單詞本,在狹**仄的廉租房裏無聲背誦著。


    她上了高中仍然選擇走讀來照顧司迎,其實司迎很想告訴她,自己不需要被照顧,她很心疼自己的姐姐,在最繁忙的高中學習時,她仍然要花好一段時間浪費在為她做早餐,上學,放學迴家的路上。而司迎隻能搶先迴到家,為姐姐準備一頓晚餐。


    後來,後來,命運眷顧了姐姐,她在高中突然覺醒了本命咒,那是一個四品本命咒,在咒星異能覺醒的時刻,發絲般的線條縫合了她臉上那難以消除的創口,從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


    她由衷的祝福姐姐,她們搬到了更好的住處——雙樂大學為司予提供的居屋,司迎知道,這是司予為了她做出的犧牲,雖然雙樂大學是“三十三”頂尖高校中排除六大以外的優秀學校,算得上中夏第二檔的大學,但以司予的本命咒天賦,她完全可以到頂尖六大去,那裏有大量豐富的教育資源,有失去戰鬥力的老邁聖賢親自講課,有足夠且豐富的實習機會,有大量改變命運的機遇,據說裏麵的一些校內比賽都會獎勵觀看一次至高篇章原本的機會。


    但是司予選擇了稍次一些的雙樂大學,原因在於雙樂大學會為了她額外給出一些獎勵,那些物質獎勵對於覺照境的修行者來說不足掛齒,但卻能說服還是個新人修行者的姐姐。


    在司迎看來,這是姐姐在為了自己考慮,司予自父母遇害後,認為她應該對司迎承擔起更多的責任,司予本質是一個倔強而頑強的人,隻是很不幸,司迎也是。


    據說加入道法聯賽的頂級俱樂部,天才修行者能很快被灌到覺照六階,隻需要花時間準備超凡化突破,這樣好的待遇當然與司予無緣,司予隻是常規意義的天才,得到的星輝物質獎勵傾斜並不多,蘇曉早早把好多個咒星異能修到了六階,司予才把本命咒修煉到了咒星四階。


    就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司予隻能在課外大量參與緊急事態部的活動,還偶爾冒險,跟著一支修行者小隊深入邪物掌控的秘境裏探險,她不僅要關注自己的修煉,還想辦法讓司迎做了好幾次本命咒刺激性測試。


    在司迎得到本命咒後,司予還告訴她,讓她不要匆忙選擇本命咒,要選至少四品的,這一切司迎都看在心裏,她越發覺得,自己是姐姐的一個麻煩,一個負累。


    於是,她偶然遇見了那位自稱雅努斯的枯瘦少女。


    浴室的水聲停了,姐姐穿著白色浴袍從那裏出來了,濕漉漉的頭發隨意散開,美麗的臉龐,鎖骨和雙肩讓司迎覺得,姐姐自稱在有好多人追她並不是假話。


    “司迎,在外麵旅行的感覺怎麽樣?”司予隨意問著:“好玩嗎?住的地方,吃的東西,還習不習慣?”


    “咦,我的手機在響。”她突然轉過頭,看向臥室方向,那裏傳來微弱的聲音:“好像是緊急事態部任務係統的聲音,我過去看看。”


    聽到司予的話,司迎突然緊張極了,連說道:“不,不要過去。”


    司予聽話的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為難說道:“可是,這附近也許有緊急事態。”


    司迎說道:“雙樂大學附近修行者不少,不缺你一個。”


    這個理由似乎說服了司予,讓她停了下來,問道:“你有什麽事嗎?”


    我……司迎想了一下,她一時間想不出什麽理由,腦子裏一片亂麻,十分慌張。


    她最後循著內心深處的本能,像個受傷的孩子對母親那樣,慌張而恐懼地說道:


    “姐姐,抱我一下。”


    很快。


    沾著水的肌膚貼在了她的臉上,溫柔且溫暖的擁抱讓司迎恢複了一點理智,她緊接著想到,假如巡察大隊的狙擊手此時正用一個黑科技手段偵測到她的輪廓——像是帶著聲呐探測器的蜘蛛型無人機——那麽,她這樣的擁抱,其實跟拿著姐姐做人質,要挾他們不開槍沒什麽區別。


    想到這點,司迎慌張地推開了姐姐,雖然姐姐的本命咒是複合咒星異能,也包含體質活力秘術的部分,皮膚下層如同鏈甲般的細密發絲細線對於攻擊有很強的抵抗能力,但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而牽連姐姐。


    司迎聽到司予問道:“你怎麽了?在害怕什麽嗎?”


    司予並不算遲鈍,雖然她沒有感應心靈的咒星異能,但察言觀色是人類的刻在基因上的本能,更何況,此時妹妹的慌張就像森林上空被驚起的飛鳥,那麽明顯,讓人知道或許發生了什麽。


    司迎拚命地搖著頭,她本能地不想把事情告訴姐姐,告訴任何人,她確信這是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此時,她開始期待那個在她想象中的狙擊手對她開火了,她已經閉上了眼睛。


    ……


    居民區外。


    蘭若曦下了車,在那之前她就連接上了張文東所在的指揮網,聽他講述著當前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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