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對七彩鳥,悠然忽問兩個娃子,“這麽美麗的鳥,原本是在天空飛的,現在你們把它們拿到了地上,該怎麽養呢?”


    “當然是放進籠子裏養啊。”高香葉理所當然的道。


    悠然點頭。


    頓了頓,又道:“可是,原本它們該在天空飛的,自由自在。”


    敏感的娃子們瞬間明白了娘親的意思。姐妹二人互相看了看,姐姐道:“要不,我們還是把它們放了吧?”


    草娃子猶猶豫豫,將鳥兒抱在懷裏,對著七彩鮮豔的羽毛親了又親。


    “把車簾打開吧。”草娃子親完便吩咐長樂。


    長樂訝然。


    “小主子,真的要放啊?”


    草娃子未語,見車簾打開,直接把手伸到外麵,接著,高香葉也和妹妹一樣,把手伸開,兩隻七彩鳥一前一後飛走了。


    馬車內一陣寂靜。


    高香葉突然問道:“娘,你是不是不開心?”


    “沒有啊,你們這樣做很棒,娘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開心?”


    可是高香葉不相信,從車凳上跳下,窩在悠然懷裏,“可是,我能感覺到,娘就是不開心。”


    聽姐姐這樣說,高香草也跳了下來,不言不語,撲倒在悠然懷中。


    悠然靜靜的抱著二人,再沒說話。


    坐在另一亭子裏喝酒的朱明突然叫道:“宋嚴!快看!是彩鶉!”


    宋嚴連忙抬頭,“還真是!”


    詹清輝自然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頓時扔下酒壺,縱身一躍,飛到了樹上。隱隱吹了幾聲口哨。兩隻彩鶉落到了他的肩膀。


    當詹清輝帶著鳥兒飛下時,朱明、宋嚴立刻圍來,“爺,是不是送給孩子們的那兩隻?”


    詹清輝翻了翻鳥兒的下羽,點點頭。這兩隻是他特意挑選的,錯不了。


    “這麽說,邱娘子把鳥放了?這是什麽意思?”宋嚴不解。


    詹清輝未語。


    吐了幾句唇語。落在他手臂上的鳥兒忽而撲棱棱翅膀。飛走了。


    朱明碰了碰宋嚴,示意他閉嘴。


    笑道:“爺,您餓不餓?我去馬車取些幹糧吧?”


    “不餓。你們先迴吧。”


    “呃……”二人麵麵相望。


    朱明又道:“那您什麽時候迴?”


    “不用來接了。等我看完落日,自然迴。”詹清輝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示意二人立刻離開。


    朱明、宋嚴立刻恭敬的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耳根子終於清靜。


    可是心。並不能平靜。


    詹清輝默默的走到悠然坐的地方,讓他甜蜜酸痛的一幕再次浮現在腦海。久久未散。他終於邁出了這一步,而她的甜蜜、她的溫暖、她的反抗、她的憤怒、她的無奈,他也永遠的銘刻在心中。


    但是,他終歸還是痛了。


    無論當時她是何反應。也不論她說了什麽,有一點,他總算知道了。她的心裏,沒有他。


    人啊。總是不知足,單相思的時候,總是一門心思的想讓對方知道。而在對方知道後,又百般心思,想讓對方也喜歡自己……然後,猜測,試探,對比……無窮無盡。


    他得了一個自己不願看到的答案,所以,痛苦無比。


    那些所謂的顧忌,其實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心裏沒有自己。


    這才讓人痛苦呢。


    詹清輝靜靜的依在柱子上,半側臉緊緊的貼著,仿佛柱子上還留有她的氣息。


    半天未動。


    仿佛時間也靜了下來,詹清輝覺得自己等了好久,卻沒等來落日。


    落日沒有,天空卻變的越來越陰沉,不知不覺,灑下毛毛細雨。


    灑了好一會兒,詹清輝才驚覺,立刻起身,望了望天空,轉身朝山下走去。


    “見鬼!”他道。


    山路剛走一半,雨越下越大,沒多久,詹清輝渾身濕了大半。


    “該死!還真走了!”詹清輝嘟囔一句,轉而一想,朱明、宋嚴二人是他讓離開的,便長長歎了口氣。


    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準備繼續往下衝。


    不經意的一低頭,詹清輝忽然在對麵陡峭的崖壁的歪脖子樹枝上瞥到了一個淡藍描金的東西。


    那是什麽?


    詹清輝往石梯邊沿靠了靠,終於看清,那是一個荷包,並且,那荷包他還認得。


    是悠然的荷包。


    當即,詹清輝扶著木欄準備跳過,由於用力過猛,支撐他整個身子的木欄竟然斷了!


    幸虧他反應的快,雙手迅速的扒住石階,腳下找到支點,猛的一躍,抓到了對麵的歪脖子樹幹,荷包剛到手,又忽聽“哢嚓”一聲,樹幹斷了。


    這次太快,沒等詹清輝找到新的支撐點,整個人便滑了下去。


    當朱明、宋嚴打著燈籠找來時,詹清輝已經是在峭壁上側著身子,坐了三個時辰,腿都坐麻了。


    “爺,您怎樣?”朱明、宋嚴一邊一個,架著詹清輝的身子,把他從崖壁上救了下來。


    “腿傷了。要是不傷,這點高度,會難倒爺我?”詹清輝攥緊了手中的荷包,小心的塞進胸口,爬上了宋嚴的背。


    朱明小心的在前麵打燈。


    迴到府裏,看完大夫,傷口包紮完畢,已經過了午夜。


    朱明看著狼吞虎咽的吃東西的詹清輝,擔憂道:“爺,明天老爺、太太問起,怎麽說呢?”


    “還能怎麽說?就說下雨路滑,不下心摔了一腳唄。”宋嚴接道。


    詹清輝嘴裏塞滿東西,頭都沒抬,直點頭。


    朱明動動嘴唇兒,沒再言語。


    收碗筷時,朱明眼睛往詹清輝胸口瞥了瞥,沒好氣道:“爺,撿了人家的東西,應該收好。到時候才好還給人家。”


    詹清輝頭一低,見荷包不知何時露出了一個角。


    立刻往裏塞了塞,沒好氣的抬頭,“趕緊去歇著吧。”


    宋嚴噗嗤一笑,拉著朱明走人。


    他們的爺,心情終於好些,倆人心裏也暢快許多。


    每當雨夜,鏡湖山莊便會陷入一種出奇的寧靜。


    一直到現在,悠然都未眠,聽了大半夜的雨,怎麽也睡不著。


    白天的發生的事,像一個甩不掉的夢一般,讓她忍不住想一遍又一遍。


    每想一次,她心裏都會念叨一句,荒唐。


    隨後便是懊惱,深深的懊惱。覺得自己不僅眼瞎,連心也被糊上了一層泥巴,變的遲鈍無比。


    她早該發現的!


    上迴在酒樓,他喝的醉醺醺的,向他訴說那些話時,她就應該發現的。


    不不不!不對!應該更早,那人借著要與自己合夥做生意的理由,一次又一次的接近自己時,就該發現的。


    大意了麽?真的大意了!


    真是荒唐!悠然心裏又罵了自己一句。


    望著鏡子中那張美麗安靜的剛二十出頭的麵孔,悠然告誡自己。


    其實你已經三十了。


    卻因為你的疏忽。


    傷了一個青春萌動少年的心。


    一想到這裏,悠然便覺自己十分、十分的討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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