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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樞密按閱楚州軍。退保!


    “唿唿!”


    演武廳中,風聲大作,嶽家諸小已自返家,楊峻手癢,提起鐵槍,將一路楊家槍使得如龍入海,興發之致,鐵槍如龍,裹住翻躍的身形。這些日子以來,與嶽雷交手多次,對於嶽家槍中圓轉柔韌處更有心得,楊家槍使開,已經煙火氣漸消,剛柔相濟,漸臻大成。隻是嶽雷始終力度不足,難以盡得嶽、楊兩家槍法竅要處,楊峻打得不過癮,隻好等他們走後自己再體悟一番。


    門口處,一名婢子扶著秋香現身,眼下秋香身子已經顯得笨拙,腰身粗大,晚間隻能自己歇息了,出行更須著人陪伴。


    “嗬嗬!怎麽今日如此興致,來看咱家練槍?”楊峻手中鐵槍一凝,漫天槍影散盡,卻抹去額頭汗珠,束上一根白緞束額。婢子忙搬來廳中椅子,給秋香坐下。


    “老爺如此神勇,大宋神槍練槍時,竟不許人看麽?”秋香微微一笑,以手撫腹,眼中滿是柔光:“隻是腹中孩兒,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個男兒,怕是少不得也要學槍,不如現下多來看看,日後也學得容易些!”


    “嗬嗬!”楊峻大笑:“龍生龍,鳳生鳳,咱老楊的種,日後必是大宋神槍!那還有錯麽?也成,今日就讓咱孩兒也看看為父練槍!”


    言罷讓秋香安坐,手中不停,將楊家槍一招一式,使得棱角分明,竟像是在教腹中的孩子練習槍法一般。邊上婢子忍俊不禁,以手掩麵,笑出聲來。


    六月中旬,嶽飛、張俊趕到楚州原韓帥軍中。


    此行明麵上是“措置江防”,但出臨安時的一幕,讓嶽飛心中不快,也知曉此行不是那麽簡單,按趙構和秦檜的要求,是要二樞密“沿江視師”,其中不無“找漏子”的意思。


    軍中水師統製李寶,昔年曾為嶽飛戰友,嶽飛到後,忙召來一見,但李寶卻不願與嶽飛、張俊多呆,而是急於出海,北上山東,於登州一帶尋找戰機,以牽製金兵可能的南下之圖。張俊雖憮然不悅,不過李寶借嶽飛之名出師,張俊還留了三分薄麵,不好拒卻。


    入楚州時,張俊打死也不肯入城,嶽飛隻得單獨入住州府,而張俊則在城外安營,大約秦檜的危脅還是起了作用,老張對城中韓帥舊部,畢竟心中深有怕懼,住在城外,即使有事,跑起來也快些。嶽飛見他杞人憂天,也隻得由他去。


    不過等檢點軍籍,嶽飛也頗為錯愕。


    韓世忠威震淮東多年,金人不敢自淮東南渡,而韓世忠不僅可以出兵援淮西,甚至派遣李寶不時騷擾山東,手下兵馬總數竟然不過三萬餘!這還不到嶽飛後護軍的三分之一!嶽飛平日裏雖然深知韓世忠威名,卻不由得歎服:老韓治軍,確有獨到之處!


    張俊卻不作此想。


    “依某家之意,此軍輜重,俱在楚州,若江淮有變,未為萬全,不若移師一部駐鎮江府,或者可以互為犄角,賊子若要南渡,便多一層忌諱。”張俊指點地圖,對嶽飛道。


    嶽飛不消細看,自然明白,鎮江靠近張俊麾下淮西軍,若分兵至鎮江,擺明了是要把韓世忠舊部一分為二,而張俊舊部則勢力大增。可是這一趟差使明明張俊是正,自己為副,又不好太過駁張俊麵子,隻得和聲道:“今國家唯咱家三、四輩,以圖恢複。萬一官家複使之(韓世忠)典軍,吾曹將何顏以見之?”


    張俊額頭青筋一跳,瞬即消去:“嶽相所言是矣,此事還須從長計議!”


    隨後張俊下令,將位於淮北的海州城拆掉,海州城中軍民渡淮南撤。嶽飛其時正在楚州城中,聞說此事,趕往察看時,隻見軍嗟民怨,隻氣得跌腳,此事張俊明明白白不讓嶽飛參與,隻是秦檜早有計議,將來和議之中,淮北一切城池都須讓與金國,張俊此舉也是奉了秦檜之意,所以不須與嶽飛商議。


    待嶽飛趕至張俊帳中,卻見帳內人頭攢動。


    “嶽相來得正好!”張俊揮退眾人,指著帳外楚州城道:“韓相雖然經營此城多年,卻不曾修補,多有破損,若一旦有變,不堪防禦矣,某與帳下諸將適才商議,若是用心修繕,修補牆磚,深挖壕塹,大約三五月內,當可大為改觀,此為江防重鎮,便費些錢糧,也頗值當!”


    嶽飛抬眼望去,這楚州城確是多年未曾修過,不禁在心中苦笑:“韓帥若在此城,淮河便是天塹,哪裏有金賊可以過得來?若要拒賊,便須拒於淮北,等賊子已經渡河到此間,還有防禦的必要麽?那時賊兵不會長驅渡江,難道還在此糾纏於區區一座楚州城?”


    嶽飛明白,張俊此舉,已經沒有進取之心了,修城就是個標誌,若是想收複河北,怎麽會在這裏修城?


    聽到張俊詢問,嶽飛一字不吐,卻實在心裏難受得慌。


    張俊見嶽飛不語,還道嶽飛也在籌劃,過了半晌,還不見迴答,卻見嶽飛已經眼望淮河,目光早在淮北了,哪裏還在看楚州城!


    “某家所言,不知嶽相是何主意?”張俊等得不耐煩,雖然知道嶽飛來時就麵色不善,大約撤海州城之事遮不住了,仍然腆顏追問。


    嶽飛心中不恥,卻拗不過,隻得道:“吾曹蒙國家厚恩,當相與戮力複中原,若今為退保計,何以激勵將士!”


    張俊麵色大變,雖然嶽飛並未轉身,說這話時仍麵對淮河,遙望河北,卻無疑在張俊老臉上搧了一摑,老張臉上當然掛不住了。隻是背後親兵卻看得仔細,聽得明白,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張俊一聽,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大膽狗才!竟然對相爺無禮,適才是誰在作聲?”


    背後兩名親兵臉嚇得煞白,紛紛搖頭。


    “來人!”張俊大吼:“把這兩個狗才拖到河邊去砍嘍!”


    兩親兵嚇得跪地大叫:“相爺,不是小人,是他笑的!”


    “相爺!絕不是小人!冤枉啊!”


    嶽飛聽得不忍,在一旁拱手道:“區區小事,張相……”


    張俊鐵青一張臉:“嶽相昔年在軍中時,也是這般慈悲麽?”言罷手一揮,兩名親兵被遠遠拖去,斬在河邊,慘叫聲沿河隨風飄散。


    嶽飛明知這舉動為何而來,卻發作不得,心中氣憤難平,眼看那兩名小卒無辜代自己受過,隻得咬牙忍了,憤憤返迴楚州城中不提。


    次日,張俊命楚州中軍統製王勝率部於較場列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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