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血池的天地依然一片血色。


    熊熊燃燒著的鮮紅色火焰也依然鮮紅。


    古老的八卦形的祭台上,斑斑的古跡道痕依然交錯繁雜,混亂不堪。


    祭台上的古老幹屍,又多了幾具,不知道其從何而來,也不知其將要獻祭給什麽存在。


    這世間,每時每刻,都有許許多多的疑惑生出,又有許許多多的疑惑得以解答。


    隻是,這一幕,能有幸、有機緣知曉的修士並不多。


    虛空莫名的產生了未知的震蕩,古老的祭台邊,一個如雕像一般靜立著的黑袍身影逐漸的多了幾分動作,似乎擺脫了那種僵直之感。


    隨後,他全身都沐浴在一種如玉的溫潤光暈之中,渾身開始逸散出淡淡的帝王血氣。


    漸漸的,他渾身沐浴帝血氣息,整個人似乎從無盡的深淵之中得以清醒,似乎從無盡的厄難之中得以超脫而出。


    “唿——”


    一口淡淡的血腥氣息噴出,這黑袍身影睜開了雙眼。


    但那一雙眼睛,究竟該是怎樣的一樣眼睛。


    那是一雙返璞歸真的眼睛,是一雙懵懂而天真的眼睛,也是一雙糊塗和智慧結合的眼睛。


    這雙眼睛之中,充滿了各種自然的矛盾。


    就像是不可以同時存在的光和暗,就像是不可能同時存在的寒冷與溫暖,就像是不可能同時存在的正氣和邪氣。


    這是一雙擁有著自然法則各種衝突各種矛盾的雙眼。


    但這也僅僅隻是一雙天真而懵懂的雙眼。


    這雙眼睛,屬於周衍。


    在再一次斬殺血眼之後,周衍沒有看到結果,因為在出手之後,他就被強製脫離了那一片祖地的世界,被打迴到了祭天血池。


    隻是,那一幕不過瞬息,而在血池卻猶如曆經了一個世紀。


    迴歸之後,短時間身體的僵硬甚至於無法讓他動彈幾分,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僵直了。


    周衍心性平靜,不如過去看到炎炎那麽心痛,自責,也不像是過去那麽高興,激動。


    似乎所有一切,都不再與他相關。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心境。


    周衍以為,自己在如此祭出如玉的飛劍之後,會殞落在那一處地方。


    但他依然蘇醒了,依然沒有死。


    他沒有死在這裏,那就隻能說,雷衍帝尊的情況真的很糟糕,甚至於他周衍在這裏死去,雷衍帝尊也無法在王座上複活過來。


    周衍活動了一下身體,骨骼甚至發出了一種僵硬的摩擦的聲音,像是炒豆子一樣,骨骼啪啪的響了起來。


    那一刻,周衍才由此而推衍到,一念進入玉狐祖地,時間過去了最低十年。


    十年,在修煉的歲月之中不算長。


    但在這樣風雨飄搖的時刻,十年沒有進步的話,必定會被人取代。


    不過,周衍同樣也已經不在乎了。成與敗,勝與負,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


    周衍恢複了身體的協調性,隨後看著還靜靜的環繞在身側飛行著的如玉的飛劍,目光微微凝滯,卻又很快不再關注其特質。


    周衍將目光投注到了祭台上。


    古老的祭台,和之前他進入祭台之中的某個空間點也沒有什麽不同,一切都像是一場幻境。


    可深諳真虛之道的周衍卻知道,那絕不會是幻境,而是真實存在的。


    周衍再在此地感受玉狐族人的氣息,卻已經完全感應不到半點痕跡,那一股古老的祖地曾有著的絲絲縷縷的氣息,早已經消散殆盡,如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氣息呈現出來過。


    而曾經進入過的那個空間的入口點,也已經完全腐朽、殘缺,不再存在。


    這一切,並沒有超出周衍的預料,那一處地方,是真的和祭天血池脫離了開來,或許其會像是古老的戰船一樣,飄蕩在未知的宇宙天地之間。


    “修煉盡頭無止境,白骨累累化灰燼。”


    “大道歸一萬世空,但悲不見天下同。”


    周衍喃喃自語,卻隻在此地空留一聲歎息。


    這是他僅有的一縷歎息,如今留在了這血池之地。


    血色依舊,火焰依然。


    周衍得到了炎炎的消息,所以信守承諾,要將其告知冥承。


    而這一次,周衍化作了一名擁有妖皇血脈的小妖,默默的根據當時進來的方法,離開了這血祭之地。


    他出現在了幽冥城的府邸內部。


    但,幽冥血城已經如一座真正的血城,處處是腐朽屍骨,處處都是風幹的幹屍掛在光禿禿的樹枝上。


    就像是被晾幹的衣服,又像是腐朽的枯木。


    枯藤,老樹。


    斑駁,蕭索。


    整個幽冥血城的古老還存在,但是氣息已經完全腐朽。


    周衍出來的地方原本是幽冥血城城主冥承的洞府,但這洞府早已經成為廢墟,上麵還躺著很多的屍體。


    屍體都已經幹了,其每一位,眉心都有一個破洞,像是有逆天的兇物從中吸走了它們的精氣魂,留下了幹枯的腐屍。


    周衍也沒有吃驚,也沒有心亂,他一步步的走在遍地的屍骨裏,在其中的一處廢墟裏,在曾經的主城的王座之處,周衍看到了冥承的屍體。


    屍體裏,尚且流淌著鮮血,他的雙眼還睜著,隻是卻死不瞑目。


    他的眉心裏,如有一隻老鼠在膨脹著,不斷的竄動。


    周衍走了過去,卻忽然手持如玉飛劍,一劍刺入那冥承的眉心。


    “吱嘎——”


    一聲尖銳的淒厲叫聲立刻傳出,一刹那衝擊了周衍的魂,讓他如神魂遭遇撕裂的衝擊。


    但周衍神魂曆經無盡次數斬魂,早已經無懼任何兇險衝擊,因而在如此情況下,周衍的劍依然刺中了那亂竄之物。


    一隻血紅的老鼠衝破了冥承的眉心,飛了出來,立刻殺向周衍的眉心。


    如玉的飛劍如此了得,竟是也沒有對這血色老鼠造成任何的傷害。


    而其衝向周衍的眉心,周衍卻同樣開啟了吞噬領域,以帝氣化龍吞天神術對於的吞噬之道,同樣吞噬這血色老鼠。


    老鼠的衝擊刹那停止,接著血影一閃,竟是已經不知去向。


    而地麵上,冥承的屍體逐漸幹枯,和所有的幹屍一樣。


    周衍默然,隨後默默的蹲下身體,伸出手,覆蓋下了冥承那死不瞑目的雙眼。


    “炎炎,還好。已經長大了。”


    周衍說道。


    他鬆開手,冥承的雙眼已經永久的閉上了。


    那個曾經的幽冥殿主,如今的幽冥血城的城主,生命在這裏走到了盡頭。


    周衍在此地挖了一處空間,將冥承埋葬,並為其豎立了一個墓碑。


    但周衍沒有留下文字。


    所以冥承的這一生,連一行記述生命的文字都沒有。


    生不帶來。


    死不帶去。


    哪怕是放不下,也終究要放下。


    哪怕是舍不得,也終究要舍得。


    周衍立下墓,在這裏站立了半天之後,一個人獨自離去。


    他恢複了自己的容貌,因為這裏的所有生命都死去了,變化成為小妖也毫無意義。


    隻是,當周衍離開幽冥血城,準備迴祖龍域,準備前往古老的戰船閉關到至尊之境的時候,他在幽冥血城的城門之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這個人,是周忘塵。


    是他的父親周忘塵。


    但也不是他的父親周忘塵。


    這隻是一個傀儡體,複製體。


    是在戰船上雕刻出這樣的一個人戰鬥之後,影響到了現實,因而出現了這樣一個傀儡複製體前來殺戮他周衍。


    就像是莫名其妙的與鴻域喬的戰鬥一樣。


    虛幻,終究是影響了現實。


    “既然選擇與機械族人為敵,那麽,就應該作好了死的準備,出手吧。”


    傀儡複製體看著周衍,淡漠的說道。


    周衍記得,當初在古老的戰船上,這一次的戰鬥,他周衍輸了,但周忘塵沒有出手,反而在最後的關頭任由周衍斬殺了他。


    那麽,現實裏投影出來的一戰,又會是如何呢?


    周衍沉思著,卻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一切都很平靜。


    而那一刻,周忘塵卻先出手了。


    周忘塵一出手,周衍便知道,他自己十年沒有進步,可這複製體的成長速度,卻是按照他成長的速度計算之後的戰力情況成長起來的。


    因此,周衍完全不是周忘塵的對手。


    第一招,周衍就知道了結果。


    和古老的戰船上一樣,周衍沒有任何的勝算。


    但他已經不在乎,釋放出了全部的戰力,與複製體周忘塵展開生死之戰。


    這一戰,也並沒有任何的懸念,十年沒有進步,哪怕是領悟了一絲超脫之心,周衍也比不上這個複製體的強大。


    最終,周衍輸了。


    出於瀕死的狀態之後,原本隻需要輕巧的一招,隻要周衍不施展如玉的飛劍,周衍就將必死無疑。


    可到這一刻,周忘塵卻收取了手中的劍,搖頭歎息,離去了。


    這一幕,又和戰船裏最後周忘塵選擇自殺或者被周衍殺死而有些不同。


    隻是,這其中到底有什麽牽連,周衍也不會再去考慮,這一幕沒有對他形成任何衝擊感。


    他躺在廢墟裏,任由身體隨意的恢複也沒有結陣守護自己,也不擔心後續的追殺,更不在乎是不是有血色的老鼠吞噬而來。


    這樣的狀態下,時間流逝去了六天左右。


    六天左右,周衍差不多再次恢複了,隻是他尚且沒有站起來,一個女子的身影飛了過來,站立虛空,居高臨下的道:“我領悟了部分仙道,找尋了你將近十年,今次,你我必有生死一戰。你快些恢複,好了之後,我們的生死戰,立刻開啟。你我之間,隻能有一人存活。”


    這女子的聲音冰冷,無情。


    不過,如今她沒有遮掩她的容貌和身材,因而她和當初的淩荷是何等的相似,甚至於完全就是一個人,而沒有任何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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