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離雪河旁休息了一夜後便繼續趕路,這一段路距雪羨閣安排的巡查點越來越近,也成為了諸多強盜匪徒最後的下手點。


    是以當偶遇到麵目兇狠的攔路之人時,楚留香本一點都不吃驚。他們幾人皆身手出眾,對付這幾個毛賊不在話下。


    可此時的香帥沒有想到,他最終還是陷入了玄妙的震驚狀態,而且讓他進入這狀態的,是自己人。


    彼時風煙忽起,楚留香自然極其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可還未等他出手,早有人先他一步、歡快地提刀迎上了前。


    以前楚留香便聽朋友說過,刀與劍不同,氣勢弱了會失力度,氣勢太強又會像個變態。


    他覺得,宋甜兒就真像是個變態......


    那姑娘今天換了身柔軟的鵝黃色紗裙,俏麗清純,但手中的刀卻揮得卻半點不含糊。而且......邊砍邊笑......


    沒病吧這位?


    香帥目瞪口呆地盯著宋甜兒撂倒了所有進犯者,他毫不懷疑,若不是原隨雲那句“點到即止”,這姑娘的刀肯定早讓幾位匪徒的腦袋和身體分家了。


    他迴身看向元原,聲音中滿是不確定:“她殺過人?”


    元原道:“恩。秋寧劍穀的人,手上都有血。”


    楚留香心道也是,不過他還是略糾結:“......那她殺人的時候,一直都這麽......狂野嗎?”


    元原笑得淡定:“怎麽可能!”


    楚留香鬆了口氣,但元原卻立刻接道:“平時比這狂野多了!”


    香帥:“......”


    元原讚賞地點頭:“很給你麵子啊,收斂了這麽多。”


    香帥:“......”


    短短三天的路程,卻讓楚留香對宋甜兒這個姑娘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以致於聽說他接下來一個月都要跟這位姑娘住在一個院落的時候,香帥毫不猶豫地提出了抗議。


    然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這是試劍大會幾十年來的規矩。參賽之人必須住進單獨安排的院落中,而隨行之人則應聽從主辦方的安排。


    元原安慰性地拍了拍香帥的肩膀,誠懇道:“忍忍吧,甜兒這個孩子......其實很單純、很善良。”


    楚留香:“哦?”


    元原:“......咳。”


    完全將別人的生死置之度外的元原,毫無心理壓力地住進了雪羨閣為他安排好的院落。


    這院落的安排自然也和其所處的勢力有關。秋寧劍穀和無爭山莊都在江湖上威名赫赫,是以為他安排的這個院子環境幽靜、位置極佳。


    舒明決的院落就在他旁邊,雖然他人還沒到,但也已為其收整妥當。兩個院落隔得很近,倒不用擔心照應問題了。


    元原跟著引路的婢女進了院落,身後隨行的小廝又為他放置行李、收拾床鋪,安排好了一切。


    他靜靜地聽著這些人忙活,直到一切都已準備妥當,領頭的婢女才帶著這些人退下。


    片刻後,又行來一個小廝,這便是接下來幾天負責照料他的人了。


    這小廝步伐極穩,顯然也懂些功夫,他將手中茶盤輕輕放於元原身側的桌子上,也不多話,放好就欲退出屋子。


    元原指骨輕輕敲桌,打斷了小廝的退意,道:“名字?”


    小廝恭敬道:“公子可喚我鳴鹿。”


    “哦,鳴鹿。”元原笑得溫和,“再去拿個空的茶盞來。”


    鳴鹿愣了一瞬。這茶托上確實隻放了一個茶盞,隻是不知這公子盲著眼如何得知,要來這空碗又意欲何為。


    但他仍是壓下了心中疑惑,應了聲,取了個空盞迴來。


    元原執起茶壺,似雙目如常般從容地為自己倒了杯茶,又將鳴鹿端來的空茶碗也斟滿了茶,道:“喝。”


    鳴鹿一愣,眼神一瞬閃爍,低頭推辭:“謝公子,鳴鹿不......”


    元原冷冷地打斷他:“跪下。”


    鳴鹿心中疑惑萬分,卻還是聽話地跪了下去。


    元原又道了遍:“喝茶。”


    這次鳴鹿終於確定了元原的意思,神色也慌亂了起來,解釋道:“公子,我也是沒辦法,我......”


    “噓!”元原立指於唇前,溫柔道,“把手放到桌子上。”


    鳴鹿依言為之,整個人抖個不停。


    元原輕歎一聲,手中動作卻並不停歇,端起茶盞、將一盞滾燙的茶盡數淋在了鳴鹿的手上。


    鳴鹿痛得眼前發白,眼中瞬間布滿了血絲,偏偏因被點了穴道而一句話都說不出,也動彈不得。


    元原冷笑:“痛嗎?”


    終於被解開了啞穴的鳴鹿已連唿喊的力氣都沒有了,虛弱道:“公子,鳴鹿錯了。”


    元原“嘖嘖”道:“你看你這幅可憐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他嘴角翹起,柔聲道,“明明是你先要害我的呀!”


    鳴鹿將茶放到桌上的那一瞬間,係統便已給出了提示——


    茶中有毒。


    這毒雖不致命,卻會慢慢腐蝕內力的調動。劍法雖不像掌法、以內力定勝負,但有無內力對於劍道仍有極重要的影響。


    若元原隻是個普通人、若他不明真相喝了這茶,則必然會在比賽時內力突然失控,到時候的結果可想而知——死都是輕的。


    元原將先前給自己倒的那杯放到了桌旁,淡淡道:“說謊一次,倒一杯。”


    鳴鹿抖個不停,牙齒都在打顫,哪兒還敢再說謊,隻得連聲道:“是是是。”


    元原滿意地笑了,問道:“你下毒,為錢還是為命?”


    鳴鹿猶豫了一瞬,艱難道:“為錢......也為命。”


    “哦。你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嘍?”元原嘲諷道,“誰給你的錢?又是誰,想要你的命?”


    鳴鹿打了個冷顫,卻咬著嘴唇不敢說話了。甚至見元原抬起了茶杯也仍是一副無動於衷、視死如歸的模樣。


    元原卻沒有再倒茶下去,而是從包裹裏翻出了一粒藥丸來。


    鳴鹿本就已無甚力氣,被他把住下巴,稀裏糊塗地就咽下了藥丸。這藥丸正是曾被楚裕親自驗證過的奇毒,逐雲泣。


    連內力充盈的楚裕都無法克製其帶來的痛苦,根本沒有內力的鳴鹿更是差點就疼死了過去。


    待到藥效一過,鳴鹿滿身都是汗水,眼前的景象也已開始模糊起來,那個他初見時覺得容貌姣好、現在卻隻覺猙獰可怖的少年,正悠閑地用手指敲著桌麵:“現在想說了嗎?”少年笑著,“藥沒吃夠的話,我還有。”


    鳴鹿再不敢反抗,順從道:“雪羨閣,杜蕭禾。”


    元原“哦”了一聲,笑道:“看來蓄謀已久啊!”


    這雪羨閣是這次的主辦方,而杜蕭禾則是雪羨閣的少閣主,也正是本屆大會的負責人。這是準備利用這次機會做大事了?


    “除了我,還有誰被下了毒?”


    鳴鹿搖了搖頭:“不知道。”他緊張地咬著牙,生怕元原不高興,又道,“但是不止公子一人。”


    元原點了點頭,知道鳴鹿肯定不敢再說謊,心中也已有了數。


    他將茶盞再次抬起,嚇得鳴鹿一抖,可這次茶水卻並未落在他手上,而是跟著茶盞一起砸到了地上。


    鳴鹿驚訝地看了看摔得四分五裂的茶盞,又不解地望向了元原,對方卻已起身扶住了他,急聲道:“鳴鹿,你沒事吧?你燙傷了?”


    鳴鹿:“......?”


    原隨雲焦急萬分,絲毫沒有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的架子,牽著鳴鹿就出了門。


    試劍大會這種打打殺殺的活動,自然少不了藥房一類的準備設施。


    藥房中此時正有人在抓藥,這人臉色蒼白,顯然是因長途跋涉而甚感不適。見元原牽了個小廝、急急忙忙地闖入藥房,疑惑道:“兄台怎如此著急,可是出了什麽事?”


    原隨雲擺擺手,額上已有了一層薄汗:“茶碗翻了,燙到了他的手。”他焦急於小廝的傷勢,不願敘談,隻對醫師道,“勞煩您開藥。”


    醫師沒想到這人竟因如此憂心於小廝的安危,略有些敬佩地道:“公子真是菩薩心腸,這小廝也是個命好的!若是碰上了那些跋扈的公子小姐,不往他手上倒水就算好的了!”


    原隨雲皺眉道:“還會有這種喪德之人?眾生平等,即便是小廝,也不該受此折辱!”


    鳴鹿聽著元原的義正言辭,眼圈都紅了,顫聲道:“公子大德,鳴鹿銘記於心。”


    原隨雲摸摸他的頭,溫柔至極:“好孩子。”


    但當天夜裏,元原就拎著自己口中的“好孩子”去了雪羨閣少閣主、杜蕭禾的院落。


    他“砰”地一聲將手中的鳴鹿摔到了杜蕭禾的床邊,然後順手關好門窗,幽幽地坐到了杜蕭禾身側,笑道:“杜公子,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杜蕭禾睡得迷迷糊糊,先是見一道人影被扔了過來,可還未等他拔出床側的刀,就有另一人到了他旁邊、按住了他欲拔刀的手。


    他尚在被中的左手被這人按得動彈不得,右手又被死死扣在頭頂,且這人漂亮的丹鳳眼還天生帶著冰冷且陰狠的弧度、正無神地對著他。


    ——我的天啊!這人是想上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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