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那間閨房之中,被調皮的小火苗焚毀了身上的衣服,叢葉好幾天都沒好意思再進去。而且,也對時不時就會竄出來在自己手心中玩耍一會的小火苗,從心底產生了深深的忌憚。


    有時候,恨不能讓兩片並非真實存在的葉子包裹住小火苗永遠藏在自己的大椎穴處,因為自那天之後,叢葉已經又換了好幾身衣服了。好在小火苗似乎極有分寸,隻是惡作劇般焚毀叢葉身上的衣服外,並不會殃及身邊的其他物件,不然這座叢府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叢葉也發現,隻要兩片葉子包裹住小火苗冒出大椎穴,自己的腦袋馬上就會變綠,藏起來之後,則又恢複正常。而且,叢葉近日觀察,每當兩片葉子和小火苗出現一次,腦袋上的綠色就會朝身體下方蔓延一線,現在包括整個脖頸在內,都已經變綠了。


    不知道最終結果是好是壞,對此又無能為力的叢葉,隻能任其發展。


    從目前來看,隻要腦袋變綠叢葉就無需進食,哪怕喝水都不用。同樣,叢葉也試驗過幾次,腦袋變綠的時候,就可以自由穿行於水中而不沉,就算潛入水下也能在不唿吸的情況下,想待多久就能待多久。還有就是,腦袋變綠的時候,自己奔跑的速度簡直可以說是風馳電掣,而且毫不費力。


    最驚奇的是,在水中,透明的小火苗照樣可以脫離兩片綠葉的包裹,在叢葉身體上自由自在地玩耍,因為入水的時候,叢葉都會脫光衣服,也不必擔心身上的衣服被焚燒的絲縷不存。


    自古水火不相容,叢葉甚至懷疑,這有著火苗狀的透明怪物,究竟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火”?同時聯想到每次小火苗蹦出來,身上的衣服總會在其突然冒出的一陣毫光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從未看到一絲煙塵,更不要說感覺到灼燒感了。如此聞所未聞的事情,的確讓叢葉難以視之為“火”。


    可是不是火又能是什麽呢?


    想要找人問一問都不可能,在這依然死寂的地方,叢葉隻能把這些疑問暫時埋在心底。


    盡管擔心一旦遇到人群,自己這副時而正常,時而頂著個綠色腦袋和脖子的怪模樣會被人們當成怪物,十四五歲的少年心性,還是讓叢葉渴望脫離這無一活物的空間,哪怕有幾隻小鳥,或者野獸,甚至是幾隻螞蟻,都是好的。


    於是,在心底*的驅使下,叢葉的行蹤逐漸以榆林鎮為中心,朝四周不斷擴大著。


    終於一日,叢葉來到了楓林郡北部的章瑙河岸邊。


    盡管沒抱多大希望,可當叢葉舉目遠眺對岸時,看到的依然是一片荒野後,心中的沮喪不問可知。一連幾天,叢葉沒有再借助兩片葉子和小火苗出來後,腦袋變綠時的速度趕迴榆林鎮的叢府,而是選擇住在了河岸邊。每天,叢葉都在默默估算河麵的寬度及水流的速度,並不時轉換位置,希望找到一處更適合自己泅渡的水麵。


    由於一直以來,綠色的葉子包裹著小火苗,由大椎穴出來的時間總是沒有規律,而且留在外麵的時間也有長有短。叢葉雖然打算借助腦袋變綠時能夠長期留在水中不用唿吸的能力渡河而過,可總是擔心萬一還沒有遊到河對岸,綠葉和小火苗突然迴到了大椎穴,那無疑會把自己至於死地。


    眼前河流的流速實在是過於湍急,而且叢葉能夠找到的適合泅渡的河麵又過於寬闊,所以一直猶豫不決的叢葉,轉眼就在章瑙河岸邊逡巡了五天,時間已經進入天鳳二十三年的四月初三,正式進入了夏季。


    此時,於三月二十六離開京城鳳凰城,一路風塵仆仆趕往武陵郡的左丞相林童及隨從,雲杏公主的車駕,以及黑衣團飛虎小隊肖軍十二人,已是晝行夜宿靜悄悄進入了武陵郡境內,再有兩天時間,就可以到達武陵郡郡守府所在武陵城了。


    四月初三早晨,林童一行人剛剛啟程,星夜趕來接雲杏公主車駕的武陵郡太守陳遲已帶領隨從趕到了驛站。兩撥人在驛站前的官道上相遇後,太守陳遲在雲杏公主車駕前行完君臣大禮,又給左丞相林童行了叩拜之禮,便帶領隨從頭前開路,車馬喧喧一路朝武陵郡進發。路上休息一夜,於四月初四傍晚進入武陵城,安頓好公主的車駕,又安頓好左丞相一行人,當晚於郡守府舉辦盛宴為公主和丞相接風洗塵。


    一直以來,接受了飛虎隊隊長肖軍建議的林童,並沒有介紹他們十二人的身份,所以太守陳遲隻當是公主的侍衛,也就沒有過多關注肖軍一行人。洗塵的晚宴,肖軍十二人也沒有在正席上露麵,隻是按照接待隨從的禮節,另外安排他們於一側廂房中,由郡丞陪伴著用了晚餐。


    至於肖軍一行人隨身帶著的眾多罩著黑色油布的籠子,太守陳遲也不是沒有疑惑,偶然還聽到過雞叫聲,所以找了個無人注意的空隙,陳遲向林童詢問道:


    “相爺為何帶那麽多籠子,似乎有雞叫之聲。”


    “嗬嗬,隻不過是侍衛們給公主帶來的寵物。”


    為了不讓即將深入疫區探查疫情的消息泄露出去,以免引起當地居民的恐慌,林童決定暫時對此行的目的保密,所以一句話就帶了過去。


    “相爺傳書說要來視察疫情,不知具體作何安排?另外,公主一行不知下官該如何招待?”


    “的確是來視察疫情的,安排就免了,一切本相均已安排妥當。明日一早即便起身前往章瑙河沿岸的百裏無人防疫區。至於公主的車駕,自然是隨本相一起前往。”


    “公主車駕也要去防疫區?”


    “不錯。陳太守應該知道雲杏公主在楓林郡有一處宅子,自從楓林郡遭災之後,公主一直掛念在心,所以這次隨本相前來,一是散散心,二也是想對楓林郡的疫情做多一些了解。”


    “隻是公主千金之軀,怎好輕涉險地呢?”


    “無妨,事前也是征求過聖上的意思的。”


    既然連皇上都同意公主前往防疫區,陳遲自然不好再說什麽。


    “那卑職明早陪同相爺和公主車駕一起前往吧。”


    “去也可以,隻是隻許帶兩名隨從,其他人等一律不準進入防疫區。”


    感覺到丞相此來與上次大有不同,陳遲也不好多問,畢竟官職太小,隻能選擇惟命是從。


    第二天天剛亮,一行人用過早餐,便悄悄出城,趕往章瑙河北岸的百裏無人防疫區去了。


    直到來到河岸邊,看到公主的侍衛們卸下馬車上若幹個罩有黑色油布的籠子,並打開之後,太守陳遲才得以看清裏麵是什麽東西。正當他疑惑不解時,見侍衛首領來到丞相麵前稟報道:


    “丞相大人,是不是可以行動了?”


    “好,肖大人安排一半人手圍在公主車駕之旁,隻許公主撩開車簾觀看,不許公主離開車駕半步,一旦發現突發情況,馬上護衛公主車駕前往安全地域。”


    “是。”


    竟然左丞相都對眼前這位三十來歲的人稱為“大人”,陳遲不由心中暗驚。很多時候,丞相稱唿他這位四品太守,都不會冠以“大人”二字。


    沒人理會太守陳遲眼中的不解,隻見肖軍手下馬上分出六人,把雲杏公主的車駕團團圍住。而另外六人首先打開裝有飛鴿,以及獵鷹的籠子,那些鴿子和獵鷹一脫離牢籠,馬上在六人的指揮下騰空而起,飛躍寬闊的章瑙河河麵,直奔千裏無人區的楓林郡上空而去。


    至此,武陵郡太守陳遲總算明白了是怎麽迴事。


    見肖軍等人放飛完飛禽之後,便打開關有獵犬的籠子,每隻獵犬被放出來之後,都乖乖匍匐於肖軍等人腳邊。六人隨即把裝有家雞的籠子綁在獵犬背上,就那樣把獵犬全部趕入了洶湧的河水之中。


    直到所有的獵犬全部入水,許是對洶湧的河水生出了畏懼,雖然不得不聽命於主人努力朝對岸遊去,卻不時傳來低低的吠叫聲。獵犬的吠叫,難免會驚擾到背上籠子裏的雞,於是雞鳴犬吠之聲夾雜在滔滔水流聲中一時不絕於耳。


    依然沒有離開章瑙河南岸的叢葉,還是沒有決定要不要冒險一試,一晃又是兩天過去。這天早晨太陽出來之後,腦袋再一次變綠時,叢葉便坐在一棵靠近河岸大樹的綠蔭裏猶豫著。由於視線被周圍的灌木遮擋住了,又加以此處河麵寬闊,水流聲掩蓋了對岸林童一行人的動靜。


    一直在做思想鬥爭的叢葉,更是沒有抬頭,也就錯過了肖軍放出的鴿子和獵鷹從天空一掠而過的景象。


    突然之間,耳旁邊似乎在喧嘩的水流聲中聽到了雞鳴犬吠之聲,讓很久沒有聽到如此親切動靜的叢葉誤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可是,雞鳴犬吠之聲時斷時續,終於引起了叢葉的注意,如同聽到了天籟之音一般,猛然從樹蔭裏站了起來,並且腳步不停,迅速越過身前的灌木,站在了河灘上。


    幾乎是在同時,叢葉看到了正努力涉水而來的一個個裝雞的籠子,由於獵犬除了腦袋之外,幾乎所有的身體都沒在了水裏,所以叢葉並沒有馬上認出來托著籠子遊過來的是什麽東西。眼光看向對岸時,頓時便看到了對岸的人馬。


    “人!”


    心中既驚且喜的叢葉,頓時忘記了怪異的綠色腦袋,一下子在原地蹦了起來。


    同樣,對岸的左丞相林童,肖軍和他的飛虎隊成員,太守陳遲及兩名隨從,馬車裏的雲杏公主,都無一例外的看到了對岸上躥下跳的綠腦袋。


    “綠人!”


    “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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