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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必殺嶽飛,而後和可成也!


    紹興十一年十月六日,鎮江樞密行府。


    大權在握的張俊沒有了張憲的煩惱,暗自慶幸將這偌大麻煩拋給了秦檜,正在府中與諸僚屬說笑,卻聽得一陣急步聲,一名門吏跑進來,跪下呈上一份軍報。


    “稟相公,楚州軍報!”


    張俊接過,拆開一看,不覺色動,再細細一看,略為緩頰,將軍報遞給身邊僚屬。


    “相公,楚州已失,如何是好?”嚴師孟一閱之下大急。


    “且細看總共不到兩萬兵馬,打楚州就損耗數千,糧草輜重均不見多備,楚州城中輜重俱在此間,如何是久留之計?”張俊笑道。


    “如此竟不理會?”嚴師孟還沒明白過來。


    張俊大笑道:“嚴先生見事明矣,隻是卻不曉得大方略!南北正要談和之際,兀術舉兵前來,一者為和談爭些利,二來隻道我大宋必疏於防備,討些便宜,以抒柘皋之憤耳。理會還須理會,卻不必與其交鋒,稍有動作,候其自退可矣!”


    次日,泗州軍報至,隻說兀術另有三萬兵馬,已經攻下泗州。張俊得報,令副都統戚方率部五萬,逼近泗州。


    十月十三日,泗州城頭,金兵驚慌數日,卻不見戚方攻城,卻等來了兀術的撤軍將令,楚州金軍於同日北撤,一切皆如張俊所言。


    行在臨安,大理寺內。


    嶽飛隨獄吏轉過數廊,進入後麵一廳中。


    “父帥!”


    嶽雲一聲高叫,嶽飛以手扶壁,差點暈厥過去:嶽雲與張憲皆卸脫衣冠,披戴枷鎖,露體赤腳,渾身血染,跪坐在地,嶽雲尚可,還叫得出聲來,而張憲則已經半失意識,斜倚嶽雲,口中喃喃呻吟,卻已經不知道嶽飛到來,哪裏還是那位兩軍陣前的無畏勇將!


    嶽飛氣滿胸膺,卻難以成句,手指堂上幾位推官:“你你等”


    突然胸腹間翻滾如潮,幾乎將一口熱血壓製不住,卻生生忍了迴去。


    禦史中丞何鑄和大理卿周三畏在堂上危襟正坐,何鑄轉頭微微示意,兩名獄卒將一張小案幾端到嶽飛側旁,一名胥吏出來,將筆墨紙硯擺定幾上,就椅坐下,捉筆指嶽飛道:“咄!你看大宋朝臣到了此間,可有生還者?快將所犯案如實招來,我來代筆!”


    嶽飛一覷,居然紙上大半已滿,顯然罪名早已經不須招供,此間早已經準備得極妥當了,哪裏還需要什麽案情?駭怒之下,嶽飛手指胥吏,卻隻是發抖,說不出話來。大宋朝獄中諸般蹊蹺,嶽飛身在軍中,隻是略有耳聞,哪裏見過這等黑暗處,一時間關心則亂,哪裏還是陣前不動如山的嶽帥樣子!


    一旁獄卒積年隻在大理寺,見過的高官多了,眼裏卻並不怎麽看得上這位罷相的宮觀使,見嶽飛失態,手中水火棍往地上一拄,大喝道:“叉手正立!”


    嶽飛一驚迴神,果然叉手正立,深吸一口氣,側過頭時,臉上神情已經是偃城頭上麵對兀術時的模樣,卻微笑道:“嶽某也曾統軍十萬,今日方知獄吏之貴矣!”


    隨後轉過去麵對禦史中丞何鑄:“何大人,嶽某既到了此間,必以國法,請何大人勘問!”


    何鑄麵色如鐵,一毫也不以為意,輕輕放下手中茶杯,展開手中禦劄道:“嶽鵬舉,非是何鑄與你為難,不過既奉聖旨,就大理寺置司根勘,聖命不可違,彼此皆為國事,鵬舉勿罪才好!”


    嶽飛拱手道:“嶽某怎敢。”


    臨安大內,垂拱殿中,韓世忠枯坐品茗,一名內侍陪侍在側,卻久不見趙構現身,不由得心中焦燥,茶水也不知喝了多少,卻仍然口中煩渴。


    福寧殿內,趙構卻悠閑自得,一旁是秦檜侍坐,一言不發,靜候趙構慢慢閱讀手上的一份金國太保、右丞相、都元帥、領行台尚書省事兀術所發來的書函,其中大意道:“皇統元年十月十日具書,今月四日,劉光遠等來書審承動靜之詳為慰,所請有可疑者,試為閣下言之。自割賜河南之後,背惠食言,自作兵端,前後非一,遂致今日鳴鍾伐鼓,問罪江淮之上,故先遣莫將,具以此告,而殊不郵答,反有遽起大兵,直渡濁河之說,不知何故。雖行人麵列之語,深切勤至,惟白閫外之命聽其書詞脫落,甚不類,如果能知前日之非而自訟,則當遣尊官右職,名望夙著者,持節而來,及所緘牘敷陳萬一,庶幾其可及也。惟閣下圖之,薄寒竊冀對時保重,專奉書披答不宣。”


    趙構閱畢,擲於幾上,嘴中喃喃咒罵,隻是發作不得,遂問秦檜:“秦卿以為,此事如何?”


    秦檜恭謹起立,拱手答道:“陛下,此為兀術求和之書矣,辭雖不恭,卻有懼怯之意,大約金國難有再戰之力,才致遺書求我朝遣使以通消息。此事陛下自有聖斷,臣不過愚魯之見,伏望聖栽而已,此外,臣於去歲另得一書,本為小節,不堪禦覽,隻是於此時卻有些相妨處,一並請陛下聖斷。”


    言罷,自袖中出一書函,已經略略泛黃,但趙構卻悚然一驚:此書與適才所得兀術書函紙張一模一樣!


    接過來看時,上麵滿頁文字,趙構俱不曾在意,其中卻有一行朱批文字:“爾朝夕以和請,而嶽飛方為河北圖,且殺吾婿,不可以不報。必殺嶽飛,而後和可成也。”


    趙構一驚,幾乎將這信函扔掉,遞還給秦檜時,手也微顫,稍後才問道:“如此,嶽飛一案”


    秦檜見趙構不再說下去,忙以手指掌中函道:“十餘日前,臣已告之矣。”


    趙構恍然,斜覷幾上兀術書,又有了撲上去撕裂眼前這位謙謙君子的衝動,卻不知應該先撕哪一個。


    快降夜幕時,韓世忠終於明白,今日是見不到趙構了,內侍訕訕一笑道:“韓相,明日大約不必來了罷。”


    韓世忠悻悻而出,才驚見嶽飛案已經榜示在中樞及大理寺外。


    韓府門前,楊峻翹首以望。


    今日送韓相進了大內門口,楊峻被擋下後,就直撲殿前司軍楊存中處,卻不見人影,府中也找不到人,隻得到韓府靜候消息了。


    “韓某有負楊兄弟所托,亦有負嶽兄,實在愧為人矣!”韓世忠下轎,麵色黯然,楊峻知道不妙,這話也幾乎不用說了。


    楊峻咬咬牙,附手在韓世忠耳邊輕輕數語,韓世忠略略點頭。


    次日,韓府一名家中護衛快馬出城,直赴鄂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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