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東海碧波蕩漾,海風吹過。


    金鼇島坐忘崖上,陳九公和鎮元子相視而坐,飲茶下棋。


    陳九公可以說是天下修道之人公認的天才,修煉不到百年,就斬出三屍化身。最後更是得證混元,為洪荒第七位聖人。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陳九公的棋藝與他的法力是成反比的,就連鎮元子也沒想到,這位結拜義弟的棋藝竟然差到這種地步。


    想想自己似乎已經輸了五盤了,看眼前這局勢,這一局也是穩輸不贏的結果,陳九公將手裏的棋子往棋盤上一丟,不下了。


    鎮元子哈哈一笑,將棋盤退到一旁,對陳九公道:“賢弟可是有什麽煩心的事?”


    陳九公搖了搖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還是沒有說話。


    今日鎮元子來金鼇島找陳九公,可不光是為了下棋消磨時間。此時量劫降至,此劫又是天定的佛門興盛之機,鎮元子也怕自己成為佛門大興的墊腳石,這才來金鼇島問問陳九公可有應對大劫的準備。


    此時陳九公不說話,鎮元子真心有些著急。作為先天生靈,鎮元子知道這天地大劫可不是鬧著玩的。在量劫中可不是誰能耐大,誰就能活下去,拚的還是氣運。前兩次量劫也就不說了,單說上次量劫中,冥河老祖都遭劫了。那位可是洪荒頂尖的強者,是不弱於鎮元子的存在。對於冥河老祖的死,鎮元子難免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會在量劫中隕落。


    鎮元子剛要再開口時,陳九公說話了,“佛門大興實乃天數,亦乃大勢。縱使混元聖人,也無法改變。我們能做的就是讓他佛門與當年的闡教一樣,興而不興!”


    “哦?”聽陳九公此言。鎮元子心神為之一顫。鎮元子是個老實人這不假,但陳九公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鎮元子就再愚鈍,也該聽明白了。


    陳九公口中“當年的闡教”,是封神量劫之後的闡教。當年封神之戰,正是是闡截二教爭奪人間道統,爭奪天地氣運。最後闡教勝出,但卻像陳九公說的那樣,興而不興。


    造成闡教當年興而不興的人,正是陳九公。他當年的所作所為可是坑慘了十二金仙。直接的坑慘了整個闡教。想那元始天尊在萬仙陣一戰後,歡歡喜喜地等待自己門下眾弟子借氣運斬屍,到那時闡教有十幾位準聖,絕對是洪荒第一大教。


    可沒想到的是,半路殺出陳九公,把闡教二代禍害的差不多了。最後闡教氣運大盛,赤精子、玉鼎真人他們卻無法享用,那大好的氣運都白白流失掉了。時值今日,闡教才剛恢複過來。可以說。陳九公的出現,耽誤了闡教憋好幾千年。


    鎮元子與陳九公初次相識時,從鯤鵬妖師手下把他救出,這麽多年來看著陳九公從剛斬屍的準聖。成長到混元聖人,他的手段鎮元子可是見識過,說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不為過。今天聽他這意思,恐怕佛門是要倒黴了。


    陳九公伸手將棋盤拽過來。直接撚起一枚黑子先行。


    見陳九公落子,鎮元子忙拿起白子相隨。


    雙方你來我往,殺得不亦樂乎。


    “不好!”突然。鎮元子察覺到有些不對,仔細一看已經落入陳九公算計,那一片黑子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一條黑龍,一口咬住自己白子化作的白龍龍尾。


    已經察覺到了不妙,鎮元子將心一橫,取子落盤。隨著一顆白子加入棋盤,那條白龍奮力一甩,一聲龍吟傳入陳九公、鎮元子耳中。


    在陳九公眼裏,清楚的看到這樣的一幕,一條白龍用力一甩,龍尾斷開,白龍一衝而起,蕩起龍頭向黑龍撞去。


    白龍斷尾!當真是剛烈至極!


    陳九公眼中精光一閃,麵露微笑,“沒想到自己這個大哥還有這樣的決心。”


    心中讚歎,陳九公手上卻不慢,緊接著一顆黑子落下,黑龍一口將那白龍舍棄的龍尾吞下,將身一晃,躲開白龍襲擊。身軀靈活的在空中遊動,小範圍內閃展騰挪,專攻白龍軟肋。


    二人不斷地落子,黑龍、白龍爭鬥不止,自斷尾之後,白龍是奮力搏命,但隨著黑龍一次次出其不意的偷襲,白龍全身上下傷痕累累。最後被黑龍抽冷子一口咬住脖頸,狠狠地撕開。


    猛然間,黑龍、白龍一起消失,坐忘崖下濤聲依舊,坐忘崖上陳九公麵色似乎有些疲憊,但眼角卻有隱藏不住的笑意,在他對麵的是一頭冷汗的鎮元子。


    “唿……”鎮元子從袖口輕輕地擦擦額頭上的汗水,長出一口氣,“賢弟好手段!愚兄佩服!”


    陳九公的消耗似乎也不小,但卻笑得十分開心,“兄長,我等並非沒有機會!”


    “嗯!”鎮元子似乎心情也非常不錯,點了點頭,“賢弟既然胸有成竹,那愚兄就放心了。”


    “此劫兇險非常,還需兄長相助!”


    “任憑賢弟差遣!”


    “好!”陳九公大喜,撫掌道:“既然如此,還請兄長往西牛賀州走上一遭,去見佛門二聖。”


    二人又商量了一會兒,鎮元子起身離去,看他去的方向,正是西方。


    鎮元子走後,陳九公仍坐在坐忘崖上巋然不動。直至太陽落山,明月懸於高空,水火童子上了坐忘崖,“小老爺!”


    “嗯。”陳九公也不睜眼,嗯了一聲。


    水火童子將散落在崖上的幾顆棋子撿起,小聲道:“小老爺,駐守南島的鄭倫來報,說有人在島外求見。”


    “請他們過來吧!”


    “是!”


    水火童子領命,徑自前往金鼇島最南端,見鄭倫正陪著兩個道人。水火童子曾服侍通天多年,見過不少人,這兩個道人水火童子恰好都認得。一個是人教玄都大法師,而另一個麽,卻是那闡教雲中子。


    別看水火童子是個娃娃模樣,童心也不淺。甚至比紅孩兒還甚,但他在截教的資曆可是老的嚇人。說那啥的,就連三霄,也是他看著長大。除了當年的四大弟子,截教中就屬他資曆最老。


    水火童子道行不高,也沒什麽養氣功夫。看著玄都大法師,沒好氣地說:“跟著我,路上別到處亂看。”說著轉身往坐忘崖走去。


    見水火童子如此,玄都大法師不禁苦笑,衝雲中子點了點頭。二人就這麽跟在水火童子身後。


    還好這一路上沒遇到什麽人,來在坐忘崖前,見崖頂坐著一人,水火童子一甩袖子,說了句:“你們在這兒等著!”說完,水火童子也不管他們,上到崖上對陳九公道:“小老爺,那二人到了。”


    “讓他們上來吧!”


    “是!”


    水火童子走下來,對玄都大法師和雲中子擺了擺手。“去吧!”


    玄都大法師和雲中子也沒理會水火童子的失禮之處,來到坐忘崖上拜見陳九公。在陳九公未成聖時,玄都大法師與他平輩論交,現在再見到陳九公。卻隻能恭敬地行禮。


    陳九公道了聲免禮,看著雲中子道:“你我多年不見了吧?”


    雲中子聞言苦笑,雲中子雖沒被在九曲黃河陣中遭劫,但自那之後與身負複興截教之責的陳九公爭鬥多次。似乎還沒有一次在陳九公手裏占到便宜。可陳九公說話了,雲中子不得不迴應,“多年不見。教主風采依舊,真是羨煞我等!”


    陳九公微微搖頭,袍袖一揮,兩個蒲團出現在玄都大法師和雲中子腳前。“坐吧。”


    “多謝教主!”


    二人在蒲團上坐定,玄都大法師知道雲中子的為難,當先開口道:“今日玄都奉老師之命,前來拜見教主,卻是有要事相商。”


    “說!”陳九公知道這二人聯袂而來,絕對是沒好事。所以連眼皮都不抬,淡淡地說道。


    感覺到陳九公的態度不是很好,玄都大法師卻也不在意,“教主才智冠洪荒,神機妙算獨步天下,必能看出佛門大興,對我玄門三教的危害。”


    說到此處,玄都大法師頓了頓,卻發現陳九公沒有接自己的話茬。再一次暗道這位教主難纏的同時,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此劫中佛門大興,必將東擴。東、南、北三洲,乃我玄門三教根基所在,萬萬不可被佛門竊取。”


    玄都大法師說完這番話,看著那似乎是入定了的陳九公。此時這位截教教主仿佛恆古磐石一般,穩坐崖巔,不言不語,紋絲不動。


    看到這般情景,玄都大法師身旁的雲中子拉了拉玄都大法師,然後開口:“當年萬仙陣一戰,佛門聖人度走三千截教仙。後有多寶道友雖太清聖人西行化佛,與佛門聖人有約,此劫中將舉教東歸。教主認為,那佛門會安然他們歸來不成?”


    雲中子此言一出,陳九公猛然睜開雙眼,兩道青光自陳九公射出,直刺雲中子雙眼。


    被那青光奪目,雲中子騰地一下從蒲團上站起,連往後退了三步,才止住身形。


    冷冷地瞥了雲中子一眼,陳九公道:“我截教的事,無需外人來管!我教弟子安危,也無需太清、玉清費心!”說罷,陳九公大袖一揮,“爾等若是無事,就迴去吧!”


    玄都大法師與雲中子麵色皆變,見陳九公又合上了雙眼,一起向陳九公躬身行禮,然後順著來時的道路,準備下坐忘崖離去。


    可就在這時,陳九公的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怎得?太清聖人又變主意了?”


    玄都大法師聞言苦笑,迴過身來衝著陳九公一拱手,“老師所為,恕玄都不敢妄加揣測。”


    玄都大法師說完,就見陳九公輕輕揮了揮手,玄都大法師連忙拉著雲中子下了坐忘崖,離了金鼇島。


    這一夜,陳九公就坐在坐忘崖上,沒有入定,似乎是在聽潮。直至第二日清晨,金烏躍過海平麵,光芒照射四方,映在陳九公臉上。陳九公睜開雙眼,望著那緩緩上升的金烏,麵上無悲無喜。“你我之間因果。不亞於我教與闡教之恩怨,怎得還來我金鼇島?”


    坐忘崖四周根本就沒有人影,陳九公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可這時,卻有一個聲音傳來,“你我之間乃私怨,又怎能與截闡二教因果並論?”


    陳九公睜開雙眼,眼中寒光流轉,“能避過誅仙劍陣,你確實有些手段!怎得今日上金鼇島,莫非是來滋事不成?”


    “哈哈哈……”陳九公話音剛落。就有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誅仙劍陣乃洪荒第一殺陣,當然是名不虛傳。若不是你想要見我,又豈會讓我至此?”


    “你來作甚?”被來人說破,陳九公也不介意,直接開口反問。


    “我與你陳九公聯手共抗佛門,不知你意下如何?”


    “為什麽找我?”


    “為什麽?”一聲冷笑,冷笑聲中飽含著一絲不屑,“你陳九公雖不為人子。但卻不似那太清!”


    陳九公聽到這句話,臉上露出笑容,笑道:“就因為這個?”


    “這個還不夠麽?”


    “夠了!”陳九公點了點頭,“佛門大興實乃天意。你既想與我聯手,又想如何破局?”


    “我是沒什麽辦法,不過我相信你有辦法!”


    陳九公聞言大笑,“好!老祖既然如此信我。我又豈能叫你失望!”


    “哈哈哈……”一道白光落在坐忘崖上,一個身穿黑白雙色道袍,頭上無冠披頭散發的中年道者出現在陳九公身前。


    魔界之主無極!


    也就是曾經的魔道祖師無極老祖!那個屢次在陳九公手中吃虧的悲劇人物。如今在魔界卻是相當於道祖鴻鈞一樣的存在。


    陳九公沒想到無極老祖會來見自己,自陳九公出道以來,斬楊戩、誅黃龍,九曲黃河厄金仙,單槍匹馬鬥天下群仙……無數輝煌的戰績奠定了陳九公的兇名。可要是仔細算算,被陳九公禍害最慘的,就是這位無極老祖。


    自陳九公聯手天庭玉帝、王母清剿北俱蘆洲散修之時起,無極老祖先後兩次喪命陳九公手中,一次是被打殺了肉身,第二次似乎是身形俱滅。無極老祖的一身寶物,幾乎都陳九公收了個一幹二淨。耗費整整三千年,以祖龍脊骨祭煉的幽冥白骨幡。還有元始天尊送他的那麵,以麒麟王屍骨祭煉的白骨幡。這兩幡的威力不亞於任何頂級先天靈寶,甚至還要超出許多寶物,但卻都被陳九公給弄走了。那前後一千年間,是陳九公最風光的歲月,也是無極老祖最悲哀的時代。


    時至今日,無極老祖為魔界之主,掌控魔界一草一木,但在他心裏,卻是隱藏著一段仇恨,一段解不開、抹不去的仇怨。


    要說無極老祖不恨陳九公,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他今日能放下仇恨,來到此地與陳九公會麵,並且提出要聯手抗佛,足以說明此人有梟雄之資。


    陳九公看著無極老祖,無極老祖毫不示弱的與陳九公對視。二人就這麽對視了好半天,最後相視一笑。


    自魔界誕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們與佛門是天生的死對頭,永遠沒有和平共處的可能。而在上次量劫中,截教與佛門之間並沒有血拚大戰,隻是陳九公與佛門二聖在長江上做過一場,比劃了幾下,意思意思就那麽完了。那樣是因為當時,雙方都很清楚,截教與佛門之間的決戰不應在這時展開。


    而此次量劫,就到了截教與佛門了結自開天辟地以來,雙方之間的因果。這裏麵不光是截教與佛門,還包含截教與佛門前身西方教之間存在的因果。到時小乘佛教還要舉教東歸,陳九公不得不防備著準提佛母算計小乘佛教那些人。這也就是昨天雲中子來時,對陳九公說那番話的含義。


    陳九公拒絕了雲中子,但對隻身前來的無極老祖,卻是相談甚歡。他清楚,雙方之間有共同的敵人,也有相同的利益。最重要的,還是無極老祖說的那句話,他與陳九公之間恩怨的確很深,但是私怨,隻要作為吃虧一方的無極老祖願意暫且放下這段恩怨,那就不會影響雙方的合作。


    無極老祖今日既然能來,就證明了他的誠意。在他進入誅仙劍陣中後,陳九公就感應到了,否則也不會輕易讓他摸上金鼇島,還來在坐忘崖前。


    陳九公是混元聖人,無極老祖雖不是聖人,但卻是等同於聖人的存在,二人之心都似庚金之精一般至誠,所行所為不會受人影響。既然有了共同的目標,有了一樣的想法,僅僅三言兩語,二人就將聯手之事定下,還就一些細節達成了共識。直至無極老祖起身告辭,陳九公還起來相送。


    “留步吧,免得被人察覺。”無極老祖搖了搖頭,消失在坐忘崖上。二人都不是善茬,彼此聯手對人闡和佛妖聯盟都會造成巨大的威脅。今日無極老祖悄然前來,在被誅仙劍陣護持下的金鼇島上與陳九公相會,就是怕被四教兩大聯盟察覺。


    在感知中察覺無極老祖已經離開東海,陳九公飄然下了坐忘崖,走至羅浮洞前,對金霞童子吩咐道:“去將副教主請來!”(未完待續……)i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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