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陽迴到王府的時候,陸小鳳也迴來了,臉色很不好看。


    幾天時間,京城裏發生了太多詭譎的事情。


    所有事情的矛頭,都隱隱指向今晚的決鬥。


    “葉孤城受傷了,聽他說是中了暗器,但是他不應該這麽容易就受傷的,哪怕對方是唐門的人。”


    陸小鳳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很罕見了咬起了指甲。


    這是他在很焦躁的情況下才會出現的動作。


    “死的人很多,而且都死的毫無理由,最大的共同點就是他們曾經遇見過某個人,與其說是謀殺,更像是在滅口。”


    “而這個人……”


    說到這裏,陸小鳳望向楚陽。


    楚陽無語的說道:“看我幹嘛,他們又不是遇到我了。”


    陸小鳳說道:“王爺您認識一個姓王的總管太監嗎?”


    楚陽點頭道:“知道,先帝在世時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後來他失了恩寵,被魏忠賢踩在腦袋爬了上去,以前的小弟變成了現在的大哥,他的日子想想也知道不好過。”


    陸小鳳脫口而出,“這位王總管對皇帝的怨氣應該很大吧?”


    楚陽意味深長的說道:“不止是皇帝,應該說他對整座冰冷的紫禁城怨氣很大。”


    陸小鳳眉頭緊蹙,欲言又止。


    楚陽笑道:“陸小雞,有屁就放,行不行?”


    陸小鳳歎了口氣,“局勢錯綜複雜,王爺今晚可要小心,京城還沒人知道是您殺的妖王,皇宮那邊多半會輕敵的,這是唯一的優勢所在。”


    楚陽毫不在意的說道:“就是知道又如何?他把全天下的宗師都塞進皇宮,結果也是一樣的。”


    兩人坐在院子裏又聊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王府外很快就響起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老管家的聲音忽然響起。


    “王爺,宮裏來人了。”


    楚陽和陸小鳳同時起身。


    陸小鳳長舒一口氣道:“今夜的紫禁城會很熱鬧啊。”


    ……


    太監們抬著華貴的轎子把楚陽送進了皇宮。


    路過宮門的時候,楚陽透過縫隙望向外麵,發現這裏聚集了好多人。


    雖然沒有人攜帶兵器,但還是能感受到一股濃濃的江湖氣息。


    周圍也有好多禁軍在巡邏,防止有人鬧事,每人手裏都握著一把連弩,在蕭瑟的黑夜裏顯得殺意十足。


    在穿過宮門的刹那,楚陽意外的看見了柴胡的身影。


    他怎麽在這兒?


    隨後,楚陽釋然。


    以柴胡的性格,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郭不敬送死,那天在王府裏沒表態,估計是怕郭不敬用強硬的手段把他留在那裏。


    看著老實巴交的,想法倒是不少,不過也是,能和司空摘星這些人玩在一起,自己還是翻江大盜,多半也是個人精。


    這個時候敢插一手,稱得上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柴胡默默的站在人群裏,目送楚陽進入紫禁城,一想到待會要玩命了,心裏不禁有些緊張。


    “傻大個,在這兒貓著幹嘛呢?”


    陸小鳳毫無征兆的出現在柴胡身旁,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姓陸的,你嚇死我了!”


    柴胡抬手就給了旁邊的人一肘子。


    陸小鳳架住柴胡的胳膊,笑眯眯的問道:“來看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鬥啊?怎麽不進去看?”


    柴胡白了他一眼,“廢話,能進去我早就進去了。”


    陸小鳳奇道:“你不也是禁軍嗎?難道不認識?”


    柴胡無語道:“我才來幾天,連狗都認不全,更別說人。”


    “跟我來!”陸小鳳先是嫌棄的看他,然後神秘一笑,大搖大擺的朝著宮門走去。


    不出意外,禁衛將他攔了下來。


    他也沒有廢話,從兜裏掏出一塊腰牌,給禁衛看了一眼。


    神奇的一幕發生,禁衛竟然客氣的把路讓開,放兩人進去。


    過了宮門,柴胡低聲問道:“啥東西這麽有用?”


    陸小鳳笑道:“門票。”


    柴胡好奇道:“誰給的?”


    聞言,陸小鳳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望向柴胡,眉宇間閃過一抹憂色,“你認識魏子雲嗎?”


    柴胡點了點頭,腦海中閃過一個絡腮胡的豪爽男人,說道:“魏統領很豪爽,經常請兄弟們喝酒,在禁軍裏很有名望,就是不討郭大人喜歡。”


    陸小鳳好奇道:“怎麽說?”


    柴胡接著說道:“郭大人說他這個人看似隨和,實則功利心很強,能力不錯,但是心思不定,早晚要闖禍……”


    陸小鳳深吸口氣,隨即不再多言,他內心的不安就像是脫韁的野馬。


    與此同時。


    天上不知道從哪飄來一片烏雲。


    把月光徹底遮住。


    整座紫禁城就像被一塊幕布蓋住,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楚陽乘坐的轎子落下。


    周圍立刻變得安靜。


    隻有風聲傳來。


    他撩開簾子走了出來,此地既不是皇帝的書房,也不是什麽雅苑,而是一處廣闊的校場。


    是以往皇帝檢閱禁軍的地方!


    咚!咚!咚!


    地麵突然劇烈的顫抖。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鎧甲激烈的撞擊聲。


    不斷清晰的迴蕩在楚陽耳邊。


    烏雲終於飄了過去。


    明亮的中秋月光灑向大地,再次照亮紫禁城。


    大批身穿黑色玄甲的士兵從校場的每個角落湧來,形成一股黑色浪潮,想要淹沒楚陽的身影。


    成建製的軍隊是武者的噩夢。


    無論是天地大變之前,還是現在,這個真理從未被推翻過。


    曹正淳、雨化田、曹少欽、馬進良,東西兩廠的督主還有大檔頭走在士兵們的前方。


    源源不斷的禁軍似乎給了他們不一樣的底氣,四個人臉上都殺意十足,仿佛楚陽已經是囊中之物。


    除了他們,禁軍周圍還有十幾個身穿紅袍的太監凝視楚陽。


    這些紅袍太監身上氣血渾厚之極,幾乎都是經曆過九次換血的高手,與曹少欽和馬進良實力相當。


    隻是氣息有點古怪,好像摻雜了什麽東西,沒有尋常武者的氣血純粹。


    “就這麽點人?”


    “王爺放心,八十萬禁軍都在,保證讓您滿意。”


    “皇兄身邊豈不是無人?”


    “這都到了什麽時候,王爺還在擔心陛下,兄弟情深真是讓人感動!”


    “都是兄弟,希望他能死在我手上。”


    “巧了,陛下也是這麽想的。”


    …………


    紫禁之巔。


    陸小鳳和柴胡匆匆趕來,發現這裏多了一堆人,不止是各大門派的掌門,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武林人士。


    觀戰的人多了,負責巡視的禁衛自然也就多了。


    “怎麽弄得跟菜市場一樣?”


    柴胡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人山人海。


    “伱不是說那位魏統領早晚會闖禍嗎?這不就是闖禍了!”陸小鳳無奈的說道。


    他心裏的不安終究還是變成了事實,但他已經沒有時間管這些,隻能把頭揚起,望向那座最高的宮殿。


    宮殿頂端,有兩道人影在月光下對峙。


    白雲城主葉孤城。


    劍神西門吹雪。


    兩大當世最頂尖的劍客,甚至可以說是劍仙。


    雖然觀戰的人很多,但聽不到一點多餘的聲響,眾人皆是凝神屏息,生怕錯過兩人之間的一招一式。


    仔細聽,甚至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蟲鳴。


    陸小鳳看了看葉孤城,又看了看西門吹雪,不由得握緊雙拳。


    早在決鬥開始前,他就已經見過了西門吹雪,應該說是西門吹雪救了他,陸小鳳在調查的時候曾經中了毒。


    醒來之後,他就看見了西門吹雪,是對方幫他解了毒,他還勸解西門吹雪放棄今晚的決鬥。


    撲朔迷離的事情太多,背後像是有雙大手在操控一切,陸小鳳不敢保證今晚會發生什麽。


    但是,讓西門吹雪放棄決鬥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他是一個驕傲的人。


    “希望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陸小鳳目光緊盯另一邊的葉孤城,他與葉孤城也是舊識,而自打在京城見過對方後,他就愈發覺得這個人變得陌生起來。


    聯想到楚陽評價葉孤城的話,陸小鳳的心裏一緊。


    “陸小雞,你不覺得西門吹雪有點怪嗎?”


    司空摘星突然出現在陸小鳳身後,把他嚇了一跳。


    “你怎麽會在這裏?”


    “那個大胡子統領給的腰牌嘍,隨隨便便就能仿造,光是一個賣出去就能賺好多錢!”


    “你真是不要命了?!”


    “不關我的事,又不是我仿造的,我最多就負責發而已,事後分點錢。”


    陸小鳳氣的想用靈犀一指往他腦門上戳個洞出來。


    “你先別生氣,西門吹雪看著好像比你還生氣,這是怎麽迴事?”


    聽到司空摘星的提醒,陸小鳳仔細觀察著西門吹雪的表情,果然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憤怒。


    是那種極度失望而產生的憤怒!


    麵對葉孤城,西門吹雪為什麽要感到憤怒?


    陸小鳳心裏閃過一點靈光,差點就能抓到問題的關鍵。


    然而就在此時,西門吹雪的聲音忽然響起。


    “今天的決鬥就此作罷!”


    “你……不配讓我出劍!”


    下一刻。


    原本靜悄悄的宮殿前爆發出激烈的嘩然聲!


    大家等了一晚上,沒等決鬥開始,反而直接結束了!


    西門吹雪的行為更是古怪,不打就不打,怎麽還侮辱人起來。


    什麽叫你不配讓我出劍?


    架不打,隻說一些莫名其妙的狠話,堂堂劍神,格局竟然就這麽點?


    見到西門吹雪要走,葉孤城急了。


    可他隻是往前走了一步,便有破空聲響了起來。


    陸小鳳看見黑夜中閃過兩道白光,朝著葉孤城射了過去。


    暗器!


    “小心!”


    話音剛落,葉孤城身軀一顫,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整個人從屋頂摔了下去,狠狠砸在地上。


    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呆了所有人。


    葉孤城就這麽死了?


    “所有人都不許動!”


    魏子雲黑著臉走到葉孤城的屍首前,下令讓所有禁軍封鎖現場,找出是誰偷襲的葉孤城。


    堂堂葉孤城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死在這個地方,這讓他的臉麵往哪裏放?


    陸小鳳同樣很震驚,走上前正準備查看葉孤城的屍首,卻被穿著一身白衣的西門吹雪擋住。


    他不解的望向西門吹雪,後者在他耳邊輕聲道:“他是假的。”


    假的?


    葉孤城是假的!


    陸小鳳聯想到之前西門吹雪眼裏流露出的憤怒,忽然明白,西門吹雪生氣是因為是個假的葉孤城來與他決鬥!


    為了不讓西門吹雪聲張葉孤城是假的,陸小鳳趕緊拉著他的胳膊,兩人走到人群邊緣。


    陸小鳳問道:“你是怎麽知道他是假的?”


    “劍氣和劍意。”西門吹雪解釋道:“他身上的劍氣咋一看很是不俗,但卻沒有劍意作為支撐,感受不到半點天外飛仙的縹緲玄奧,應該是用特殊的功法模擬出來的。”


    陸小鳳說道:“先別告訴其他人。”


    西門吹雪問道:“這很重要嗎?”


    陸小鳳點頭道:“非常重要!”


    西門吹雪微微頷首,隨即閉口不言,既然朋友說重要,那就這麽做。


    陸小鳳再次穿過人群,走到葉孤城屍首旁,對魏子雲說道:“我要檢查一下他的屍體可以嗎?”


    魏子雲說道:“別人不行,你陸小鳳可以。”


    “多謝。”陸小鳳蹲下身開始檢查“葉孤城”的屍首。


    不過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檢查傷口,而是不斷摸索屍首的頸部。


    半響後,似乎摸到什麽的陸小鳳站起身,臉色難看的可怕,確定了葉孤城是假的,自然也確定了心裏的所有疑惑。


    “魏統領,皇上現在在什麽地方?”


    “陛下在禦書房,這點小事就不用驚動陛下了吧?”


    “嗯,既然魏統領這麽說,那就算了。”


    魏子雲鬆了口氣,要是皇帝知道他辦事不力,鬧出這麽大的亂子,恐怕他的官場生涯會被狠狠地記上一筆。


    陸小鳳眺望禦書房的位置,整個人都在微微的顫抖,他確實洞悉了一樁驚天陰謀,但卻選擇什麽都不說。


    跟天下蒼生無關。


    他陸小鳳擔不起這麽大的責任。


    他隻希望他的好朋友能活著從宮裏走出來……


    即使把天捅個窟窿也在所不惜。


    禦書房。


    皇帝正站在窗邊,看著今晚明亮的中秋圓月。


    布下那麽多殺手,大半家底都掏出來了,他的心裏卻愈發的不安起來。


    片刻過後,他低聲自嘲道:“真是心魔作祟。”


    屋外。


    一道劍光來勢極快,如天外飛仙,青天白雲,無瑕無垢。


    皇帝別說躲閃,甚至來不及反應。


    正當劍要刺中皇帝的瞬間。


    禦書房裏龍吟聲大作!


    “哈哈哈,朕有龍脈護體,爾等小人,還不乖乖跪下受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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