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院長的計劃中,兩三天過去了,洛雅的死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唯一棘手的便是那台唿吸機,因為洛小希執意不讓別人挪動房間裏的東西。


    對這事兒,院長也不是太擔心。因為唿吸機上的數據隻出現過短暫的異常,不是專業的人士根本就發現不了,就算是專業人員,不仔細看也會忽略掉。然而,千算萬算,他卻算漏了,洛小希是醫學院的高材生,而且潛心照顧媽媽幾年,對這些儀器,再熟悉不過了。


    麵對歐辰駭人的目光,院長再也不敢隱瞞,將他和小美的那些勾當和盤托出。歐辰一腳將他踹出門,丟給手下的人處理。


    “把小美帶進來!”


    小美一進門便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的像是在篩糠。


    “歐少爺,我什麽都沒做呀,我進病房的時候,洛雅她……她就已經死了!”


    “說清楚!”


    小美戰戰兢兢的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講述了一遍,跟院長說的,倒也相差無幾。


    歐辰聽著,眼眸裏閃過一抹思索。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小美嬌小的身材上,冷不丁的問了一句:“晚上值夜班的就隻有你一個人?”


    “是的。”


    “沒有別的特護幫你照看?”


    小美搖搖頭,“像這種高級的vip病房,一間病房一個特護,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讓人幫忙照看的。而且那天晚上,我以為您會在房間裏麵待很久,是偷偷溜走的,根本就沒有告訴過別人。”


    歐辰忽然想到了什麽,眸色一冷,轉身就走。他馬不停蹄地趕到監控室,驅走了裏邊所有的工作人員,然後打開洛小希曾經看過的那段視頻。果然,在他走出病房的時候,有一個特護走了進去。那個特護低著頭,一張大口罩把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雖然看不清楚五官,但是從身材上看,絕對不是小美。


    這個特護有問題!


    歐辰繼續目不轉睛的盯著視頻,隻見兩分鍾之後,那特護就出來了,隻是依舊捂著大口罩,低頭疾走。歐辰將視頻調整了好幾個角度,依舊看不清楚那人的臉,隻覺得她的背影透著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歐辰的心裏升騰起一種極度不好的預感。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裏滋生,難道是……


    不,不可能!


    腦海裏剛剛浮現出那張麵孔,歐辰便迫不及待地自我否定了。


    可是,這個特護是洛雅死於非命的關鍵!


    歐辰雖然捏著一把汗,但是卻沒有停止調查。他把那個時段的所有監控視頻調出來,目光追著那道背影,很快還原了當時的情形。隻見那個特護沿著空蕩寂寥的走廊飛快的奔走,很快便走出這座小樓,穿過花園,直奔夕陽院。


    歐辰盯著那道背影,心在不斷的下沉,下沉……他放在桌沿的手早已經丟開鼠標,不住的握拳,鬆開,又再握拳,再鬆開……


    熟悉歐辰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在極度緊張的時候才會有的表現。


    盡管心裏已經有了七分的肯定,但是歐辰還是報了一點點的期望。萬一不是她呢?或許是個和她身材差不多的女人?


    這樣的借口,連歐辰自己都不信。


    她那麽高傲的一個人,怎麽會自己動手做這種事情?花錢雇兇也是說不定的。隻不過無論如何,這件事情是跟她脫不了幹係了。


    歐辰微微閉了閉眼睛,說不清楚到底是心痛多一些還是失望多一些。


    怎麽會是這樣?


    就在這時候,逃迴夕陽院的特護忽然一把撤下了大口罩,如釋重負的籲了一口氣。她又動作極快的脫掉了白大褂,轉身尋找垃圾桶。就在她轉身的瞬間,那張臉清晰地出現在視頻鏡頭裏……


    如果洛小希在看監控視頻的時候,再往後看一分鍾的話,都會發現端倪的。可惜她在看到歐辰的瞬間便已經崩潰,以至於失去了弄清事情始末的機會。


    歐辰終於抓住了真兇,沉冤得雪,按道理說,他該高興,該立刻去找洛小希解釋的。但是他卻一個人在監控室裏邊兒呆了一下午,直到天黑都沒有出來,誰也不知道他在裏麵做什麽。後來,歐辰離開監控室之後,工作人員才發現,洛雅出事兒那個晚上的所有監控視頻,全都丟了。


    顯然,這事兒肯定是歐大少爺幹的,但是,誰也不敢提起。反正也不關他們的事兒,何必去老虎下巴上捋須呢?


    本來這事兒也就過了,可是監控室的一個長舌婦跟別人聊天的時候說漏了嘴,好巧不巧的,洛小希正好從他們旁邊路過。


    說好的交代呢?結果卻是著急忙慌的去消滅自己的罪證了,歐辰,你有種!


    洛小希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轉眼,洛雅的葬禮。


    明明很晴朗的天,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鋪天蓋地的陰霾,像是一塊黑沉沉的幕布,壓抑得令人窒息。


    洛小希沒有打傘,渾身都被淋透了,卻把懷中的骨灰盒遮的很嚴實。


    在墓園門口碰見歐辰,他想要出席洛雅的葬禮,洛小希隻淡淡地吐出三個字:“你不配!”然後轉身,再也不去看他。


    洛小希捧著母親的骨灰盒一步一步走向墓地,背影單薄而倔強。小悅跟雷伊一起迴雷家之後便杳無音訊,她的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鋪天蓋地的雨簾裏,那道單薄瘦削的身影,顯得尤為淒清。


    歐辰望著那道背影,眼眸裏閃過深濃的痛楚。他想撲過去把那道瘦小的背影攬進懷裏,他想告訴她一切。然而最終,他隻是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什麽也沒有做。


    漫天的瓢潑大雨中,洛小希小心翼翼的把洛雅的骨灰盒放進墓穴裏,緩緩的跪了下去。


    十米開外,歐辰帶著他手下的幾百名保鏢,齊刷刷的肅立,低頭躬身敬禮。他們都穿著一色的黑西裝,配帶著白花,全場肅靜,沒有發出丁點的聲音。


    歐辰為首,一個人站在前排,像是一尊肅穆的神祇。


    妞兒,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隻要你肯迴頭看看,我就在這兒。


    安頓好母親的墓穴,又陪坐了半天,洛小希終於緩緩地出了墓園。到了門口,當她發現歐辰還在那兒的時候,連眼皮都沒有撩一下,徑自從他身邊走過。


    歐辰忽然出聲:“想報仇嗎?”


    這話,無異於就是承認,他就是殺了洛雅的兇手了!


    洛小希聞言,果然轉過頭來,狠狠的瞪著他。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從他的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洛小希,你隻有好好的活著,活得比我更好,更久,才有幫你媽媽報仇的機會!”


    “我會的,你等著!”


    洛小希說完,像是集聚了無窮的力量似的,轉身大步離開。


    歐辰竟然也不再像往常一樣的追著她,手一揮,帶著保鏢從另外一個方向走出了墓園。


    這次葬禮一迴去,洛小希就病了。連日以來的悲傷過度,不吃不喝,再加上又被淋了瓢潑大雨,就是鐵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洛小希這一病,嚴重得高燒到昏迷。迷迷糊糊中,她總覺得有一雙熟悉的大手在替自己擦汗、掖被子,喂水……可是一醒來,身邊除了醫生就是護士,再也沒有別人。


    這一生病,洛小希在醫院裏住了大半個月。在這大半個月中,歐辰一次也沒有出現過,就連他以前派到自己身邊的小五也沒有蹤影。


    他是忽然良心大發現,不屑於在這時候落井下石,還是已經報複夠了,從此滾出了我的世界?


    洛小希望著窗外,嘲諷的彎著唇角,努力忽視心底那一抹沉甸甸、空落落的感覺。


    其實,媽媽的去世,雖然令她悲傷,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像她這樣不吃不喝的躺上十幾年,活著,實在是辛苦,去了,未嚐也不是一種解脫。隻是,洛小希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媽媽竟然會以這樣一種方式離開她,而且,她最愛的男人,竟然是那個劊子手!


    病房外,歐辰站在門口,默默地從門上的小窗裏望著洛小希蒼白的側臉。從墓園迴來到現在,他一直都在醫院陪著她,隻是從來都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出院後,洛小希迴了自己的小公寓,望著桌上那份已經放了很久的出國申請,頓時淚流滿麵。她想學醫是為了媽媽,而今媽媽不在了,學了還有什麽意義?她學建築設計是為了想要有個家,現在媽媽都不在了,家在何處?


    歐辰仿佛徹底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甚至是以前潛伏在她周圍暗中保護的保鏢也絲毫不見蹤影。洛小希對他雖然憤怒,卻也無力,甚至是無心報複。她的心中,沒有仇恨,隻有無邊無際的失望。


    就這樣吧,也好。


    洛小希不禁開始思考自己未來的走向。從前還在孤兒院的時候,她過得渾渾噩噩,努力學習,隻是一心想要考個好的大學,過上好的生活。後來,知道自己有個植物人的媽媽,她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學醫,並且是相當冷門的理療護理專業。如今,媽媽已經不在人世,她孑然一身,了無牽掛,是該離開去過自己的生活的時候了。


    歐辰一直在暗中關注著洛小希,卻不知道她已經有了離開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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