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住手.....”


    豆芽仔兜好褲子道:“原來你會說話啊,在不說話我還以為你是啞巴。”


    我繞過豆芽仔,蹲下看著這人問道。


    “我問幾個問題,你如實迴答能少受點罪,懂?”


    看這人點頭後我便問:“馬德明屍體是不是你挖出來的,人骨頭倒三角是不是你擺的嚇唬人的,我和扈特人去黑水城時曾遇到過狼群,是不是你招來的,還有,你叫什麽?”


    “快說!”


    豆芽仔罵道:“在墨跡我這兒還有,昨天水喝多了!尿你嘴裏!”


    “別.....別了...”


    他點頭承認都是他幹的,說原因是因為我們偷走了屬於本該哈拉浩特的東西。


    我瞬間聯想到了那口枯井,青石板,阿育王塔。


    沒錯的。


    阿育王塔被我們賣了,錢也全分了,還有之前那一次遭遇狼群,忽碌叔當時就覺得奇怪,說這個季節不應該在這裏遇到狼群,如今看來都是這人在暗中搗的鬼....


    這人交待完後慢慢轉過頭。


    他看著我突然笑了,此人臉上有血還有尿,那抹笑容怎麽看都是又歹毒又怨恨。


    “還他媽笑!”豆芽仔用腳使勁踩著他頭罵道。


    “我看到了....”


    不知是不是失血過多而神誌不清,這人斜眼看著天空,眼睛眯成一條縫,喃喃自語道:“我看到了,我的祖先們騎著馬來接我了,我,華秀衛藏,沒丟掉黨項一族的榮耀。”


    我聽著他自言自語,當下眉頭直皺。


    “這人叫華秀衛藏?”


    “難道此人是黨項人後裔?”


    “如今是千禧年,都已經過了七百多年,真的還有血統純正的黨項人存在?”


    震驚之餘,我開始盤算起此人這番話的可信度。


    當初成吉思汗屠城,圍殺了四十萬黨項人,如果有黨項人趁著混亂逃出圍殺,按照當時的實際情況推測,其逃亡路線應該隻有三種。


    一是向西逃亡到祁連山一帶,越過祁連山後就是青海最北端的祁連縣,祁連縣境內有一座山叫“多傑華”,根據當地文獻記載,說是一夥留著辮子發型的土著人給起的名兒,這樣就有人猜測,說這夥外來土著就是逃出來的黨項人。


    二是向西南方逃亡,越過岷江後就進入了四川西部高原的羌人生活區,融合進羌人中。


    最後一條路線,穿過青南大草原南下,到康定西部地區定居。


    此外,黨項人的確有“華秀氏”這個名兒,除此之外還有掖合氏,嘉秀氏,沒藏氏,達合秀氏等。


    我下意識倒吸一口氣,


    這個人,還真有可能是黨項人後裔......


    我知道了他為什麽要捅小萱,為什麽要放狼放狗想咬死我們,那是因為我和把頭挖了黑水城的東西,相當於挖了他們黨項人的祖墳......


    我閉上眼想了想。


    在睜開眼後,我對豆芽仔說:“不要動手殺他,就留把他在這裏自生自滅。”


    “啊?”


    “那不行,峰子我當初可是答應過人小萱的,要是在碰到這小子就弄死他給小萱報仇,你要是不敢下手那我就下手,”豆芽仔說完掏出來一把小刀。


    我搖搖頭:“如果小萱死了我肯定會殺了他,小萱大難不死,究其原因,是我們先招惹他的,把他留在這裏自生自滅是最好的選擇。”


    “不啊。”


    “我不同意,”豆芽仔少見的強硬說:“咱兩都別爭,把小萱叫來,讓她自己看著辦,怎麽樣?”


    我點點頭,轉身吩咐小米跑一趟,去把小萱帶過來。


    ......


    一小時後。


    小萱看清了長頭發的長相,她身子止不住的發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害怕。


    我把選擇權交給了小萱。


    我以為小萱會心軟,不曾想我錯了。


    她奪過來豆芽仔的小刀,二話沒說就紮了這人脖子,血噴了很多,看的我眼皮子直跳。


    這人咳著血,臨死前說:“七月爬會為我報仇,黨項的.....黨項的萬萬英魂詛咒你,詛咒.....詛咒你今生.....”


    話沒說完,這人嘴角滴著血閉上了眼睛。


    死了。


    小萱臉色煞白,她胸口止不住的上下喘氣,手裏小刀上還沾著血。


    “別看了。”我擋在屍體麵前,讓小米扶她迴去。


    豆芽仔呸的一口痰吐在屍體腦袋上,說活該,然後拍拍手追小萱去了。


    小米不知道對紅眼睛說了什麽,紅眼睛也跟著小米迴了營地,隻剩我一個人留在屍體旁。


    他死前說了一句話。


    “七月爬會替我報仇。”


    我不知道七月爬是什麽,但如果是個人名兒,那一定是其他的黨項人後裔。


    我不能說小萱有做錯,因為她是受害者。


    我並非怕事,而是我知道,如果還有其他黨項人後裔存在,那雙方之間已經結下了死粱子,而且是不死不休,永遠無法和解的那種......


    我就那麽站在屍體前看了十多分鍾。


    此時還是深夜,今夜騰格裏的月光格外的亮,亮到不用開手電都能看清楚地上的一草一木。


    月光照進沙坑中,屍體嘴角還在不斷往下滴血,就在轉身準備離開時,我突然有了個駭人的發現。


    我發現這個自稱叫華秀衛藏的黨項人後裔,他嘴角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不經意間流成了一個形狀。


    是一個倒三角形.....


    和之前用人骨擺的那個倒三角形,竟然一模一樣!


    看這人歪頭閉眼,我想起來了剛才他死前沒來得及說完的那句話。


    “黨項的萬萬英魂會詛咒你....詛咒你......”


    我直接轉頭就走,同時心裏不斷安慰自己,說一切都是巧合而已,別放在心上,要是怕了就輸了。


    (如今過去了這麽多年,我還會想,那個黨項人後裔詛咒我什麽?難道冥冥之中真有這種東西存在?我朋友不少,但都是酒肉朋友,年過而立之後我時常會感到孤獨,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麽活著,可能黨項人的倒三角真是一種詛咒也說不定,詛咒我這輩子無親無故,孤獨一生。)


    ......


    有些失魂落魄的迴到營地,火堆因為沒柴早就熄滅了,我看到小萱正坐在火堆旁發呆。


    “雲峰,我是不是殺人犯?”


    我搖頭,“不是,因為沒人看到過。”


    小萱撩起棉襖讓我看。


    我看到她白白的肚皮上,有一道嚇人的猙獰刀疤,跟蜈蚣一樣。


    “雲峰,你說以後如果有一天咱們被逮到了,我會不會被判死刑啊,因為我殺了一個人。”


    我幫小萱把棉襖放下來,大聲說:“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捅了你一刀,你還他一刀,扯平了而已,你兩誰都不欠著誰。”


    “再說了,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彎弓射大雕,當初他閉著眼殺了四十萬黨項人都不怕,你才殺了一個,怕什麽?”


    小萱抽了抽鼻子,小聲說我又不是成吉思汗,我也不會射雕。


    我摸了摸小萱頭,開懷大笑道:


    “沒錯,你不是成吉思汗,你是成吉思萱。”


    “孛兒隻斤氏·趙萱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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