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一看吳氏那表情就笑了,她笑的很開心。隻要吳氏她們不開心,她就非常開心。


    她抱著蜀錦,慢慢起身,細細摩挲幾下,才將蜀錦遞給穩婆,小聲道:“收好了。”打劫的來了!


    穩婆當然會意,護犢子似的抱緊了蜀錦,朝屋內走去。


    這蜀錦不是她的,但是,是屬於菊花兒的,菊花兒的東西,隻要她活著,誰也不能搶!


    吳氏強忍著心痛,笑著走來。


    可那笑意,比哭還難看。


    悠然心裏更暢快了!


    既然擺脫不了這些人,那就隻能讓自己活的暢快些!不然,還不如學著邱菊花,一頭紮進汝河,死了算了!


    “喲!這就塌了?”錢三丫指著倒塌的草屋,驚訝的張著嘴巴。


    “昨天的雨,下的真是厲害!”錢三丫又補了一句,貌似在說,下的好,下的妙。


    吳氏可沒體會她的意思,隻看向悠然。


    “菊花兒,三郎呢?”


    高水蓮扒著門框朝屋裏伸頭,見高武不在屋裏,皺眉。


    “幹娘,阿武哥不在房裏。”


    說完,和吳氏一起看向悠然。


    “哦,去縣城請瓦匠、工匠去了。”


    啥?


    這是要在這兒紮根了!


    吳氏大急,“放著好好的家裏不住,非要在這兒蓋房子,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我就這意思!具體想知道,嗬……問你兒子去!”


    悠然真是不想搭理這醃臢的老嫗。


    王冬梅見勢頭不對,趕緊碰了碰吳氏的肩膀。


    吳氏頓了頓,忽然記起自己的來意,強忍著變了一張臉,那表情,就像已經枯死的一片皺巴巴的樹葉,突然被抹平,還打上腮紅,麵外難看,裏麵更惡。


    “菊子,前些日子你不願迴家,娘不怪你,可是如今阿武迴來了,還當了官,這個家可就不能不迴了。不然,外人看到,會影響阿武仕途的。”吳氏往悠然身邊湊了湊。


    悠然翻了個白眼,菊子?你還橙子呢!


    套什麽近乎!


    見悠然那副張狂的樣子,吳氏強壓住心中火氣,又笑道:“菊子,以前都是娘不好,娘在這兒真心實意給你認錯,賠不是,你就原諒娘吧!不然,娘這日子,可真是沒法兒過啦……”


    硬的不成,來軟的。


    吳氏抽泣的厲害,原本腫的麵餅子似的腮幫子一顫一顫的,視線瞥到的那兩團晃影,讓悠然直想哈哈大笑。


    那兩巴掌,勻稱的,相當有藝術感。不用說,悠然也知,是高柱打的。


    高武就那樣當眾撕毀了休書,對吳氏來說,無疑是打了自己的臉麵。


    依照吳氏的性子,在不知高武升官的情況下,指定破口大罵,什麽髒的臭的,她指定罵的出口。


    也難怪高武讓差役把獎賞送到草屋這邊。


    這老嫗智商確實不咋地,除了性子狠毒、潑辣外,剩下的估計隻有愚蠢了。


    高柱那麽精明、愛算計的人,在關鍵時刻,是絕對不允許有人犯蠢的。


    可也奇怪,吳氏再怎麽不對,也是高武的親娘,那高武就那樣當眾打了高家的臉,也等於打了自己的臉,是為何?這點,她很想不通。


    吳氏哭了一陣子,見悠然根本沒反應,心裏又氣又急,又不知接下來怎麽辦。


    這時,王冬梅開口了,“三弟妹,再怎麽說,三弟都是爹娘的至親骨肉,打斷骨頭連著筋。以前,我們縱有萬般不是,請三弟妹看在三弟的份兒上,就繞過我們吧!”


    不愧是念過書的。


    平時不吭不喘的,如今一張口,倒是念念有詞。悠然不禁瞄了一眼王冬梅。


    “三弟妹,你看,那草房也塌了,雖說不是時候,但誰又能說不是天意呢?這是老天爺在啟示,你和三弟要歸家。”


    這水平,更上層次了!


    悠然在心裏點了個讚。


    有一點她又不明白了,如此識大體、顧大局的一個人,為何不像錢三丫那樣,得吳氏待見呢?


    還是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吳氏天生就喜歡嘴賤的、能說會道的、以及粗鄙沒文化的?


    有可能。


    “菊嫂,梅嫂說的對,住在這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外人看笑話也就罷了,這萬一被上頭的人知道,指定認為高家內家不睦,若被哪個小人逮住不放,阿武哥是要吃大虧的。”


    高水蓮慢聲細語,說的時候不停地的看向眾人。


    這話說的,太有理!


    吳氏連連點頭,對王冬梅、高水蓮露以讚賞的目光,錢三丫倒退後了。


    就在眾人滿以為已經說服悠然的時候,悠然迴了句,“我不迴。”


    完了對眾人各種鄙視。


    你們說的很好,但是,對於一個經常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來說,屁用沒有。


    不迴去就是不迴去,能咋地?


    吳氏急眼,若不是王冬梅掐著她胳膊,她指定要和悠然幹上一架,哪怕拚了老命!


    反正迴家是個死,不拚也是個死,那就死在這兒,惡心到他人也是好的。吳氏頗有破罐兒破摔的意思。


    王冬梅小心的提醒,“她不同意,還有三弟呢。”


    隨後又俯身,告訴吳氏,“讓水蓮去和三弟說。”


    這主意真行。


    吳氏等人乖乖巧巧的來,最後氣洶洶的走。


    若是說,因為目的沒達成而惱羞成怒,悠然絕對不相信。


    看她們嘀嘀咕咕的樣子,悠然便知,肯定又打其他主意,有了胸有成竹的資本,故而重新蔑視自己。


    切!懶得問。


    高武騎著高頭大馬,帶人踏上迴家的小路時,高水蓮突然迎上。


    高武勒馬,下來吩咐幹活的瓦匠、工匠先走。


    “阿武哥,真的是你……真沒想到,夢真有變成現實的一天。”高水蓮水眸盈盈,一眨眼,淚珠若脫了線一般,顆顆而落。


    “水蓮?”高武牽馬上前,“呀,你怎麽哭了?”


    高水蓮哭的更厲害了。


    “阿武哥,你還記得我。”高水蓮抬起水眸,低道:“我以為,你的心裏,早把我忘的一幹二淨……”


    一聲自嘲,一聲輕歎,一聲哀怨,讓人聽了不由心酸。


    高武忍不住向前,幹笑,“那個,怎麽會……是長高了許多……記得我走的時候,你才十歲。隻是模樣沒怎麽變。”


    “阿武哥這樣說可不好聽,我難道不比小時好看?”高水蓮不哭了,但也不去擦臉上的淚水,明晃晃的水珠掛在臉上,再加上俏皮的一皺眉,格外好看。


    高武微怔,笑道:“都好嘛……”


    “噗嗤……阿武哥,還和小時一樣木訥。”


    高水蓮睥睨高武一眼,擦去臉上的淚珠,這才道:“我在這裏特意等你,是想與你說幾句話。”


    高武點頭,洗耳恭聽。


    “阿武哥,我仍這樣叫你,是覺得,我們仍似小時候那般。雖然日月飛逝,可是,任歲月再荒蕪,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的阿武哥。如今,阿武哥出息了,我打心底替阿武哥高興,也希望阿武哥的仕途一直順當下去。”


    一番掏心肺腑的話,讓高武有些動容。


    “可是阿武哥,你既成了朝廷的人,行事便要小心謹慎。我知道,幹爹和幹娘從小偏袒阿翔哥他們,有時候我也看不慣,可是阿武哥,他們千錯萬錯,可唯一一點不錯,他們是你的爹娘。如今,你不願迴家,看似是你的家事,可若被對頭逮著,難免被人大做文章。再者,蓮妹今日說句難聽的話,這些年,因為各種原因,菊嫂的名聲不太好,假如因為你的固執,隻怕更會連累她的名聲。”


    高水蓮說完,都沒給高武思考的機會,她靜靜的朝高武行了個禮,便繞到一旁的小路上,走了。


    “小小丫頭片子,竟敢說這樣的話。”


    真是,長大了。


    高水蓮離開許久,高武才笑著搖搖頭,騎馬離開。


    正走的弱柳扶風、婀娜多姿的高水蓮聽見馬蹄聲,忽然迴頭,衝高武的背影露出個大大的笑臉。


    再迴首時,笑的更嫵媚了。


    (收了人家再棄了人家,很讓人傷心的!咱不求永恆的愛,但至少跟到頭兒吧?哭暈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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