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秋寧劍穀。


    梁則坐於石桌一側,麵目愁苦地舉著枚黑子看著麵前棋盤。


    在他對麵,宿維承執著白子淡定而柔和地望著梁則。


    “想好怎麽走了嗎?”


    梁則不耐煩道:“你急什麽呀,讓我再看看!”


    “......你都看了快一炷香的時間了。”


    “哪有那麽久!”梁則瞪了瞪眼睛,“誇張!”


    宿維承:“......”我這還是少說了好嗎!


    又糾結了許久,梁則手中那枚在空中懸了半天的棋子方不情不願地落了下去。


    宿維承見他落子便毫不猶豫,白子隨之而至,幽幽道:“我又贏了。”


    梁則馬上拂袖弄亂了整個棋盤,無賴道:“都怪你!要不是你一直催我,我會輸?!”


    “好好好,錯都在我,是我耍賴,行了吧?”


    梁則這才鬆了眉目:“恩,知道就好。”


    兩人罷手,身邊的童子連忙迎上前來幫兩人收棋子。


    梁則正百無聊賴地看著,突然抬頭眼睛一亮、看向了從庭院北門處匆匆而來的楚裕。


    “真難得,你居然沒在練劍?”梁則笑道。


    這小子自少時容寒裳一事之後便一直勤奮得很,平日裏不是練劍就是看書,現在居然跑出來閑逛了?


    楚裕走到兩人身旁,臉色因梁則適才的打趣而微微有些泛紅:“剛剛師父叫我去考問功課,正好遇上了無爭山莊的信差,師父便叫我把信給師叔您送來。”


    “無爭山莊?”梁則接過信,心中有些疑惑。


    雖然雲兒這些年一直住在秋寧劍穀,但並沒斷了與無爭山莊的聯係,而且時不時就會迴去看看,並不需要用信件來維持聯係。


    何況馬上就到年關,雲兒一直是迴莊過年的,有什麽事情不能等他迴去說?


    不會是原老莊主身體有恙吧?


    梁則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連忙展開信箋確認,隨即稍稍舒了口氣。


    還好,原老莊主無恙。隻是......


    宿維承見梁則看了信後就久久不語,不解道:“怎麽了?可是無爭山莊出了什麽事?”


    梁則放下信,竟略顯哀愁地歎了口氣。


    “......到底怎麽了?”


    “說來,雲兒也大了呀。”


    宿維承一聽這話,就對信上內容有了點眉目,笑道:“難不成原老莊主要給你的寶貝徒弟定親了?”


    梁則見他猜中也不驚訝:“正是。”


    原隨雲幾日前剛過了生辰,現在已滿十八,都快及弱冠了還沒定下親事確實有些不妥,要不是原老莊主一直沒尋到滿意的人家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宿維承道:“可有提及是哪家的小姐?”


    梁則道:“是憫生山莊穀老莊主的千金。”


    “程家大小姐?倒也算般配!”


    這程家在江湖上也算是威名赫赫。其因刀法成名,舉家都有股豪邁的俠氣。當然,這俠氣是好聽的說法,實誠些說,其實就是匪氣。


    早些年程家剛起勢的時候,曾有些不長眼的上門找麻煩。憫生山莊背山臨水,防守起來實在是輕鬆得很,不過半日就把那些不長眼的打的落荒而逃。


    要按照一般人的處事方法,這事也就算完了。但程老莊主可實在不是一般人,他居然認為這事沒完,領了幾個門生、提了把刀就一鼓作氣地追擊去了,而且是從陸北一路追到陸東,直到把那幾家打得求爺爺告奶奶、滿江湖地張貼“求饒令”才算罷休。


    這下憫生山莊便算是徹底成名了,連帶著成名的,還有程老莊主的夫人。


    這位夫人在程老莊主追敵期間一人鎮守山莊,不僅擊退了所有想趁虛攻擊的宵小,還把這些宵小的頭都砍了下來在莊門口示眾,一天換一顆。


    此事轟動江湖,聞者無不感慨——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程老莊主的長子程觀瀾更是完美繼承了這一家的暴戾基因,自小便嫉惡如仇,在江湖上俠名遠揚。


    有傳言說,這位公子和盜帥楚留香關係極好,有過命的交情。


    這交情過不過命不知道,但肯定是有的。當年曾有人在江湖中汙蔑盜帥,說他為欺世盜名之徒,所偷來的錢財都留著自己花了,根本沒分出去多少。


    還沒等盜帥本人對這些流言蜚語發表什麽感慨,程觀瀾先坐不住了。他一聽到消息就直奔謠言源頭而去,將那人暴打了半個時辰,捶掉了五顆牙。


    此事再次轟動江湖,再聯係一下多年前其父所為,真是——


    “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話說迴來,這位程家千金倒是個與全家人畫風截然不同的存在。


    她雖也自幼修習刀法、卻對刀法沒什麽熱情,反而鍾情於作畫,且於作畫一途天賦極高、未及金釵時便已小有所成。待她及笄之後,連她的師父、當今畫道第一大師“梅三姑”都坦言道,已經沒什麽可教給她的了,不日自己便必會被其超越。


    宿維承曾見過這位小姐一次,溫柔秀雅、落落大方,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她居然是程家的女兒。


    “程家千金素有雅名,我亦曉得。隻不過......”梁則皺了皺眉,“隻不過這憫生山莊可是功法流的名門,而無爭山莊則是隱世流的中流砥柱,這兩家聯姻,總讓我有種......”


    他沒再說下去,宿維承卻懂了他的意思,安慰道:“或許是你想多了。畢竟你徒弟這般優秀,想找到個般配的確實不容易,要是原老莊主再把目光隻局限於隱世流內,豈不是很可能永遠都找不到合適的兒媳婦了!”


    梁則道:“你說的也對。哎,算了,我雖然是雲兒的師父,但這種事情卻著實做不了主。就算覺得不妥,也不好指正啊。”


    “話說迴來,試劍大會也已結束了,你那徒弟什麽時候迴來啊?”我弟弟可還跟他在一處呢!


    一提到徒弟的歸期,梁則緊皺的眉頭終於舒緩了些:“他已在迴來的路上,約莫今天就能到了。”


    他這估算倒挺準確,元原一行確已離秋寧劍穀不遠,馬車都已行到劍穀前的露冠湖了。


    元原坐在馬車中閉目調息,對麵的宋甜兒則捧了個話本看的津津有味。


    待元原調息幾輪後,還能聽到書頁“唰唰”翻動的聲音,不由笑道:“好看嗎?”


    宋甜兒忙不迭地點頭:“好看好看!寫這話本的人太有才了!”


    “哦?講什麽的?”


    “講一個小女孩如何成功地殺了自己所有的仇人,殺了曾欺負過自己的人,最後殺遍天下、名揚四方的故事。”


    “......”元原扶額道,“甜兒,以後少看點這類的話本吧,好嗎?”


    宋甜兒拎起小桌子上擺著的糖人舔了一口道:“為啥?我覺得可好看了!殺的特別爽!”


    “......”


    感到拯救下屬無望的元原無奈地放棄了,他挑起簾子、對正策馬行於車旁的白七悠道:“還有多遠?”


    “還有兩個時辰的路程。”


    兩個時辰?看來天黑前一定能到了。


    楚留香早在煙龍城時便與元原分別,雖然元原對於未能在試劍大會上為其尋到佳偶略感遺憾,但他也知道這事情急不得。楚留香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姻緣一事,他作為朋友最多能給些機會和意見,卻遠不到為其做主的程度。


    何況,他現在也顧不上憂心別人。


    “七悠,問問紅袖,憫生山莊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對於自己的“親事”,元原當然已有所耳聞。原老莊主與憫生山莊程老莊主見麵的當天,丁楓便將原東園的想法飛鴿傳書到了煙龍城。


    李紅袖本策於馬上瀟灑地看著風景,一聽到元原有事情問自己忙收了韁繩,靠近了馬車。


    “公子,您叫我?”


    “恩。你查到程家那位小姐的事了嗎?”


    “當然查到啦!”李紅袖道,“程霜晚,天下第一畫師“梅三姑”之徒。性格好,長得也好,家世又好。哦,雖然......您知道的,她的家人可能有點......不過您放心,這位千金的性子和她家人可不一樣,和您還挺般配的!”


    元原歎道:“你懂什麽叫般配?”


    自己滿手血腥,未來還有諸多謀劃,隻期望不要耽誤了人家姑娘才好。


    元原放了簾子,又開始算計起來。


    這程家在陸北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這點倒是可以利用一下。日後自己轉戰陸北倒可以以其為依靠。


    隻不過,自己的父親千挑萬選,最終卻定了個功法流的家族做了自己的姻親,其用意究竟為何呢?


    難不成,原老莊主是有意讓無爭山莊重出江湖了?


    元原合眸沉思,不妨馬車卻忽的一停。


    他還未開口,宋甜兒便已拎刀縱身躍出,滿臉興奮:“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找茬!”


    白七悠冷著麵孔,戒備著四周,並不答話。


    “你倒是說話呀!”宋甜兒炸毛道,“馬車怎麽突然停了?”


    李紅袖笑著替白七悠迴了話:“有生人的氣息。”


    “生人?”宋甜兒連忙拔刀出鞘,“那肯定是來找死的!”


    “嗬。”


    宋甜兒聞聲迴頭怒視白七悠:“你嗬什麽?”


    白七悠道:“沒什麽。”


    “你!”


    她剛要發作,卻猛地一頓。


    白七悠為九尾狐,感知能力自然遠超過她,但現在連她都發覺這股氣息了,說明這“生人”確實已行到近前了。


    果然,就在她停頓幾息之後,一道天青身影悠悠而來。還未等宋甜兒她們出招,這人已落到了馬車前,盈盈一禮。


    宋甜兒冷道:“你是誰?”


    這人禮畢起身,聞言溫軟一笑,柔聲道——


    “聞原公子遠行至此,霜晚特來一見,主要是想看看,咳,看看我未來的夫君長得到底好看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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