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天就走了,準備的怎麽樣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閔幹帶著一股酒氣,擠了進來。

    “就帶了生活用品,隻有一個箱子,多了帶不了。”

    “我是來告訴你,上級部門要從學校抽掉一個文藝積極分子,先去幫忙,如果表現出色在上級單位留下了對前途非常有利,我可以報上你的名字,想不想去啊?”閔幹自顧自的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嬉皮笑臉地坐到chuang上。

    見安然無語,閔幹的手不老實的要摟住她的腰。安然臉通紅,一甩身子跑到了門口,撞翻了盆架上的臉盆,手裏拿起了一把剪刀。

    “你還想著龍江嗎?明確告訴你,他的問題非常嚴重!你必須認清形勢,改正錯誤,堅決與他劃清界限。”閔幹有些惱羞成怒,奪過安然的剪刀,一推把她按在chuang上,上手撕扯她的衣服,突然見到安然充滿敵意的目光,不由有些膽顫,摔門走了,留下一句話:“給你路不走,別怪別人無情!”

    龍江從學校保衛科後窗戶爬出來後,偷偷來到安然的房外,裏麵亮著燈,有人說話的聲音,仔細一聽,是閔幹,本來要推門進去,琢磨偷偷跑出來的事讓閔幹知道恐怕罪加一等,於是停了下來,貓在門外的樹下yin影處。

    房裏突然傳出一陣激烈的爭執聲,雜有臉盆落地,“嘩啦啦”清脆響聲在夜裏尤為明顯,門開了,閔幹氣衝衝的走了出來。

    進屋一看,地上一片狼藉,安然衣衫不整,趴在chuang上低聲哭泣。血往臉上湧,龍江撿起地上的剪刀,徑直來到閔幹的宿舍外麵,見房門虛掩,“吱”一聲推開門。閔幹酒已經醒了,對剛才的行徑有些後悔,正彎著腰洗臉,抬起頭,看到兩眼血紅、手拿剪刀的龍江,臉色嚇得煞白,zui唇哆嗦。

    “你……你要幹……幹什麽?”

    已經到了這一步,龍江沒有退路,揮起剪刀狠命向閔幹紮去。

    “滋溜”一滑,剪刀帶下了半個耳朵,血淌滿了半邊臉,閔幹捂著耳朵嚎叫了一聲,癱坐在地上。

    在宿舍睡覺的教師們聽見閔幹的叫聲,打開門,見龍江滿手鮮血站在宿舍過道上,都大體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他欺負俺愛人。”龍江扔掉還串著半邊耳朵的剪刀,擦了擦手說。

    老師們湊到閔幹門口,見他血流滿麵,但好似沒什麽生命危險。“龍老師,要報案嗎?”有不怕事大的問。一會兒功夫,又都迴去關上了門,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紛紛在心裏嘀咕:活該,今晚睡個好覺。

    安然出來拉著龍江迴到房內。已經是後半夜了,天亮後會發生什麽哪?兩人都清楚,偷偷從調查組跑出來,還傷了閔幹,問題很嚴重!

    “走吧,到香港去,找到大姐還有一條出路。”龍江說。

    走!兩個人橫下心來,開始收拾隨身物品。安然把值點錢又用得著的隨身物品整理了一個小包,裝上平時省下的十幾元工資和7、8斤糧票。龍江迴宿舍帶上龍五送來的信和兩錠黃金,其他東西都不要了。兩個人流著淚,鎖上了宿舍的房門,趁著天黑上路了。

    風起處,有夜鶯聲傳來,什麽時候迴來?是個未知數。

    那天夜裏閔幹沒敢出門,左邊耳朵沒了半邊,手捂著傷口在地上坐了一夜,逐漸止住了血。龍江走後他聲嘶力竭喊了幾聲,也沒人搭理,沒辦法,慢慢熬到天亮吧。按說當了五、六年兵,也算經曆過戰火考驗,不至於被一個文弱書生給嚇成這樣,自己想想,也覺得窩囊。哎,這幾年生活條件好了,日子安逸,思想鬆懈啦,又加確實耍酒瘋有些理虧,麵對龍江膽怯了。

    第二天一早,閔幹找到上級部門負責人,也是以前的老領導,哭天抹淚地做了匯報,訴說龍江在接受審查期間趁看守人員不備,跳窗戶逃脫。老領導這幾天正被人抓住了把柄自顧不暇,沒聽閔幹囉嗦完,先嚴厲批評了他一頓:“自從到地方工作後非常不檢點,有女教師的丈夫來反映有生活作風問題,被我頂著壓力給壓住了!怎麽這麽幼稚?對你的所作所為感到非常失望!”

    垂頭喪氣的閔幹被訓斥了一通,從辦公室出來,先到醫院找大夫包紮了一下,自此以後,閔幹不管寒暑,頭不離帽。針對龍江和安然的通緝令兩天以後下發了,那個年代的通緝令一般紙質油墨印刷,照片模糊,最多印幾十張,隻在本單位附近張貼一下,當時通訊不發達,電話不普及,更沒有網絡,隻要出了本地區就沒人管這種芝麻碎皮的小案子了。

    兩個月以後。南方短暫的春季已結束,直接進入夏天,到處綠油油一片。

    廣東寶安縣的村莊田頭,出現了兩個看不出衣服顏色、滿臉黑乎乎的叫花子,一男一女,年齡不是很大。經過三年自然災害,農村、城市到處都有要飯的,人們早就習以為常,看著可憐,給半碗米飯,一碗熱水,讓他們也能吃個半飽。

    這兩個叫花子正是龍江和安然。

    離開省城當夜,龍江和安然沒敢到省城火車站落腳,數著星星直接一路向南走,帶的那點錢沒過幾天就用完了,沿途順著鐵路線扒火車,邊走邊問,乞討度日,饑餐露宿,也沒有個好歹,吃個半飽就行。遇到有關卡檢查的就裝聾賣傻,當時乞討要飯的多了,基本沒引起有關部門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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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浙江境內時,曾被鐵路管理部門關了一天半。當時兩人躲在一輛向南運木頭的火車loutian車廂裏,不知什麽原因,過了兩天火車也沒走,準備的幹糧吃沒了,餓急了眼的龍江到車站食堂想偷點吃的,結果被人抓住,交到了保衛科。關在那裏還得管吃管喝,第二天就被保衛人員踢了兩腳打發走了。

    經過湖南嶽陽時,他們遇到了同樣逃難的兩兄妹,那個哥哥和龍江年齡差不多,妹妹很清秀,臉上有顆痣,兄妹倆搭火車要到廣東韶關投奔表姨夫。4個人一起相幫著走了一程,感覺目標有點明顯,在湖南株洲附近分開了,臨走,那小姑娘對龍江還有點戀戀不舍呢。

    諸位注意,這兩個逃難的年輕人可非同凡響,多年以後都在香港發跡,成了響當當的人物。哥哥是房地產大亨,妹妹因為身材突出又敢脫成為紅遍東南亞的豔星,起了個藝名叫雪娜,後來進入2000年以後,妹妹已經50多歲了,又憑借一部網絡小說改編的影視劇再度火了一把,她兒子也是個小鮮rou流量明星,曾涉嫌在國外性侵被抓進了大牢。

    風餐露宿,走了近兩個月,才進入廣東境內,又偷偷打聽著到了寶安縣,來到靠近香港新界的小漁村深圳灣。這一路沒洗過澡,沒剪過頭發,身上散發著難聞的味道,也有好處,沒人會想到這兩個髒兮兮臭烘烘、男女難辯的叫花子,一門心思琢磨著要偷渡呢。

    在深圳灣附近轉悠了十幾天,龍江大體弄明白了路線。深圳與香港之間陸路邊界管理嚴格,設置了兩道鐵絲網,根本沒法逾越,最可行的路線是從蛇口紅樹林一帶下海,遊過深圳灣,對麵就是香港新界西北部的元朗。

    盡管龍江和安然都是新派學生,上學時就學會了遊泳,但要想在大海裏遊到對岸,基本還是沒有成功的機會。正當倆人一籌莫展時,一個偶然的發現讓他們看到了希望。深圳灣畔紅樹林附近一座十幾米高的小山坡的背麵,有個低矮的破舊草棚,海風吹來,“嗚嗚”四麵作響,是一個被遺棄不用的海邊瞭望哨所,在裏麵頂棚海草鋪墊的夾縫裏,他們發現了兩個充足氣的汽車輪胎,用麻繩連在一起,還有一個包裹,裏麵是兩個尚有餘溫的糯米粽子,一壺水,還有一支手槍!

    顯然,有人正準備偷渡,好像馬上就要行動!龍江和安然拍被人發現,趕緊離開了草棚,跑到山坡上的灌木叢裏趴了下來。

    從中午開始,他倆就藏在灌木叢裏,俯視著靜靜的深圳灣。對麵是香港的元朗,並不太遠,相距有3、4千米,陽光下影影綽綽能看到有人走動的身形。幾百米外的海灘上,那間破草屋在海風中悄然獨立,有時有三兩個漁民戴著草帽,扛著漁具,從小山坡的另一邊轉過來,向海邊那幾艘小漁船走去。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蛙聲傳來,更顯幽靜。遠處有人說話,可見手電燈光斑駁,是沿邊界線持槍巡邏的民兵。兩人屏住唿吸,緊張的心髒提到了喉嚨眼裏。巡邏隊伍漸漸走遠了,手電燈光也已看不見,他倆從灌木叢裏鑽出來,沿著依稀可見的小路,連滾帶爬的向海邊的草屋跑去。

    腳下的路越來越shi,越來越軟,越來越滑,小路的盡頭是深圳灣的沙灘,倆人跑進海邊的瞭望草棚,顧不上喘口氣歇一歇,把那兩個汽車輪胎和包裹從頂棚上拉了下來,槍沒敢動,其餘的拿到海邊,一人吃了個粽子,把那壺水喝光,甩掉爛的掉底的鞋子,龍江捏了捏掛在脖子上小布袋裏的那兩錠黃金,龍敏給他的那封信包裹嚴密也在裏麵,安然把上衣紮進當ku腰帶用的繩子內,擰緊,兩人抱著汽車輪胎下了海。

    元朗那邊傳來點點燈光,照亮了前進的路程,海水冰涼,凍的zui唇直打顫,兩人拚命向前劃水,到底遊了多久已記不清楚。龍江的胳膊已經麻木,沒有了方向。就在絕望的要放棄時,腳下似乎觸碰到了海底的泥沙,他用盡最後力氣撲騰了幾下,終於爬上岸來。

    迴過頭來一看,連接兩個輪胎的繩子開扣了,安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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