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們對麵的是一對年青的夫婦,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在她爸爸媽媽中間爬來爬去。她一會兒坐到她爸爸的膝頭上,用她那雙靈巧的小手搔弄她爸爸那高高的鼻尖頭;一會兒,她又爬到她媽媽的懷裏撫弄著她媽媽那清秀的臉龐。小女孩很淘氣,但也顯得非常聰明可愛。她的一言一行都顯現出她對這樣的旅行早已習慣了,而且,她好像還對這樣的旅行樂此不疲呢。從她們一家人質樸的穿著上,李怡燃看得出,這是一家常年在外打工的農民工家庭。小女孩看到邱靜雯在盯著她看,她就躺在媽媽的懷裏不動了,她也用她那雙好奇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邱靜雯看。

    人的情緒是容易受到周圍環境的感染的,尤其是對於傷心失望的人來說更是如此。當她看到自己所渴慕的事情天天在身邊顯現著,而自己卻又無緣得到,她是多麽的羨慕和嫉妒啊!在小時候,邱靜雯就愛用一種怯生生的眼光看著別的小朋友牽著媽媽的手幸福地走著,她是多麽渴望她的那雙小手也被媽媽牽著走啊!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媽媽到哪兒去了。見不到媽媽,她就天天纏著爸爸要媽媽,於是爸爸就指著天空中的月亮告訴她說,媽媽到月亮上給她摘花去了,媽媽要等到她的小靜雯長大了,聽話了懂事了才迴來,如果她再這樣任性不聽話的話,媽媽就會生氣,就不會迴來了。為了能見到媽媽,為了媽媽能早日迴家,從那以後,邱靜雯就不再纏著爸爸要媽媽了,她成了一個乖巧但卻有些孤僻的孩子。當邱靜雯長大一些的時候,她從別人悄悄的議論聲中得知自己是一個棄兒,是一個被人丟棄在路邊的棄嬰。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她的心中充滿了痛苦。在夜深人靜的夜晚,邱靜雯常常一個人躺在簡陋的木**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默默流淚,她在心裏呐喊著:“媽媽呀,你在哪兒?你為什麽生下了我,卻又要將我無情地拋棄?讓我一個人在這人世間孤單單地飄零呢?”慢慢地,邱靜雯接受了她是個棄兒這一鐵打的事實,“媽媽”這一神聖的詞語,成了她嘴裏閉口不言的忌諱。她最不願意聽到村裏那些大叔大嬸們的在她麵前充滿憐愛地說著一些什麽沒娘的孩子天看成,什麽沒娘的孩子最可憐之類的話語了,她覺得她不需要別人的憐憫和同情,她不願意她驕傲的自尊在別人同情的目光中像麵團一樣被拉直了又莫名其妙地被揉皺。她用一層厚厚的盔甲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她內心裏那份對母愛的渴望就成了一個冰封的、飄逝的夢想了。而在今天,在沒有媽媽卻還要麵臨著失去爸爸的今天,邱靜雯那冰封的情感在慢慢地複蘇。她出神地看著小女孩在她媽媽的懷裏得到愛撫,她的腦海中就浮現出她纏著爸爸要媽媽時的場景,想到那些如煙的往事,她的眼神變得朦朧而迷離起來。突然,邱靜雯發現小女孩一動不動地在盯著她看,她看到她那小大人似的神情,不禁嫣然一笑,她問道:“小妹妹呀,你在看什麽呢?”

    “我在看你,”小女孩一字一頓地問道,“阿姨,你不開心嗎?”

    “小妹妹,你怎麽說我不開心呢?”邱靜雯強裝笑顏問道。

    “我們幼兒園裏王老師的爸爸在醫院裏病死了的那幾天,她就像你一樣坐著一動不動的,眼睛裏滿是痛苦和憂傷呢。”小女孩天真地說道,“為了讓老師笑一笑,我們好多小朋友輪流給她唱歌。阿姨,你愛聽歌嗎?我給你唱一個,你也笑一笑吧。”

    “哎,小麗,阿姨沒有不開心,你別亂說話啊。”她媽媽製此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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