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眠也客套的說了聲你好,倆人握了手之後,陸知煥識相的對著安然道:“你們許久不曾見麵了吧,這樣,我先去和其他參加晚宴的人打個招唿,你先陪鬱眠說會兒話。”


    顧天昊也不能一直守在這兒不動,他也是有著不少要結交的對象的,因此也道:“那我也不打擾你們了,你們先說說話,我去那邊和爸爸他們打個招唿。”


    鬱眠擺了擺手,頭都沒迴說道:“去吧去吧,不要守著我們了,我們就在這裏不會丟的”


    等他們兩個人都走了之後,鬱眠才有空仔仔細細打量安然,安然以前是走那種酷姐風格的,總是留著齊耳的短發,穿著很中性的衣服,但今天她穿著一條過膝的禮服裙長裙,頭發也被燙成了微卷的卷發,鬱眠第一次想用溫婉這個詞來形容安然。


    在此之前,她從來都覺得安然是個酷酷的女孩子。


    鬱眠皺起眉頭很是不解,難道所有的女孩子結婚了之後,就不能再和以前一樣肆意的堅持自己了嗎?


    然然明明還沒有結婚,身上已經沾染上了許多名為無奈的情緒。


    可在此之前,然然大方不拘小節,無拘無束的做著自己喜歡並熱愛著的事情,遠沒有今天的煩惱和規矩。


    安然從鬱眠的眼神中看出她在打量自己,也沒有意外,從服務員手中拿過了一個高腳杯,高腳杯裏是紅色的液體,大概是口味苦兮兮的酒。


    她從前從來不喝這種東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興起的想嚐一嚐,還是信了借酒消愁那句古話。


    安然指尖在透明的玻璃杯上映的很白,光一照,暖黃的燈光被紅色酒液浸染後落在指尖,白皙的膚色也變得光怪陸離起來。


    她看著鬱眠說道:“他媽媽不讓我穿白色的西裝,她說女主人就應該要有未來女主人的樣子,不能不男不女的。如你所見,你不能不參加宴會,我也決定不了自己的想要穿的衣服。”


    鬱眠蹙眉,沒來由的感覺心裏沉悶。


    她們看著光鮮亮麗,其實偶爾也會更去羨慕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


    如果她們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的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在一個應該好好念書的年紀卻要去應付各種各樣的場合,甚至要早早的被訂下結婚對象,一眼就能望到未來。


    安然挨著鬱眠,就近坐在一旁的高凳上,仰頭喝了一口酒,光打在她側臉,眼睫在臉上落下一層細密的暗影,下頜線明晰。


    光影交錯間,她一口喝完了高腳杯裏的酒,吞咽後,蔥白的指尖輕輕拭去了嘴角殘留的水跡。


    麵色冷淡又疏離。


    鬱眠恍惚間又感受到了然然身上颯氣的好看,和從前一樣。


    會客廳裏人來人往,受邀的客人各個西裝革履、禮服加身,端著成功人士的紳士禮儀,思想卻永遠停留在如何獲取利益上—期待無窮無盡、取之不竭的財富、滔天的權勢和人上人的地位。


    鬱眠喪了氣,拉著安然的手不肯鬆,萎靡道:“然然,我們這是在做什麽?”


    出現在這個宴會,帶著偽笑和各個不同的人打交道,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這些,都是為了什麽?


    安然一手牽著鬱眠,另一隻手支著頭,聲音茫然:“為了報答家裏吧。”


    她不常喝酒,長這麽大,喝酒的次數屈指可數。剛剛隨手拿了一杯酒,不知道是什麽就直接喝了個幹淨。現在酒勁一上來,思維都有些鈍鈍的遲緩,這才反應過來,那杯酒的度數應當不低。


    隻是為了報答家裏,報答家裏的生養之恩,所以這些,便也是他們該承擔起的東西。


    鬱眠愣了幾秒,安然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因而鬱眠沒注意到她的喝酒後的不適,想到陸知煥知進退的處事,忽然想起費緒野來。


    “然然,你和阿野他……”鬱眠有些猶豫得道:“現在怎麽樣了啊。”


    阿野自從參加完然然的訂婚儀式迴來後好像一夜長大,一下就變了個人,從前從來都以享樂為主的男孩子,如今天天從早到晚的捧著本書,爭取想要高二就參加高考提前一年去然然所在的學校。


    可她們其實又都清楚,訂婚雖然不是結婚,但本就是聯姻性質的婚姻,就算他提前一年考上了京市這邊的學校又能如何?


    費家幫不了他,然然沒有時間等他長大,陸安兩家的婚約幾乎就是一個定局。


    安然改變不了,鬱眠改變不了,努力讀書想要提前參加高考的費緒野同樣改變不了。


    熙攘的交談聲裏,安然低低地、一字一頓道:“阿、野?”


    “我……喜歡他的。”


    她的聲音裏透著迷茫,但內裏又帶著堅定。


    安然想,阿野,她喜歡的。


    她從來沒有見過話那麽多的人,每天一會沒有看消息就能看到手機裏他發來的許許多多的消息。


    有時候會分享一些路上遇到的趣事,但大部分時候隻是一些很稀鬆平常的事情:早餐吃了餃子,味道很好;撞見有人亂丟垃圾,告訴她他覺得那個人沒有素質;老師上課太無聊,他總忍不住偷摸玩手機……


    她一直都知道和他發消息的這個人是誰。


    從無奈無視到慢慢迴消息到對一個比自己小的男生產生依賴的情緒,這個過程她花的時間有點長,但從頭到尾,他的情緒永遠熱烈又張揚。


    未曾改變。


    鬱眠從來沒聽過然然說過一聲喜歡,雖然知道兩人關係和最初不一樣,但始終以為是費緒野獨自的狂歡。


    不曾想,原來然然也是喜歡的。


    她恍惚之間想起費緒野認真說喜歡的那次,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為了要表明自己的態度,舉起手毫不猶豫的發誓,賭上了自己的未來。


    是雙向奔赴啊,原來。


    為什麽……不能讓她們在一起呢?


    安然垂著頭,腦袋漲的疼。不過喝了一小杯酒,效果卻快的出奇。短短不到十分鍾,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能思考了。


    說完喜歡以後,她也開始茫然得疑惑——她喜歡阿野,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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