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李怡燃的母親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她爸爸則早早地去車站上替邱靜雯買好了車票。看到李怡燃一家人這麽熱情,邱靜雯心裏感動極了。她每次到李怡燃家裏來都是受到熱情的接待,她喜歡她們家裏這種其樂融融的氛圍。吃過飯後,還要等一個小時才去車站趕車,她看到李怡燃的母親在廚房裏忙來忙去的,心裏感到很過意不去,就走到廚房裏,想幫著收拾一下那些淩亂擺放著的碗筷,可是李怡燃的母親拉著她的手說:“等會兒才收拾它們吧。來,咱們娘倆坐著說一會兒話。”

    李怡燃的母親姓張,名字叫張清芳。她人如其名,長得眉清目秀、慈眉善目的,邱靜雯一向都稱唿她叫張阿姨的。此刻,張阿姨這一句“咱們娘倆”讓邱靜雯感動得熱淚直流。她順從地坐在張阿姨的身邊,一種從未感知過的暖流在她全身的血脈裏流淌著。“啊,媽媽,”她在心裏唿喊著。在她小時候的夢裏,媽媽不就是像張阿姨這樣的嗎?慈祥、溫和、寬容、有著一雙充滿愛意的大眼睛嗎?少女的神思是最容易遊離的了,尤其是當她被一些真摯的情感感動著的時候。此刻,邱靜雯的潛意識裏就覺得張阿姨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媽媽,她感到她的心裏湧動著一種不可抑製的渴望——啊,她要躺在媽媽的懷裏得到安慰和鼓勵。啊,這種渴望就像是潮水想要親吻礁石一樣的迫切和義無反顧。她聽到張阿姨在她耳邊輕輕訴說的話語,她感到她的聲音是那樣圓潤、動聽;她看到張阿姨那和藹可親的麵龐,就覺得這張麵孔曾經千百次地在她夢裏出現過。她不由自主地把張阿姨握著她的手拿到自己的臉頰上,她感到那雙手在輕輕地撫摸著她那清瘦白晰的麵孔,她覺得那種感覺就像是一陣和煦的微風在輕輕在吹拂著她,那微風輕輕地把籠罩在她頭頂上方的那片愁雲吹淡了,吹遠了。不知何時,她的頭頂上已是一片明麗的天空了。

    在這樣一種溫馨感人的氛圍裏,邱靜雯被一種溫暖的愛意包圍著,她那層護衛驕傲自尊的盔甲正在一點點地、慢慢地褪去。她有一種強烈的想要訴說內心憂傷的願望。她抬起頭來看到張阿姨的眼睛裏湧動著閃閃的淚花,驀然間,她內心裏的那份孤寂感消失了,她骨子裏的那種傲氣跑遠了。啊,母愛真是太偉大了,它能夠撫愛世界上一切孤寂的心靈,它能夠震撼世界上一切冷漠的靈魂,它能夠給世界上一切的苦難帶來慰藉。啊,母愛就是沙漠裏的一潭清泉,母愛就是烈日下的一片綠蔭,母愛就是一首讓人感動得流淚的歌謠,母愛還是一首幽思深遠的、富含人生哲理的小詩。啊,媽媽啊,你的愛就是浩瀚無邊的廣闊天宇,你的愛就是甘甜純美的涓涓細流。啊,媽媽,我要在你愛的廣闊天宇裏飛翔,我要在你愛的涓涓細流裏暢遊。

    邱靜雯再也顧不得什麽了,她內心裏那份熱烈湧動著的親情就像是一盆火一樣在灼燒著她,她的嘴唇激動得直打囉嗦,她的思維也因為太激動而變得不連貫了。什麽清高、什麽自尊、什麽孤傲,啊,在今天,請你們統統遠離我吧,在今天,我要卸下重重負荷,在今天,我要在媽媽懷裏放聲大哭。啊,請不要認為我太嬌弱,請不要認為我太衝動。她倒在媽媽的懷裏,嘴唇囁嚅著,句句飽含真情的深切唿喊從她肺腑裏吐露出來:“媽媽啊,媽媽。。。。。。媽媽。。。。。。。”

    這激動人心的場景,這人間真情的流露,不要說人,就是頑石見了也會低下頭來默然沉思的。此刻,不但是李怡燃被感動得涕淚交加,就是她父親,一個辦事幹練、果斷,成熟穩重的人,一個寧願流血也不願流淚的堅強漢子,他的臉上也掛著滴滴淚水。爸爸拉著李怡燃的手走過去,把四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說:“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邱靜雯,你有了這個媽媽,就得認下我這個爸爸。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女兒。”

    “爸爸。”邱靜雯從沙發上站起來跪在地上聲音哽咽著叫道。

    “啊,我的乖女兒。”爸爸趕緊彎腰下去把邱靜雯拉起來說道,“從此以後,燃燃有的,你也不會少一樣。”他笑著說道,“老婆啊,我倆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得到了這麽一位懂事、乖巧的女兒。”

    是我修來的福氣,”媽媽撩起圍裙擦幹眼淚說道,“你是跟著我沾光啦。”

    “好了,好了,靜雯該去趕車了。”爸爸說,“把咱們給女兒準備的禮物和她的背包拿出來吧。”

    “哦,爸爸,媽媽,”邱靜雯抽泣著說道,“我有了你們的愛就足夠了。千萬別再添麻煩,給我準備什麽禮物了。”

    李怡燃從房間裏拿出邱靜雯的背包,她把她媽媽早晨給邱靜雯準備的禮物遞到爸爸的手裏。那是她媽媽用的手機和一張郵政儲蓄卡。

    “孩子,”爸爸心疼地對邱靜雯說道,“這麽多年來,我們不知道我們的一個女兒吃了這麽多的苦,受了這麽多的委屈,這是我們做父母的失職。這個手機你拿著。我們知道你的另一個爸爸正在生與死的邊緣上掙紮,我們理解你內心裏的痛苦,但是,你一定要記住,你是我們的女兒,你的痛苦就是我們的痛苦。這個手機你帶在身邊,有什麽需要或者困難,你好方便和我們聯係。”說著爸爸把手機和儲蓄卡一並塞到邱靜雯的手心裏。“哦,爸爸,”邱靜雯擺擺手說道,“我有了你們的愛已經夠幸福的了,我不能要這些東西。”

    “孩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媽媽拉過邱靜雯的手說道,“每個兒女都是父母的心頭肉,我們心疼你,這是我們做父母的責任,你不應該迴絕的。”

    望著父母那熱切關注的眼神,邱靜雯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她愣在那兒,想要拒絕吧,可是父母那關注的目光,讓她不好把迴絕的話語說出口;想要接受吧,可是她對物資生活沒有太多的苛求,不願意讓人瞧不起。

    李怡燃看到邱靜雯為難的眼神,就走過去拉著邱靜雯的手說道:“你趕快給爸爸媽媽接住吧,不要傷了他們的心啊。爸爸媽媽這麽多年沒有照看你,他們的心裏不好受啊。”

    “可是,”邱靜雯還是固執地說道,“我們鎮上有公用電話,我可以去那兒給爸爸媽媽打電話的。至於這儲蓄卡,我更是萬萬不能拿的。”

    “哎,女兒啊,”媽媽心疼地說道,“這麽說來你是不原諒爸爸媽媽這麽多年來沒有照看你的過失了,你叫我們老來時怎麽好意思接受你的孝順呢?”

    “對呀,”爸爸接過媽媽的話頭說道,“我們老了時還指望著你和燃燃來照顧我們呢,可你現在連我們的這點兒情意都不肯接受,你是想叫我們老了時帶著愧疚的心情接受你的細心服侍啊!”

    爸爸媽媽的一席話說得邱靜雯再也無力反駁了。她沉重地說道:“那就謝謝爸爸媽媽的心意了,這手機我收下了,但是這儲蓄卡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收的。”

    “哎呀,你這孩子,”媽媽嗔怪著說道,“你怎麽這麽固執啊?媽媽給你說吧,這卡上沒多少錢,這是爸爸媽媽這麽些年來每年給你的壓歲錢,這錢是不能不收下的,要知道,在迷信人的心裏,這錢就像是孩子的護身符一樣,它會保佑孩子健康成長的。雖然我和你爸爸不是迷信的人,但是我們卻抱著同樣的心願,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呢。”

    再也不能拒絕爸爸媽媽的一番好意了。於是邱靜雯不再說話了,她順從地接過媽媽遞來的帶著媽媽餘溫的那張小小的但卻承載著恩重如山的情誼的小磁卡。她把那張小磁卡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胸口上,仿佛覺得那小磁卡也在隨著她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一樣。她聲音哽咽地顫抖著說道:“我一定不辜負爸爸媽媽的期盼,好好學習,爭取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今生今,你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我會做個孝順的好女兒的。”

    “老伴,你看我們的兩個女兒多優秀呀,”看到邱靜雯終於接過了手機和儲蓄卡,爸爸微笑著對媽媽說道,“我們不用擔心晚景淒涼,老來孤孤單單的了。”

    “我自己的女兒我知道。”媽媽欣慰地說道,“等我們老了的時候,我們就輪流去兩個女兒家居住。靜雯呀,怡燃呀,我看你們將來就不要住得相隔太遠了,以免我在靜雯家裏時,我又想要看見怡燃,而在怡燃家裏時,我則又想我的靜雯了。”

    “嗬嗬,媽媽呀,”李怡燃笑道,“你在靜雯家裏的時候,我就天天到她家裏去蹭飯吃,你不是就天天看見我了嗎?”

    “嗬嗬,燃燃,你這貪吃嘴,”爸爸笑著說道,“我看幹脆這樣得了,你們這老爸老媽呀,反正退休了以後就沒什麽事情做,我們就天天逛菜市,買菜做飯,你倆就天天迴來陪著我們吃就得了。”

    “靜雯,怡燃,你瞧你們這老爸,六十不到就老糊塗了。”媽媽笑道,“這靜雯和燃燃都不是小孩子了,她們將來還不有自己的家庭啊?你叫女兒們迴來吃,那你叫吳嘉他們去哪兒吃啊?”

    李怡燃聽了爸爸媽媽逗笑的話語,她也笑著說道:“我才不擔心吳嘉呢,他那人臉皮可厚呢,看到我迴娘家吃飯,他或許還為節省了生活費而高興呢,保不準他也跟著來了。”她拉住邱靜雯的手說道,“至於靜雯呢,我看你將來還是找個像吳嘉一樣放得下臉麵來的人得了,那樣的話,咱們兩家人天天迴來陪著老爸老媽吃飯,把老爸老媽呀給樂得天天笑得合不攏嘴好了。”

    “怡燃,你就知道貧嘴。”邱靜雯害羞地說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迴來吃飯,一大家人坐在一起,那才叫鬧熱呢。”爸爸說,“別再耽誤靜雯的時間了,小心給弄得趕不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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