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寒冬裏的夜晚,蕭蕭寒風從頭頂上唿唿刮過,它們鑽入你的頭發間,鑽入你的鼻孔間,鑽入你的脖頸裏,讓你無時無刻不感覺到它的存在。站在這清泠的夜幕下,李怡燃覺得這絲絲涼風像是要浸透你的肌膚,直到滲進你的骨髓裏去。然而就在這清冷的夜空裏,銀盤似的月亮卻頑強地穿過層層雲霧,露出晶瑩嫵媚的圓臉,微笑著懸掛在天空。它那乳白色的月光,輕紗一般灑落下來,把整個校園給映得熒光明亮;皎潔的月光又如清泉流水一樣,灑遍了人間,灑在人們的心窩裏。雖然草坪上沒有夏日夜晚裏的人影綽綽,也沒有夏夜裏小蟲子那單調而又枯燥煩人的此起彼落的啁啾叫聲。但這迷人的月光讓人產生希望,產生夢想,也產生一種恬靜舒適想要安然入睡的甜蜜心態。

    李怡燃仰頭望著這皎潔的月亮和滿天的點點繁星。那些星星有的亮晶晶的,似少女含羞的眼睛,有的忽隱忽現,像是在玩捉迷藏的小孩一樣調皮,有的擠著一團,像是在爭吵著誰最明亮,有的則發出淡淡柔和的紅光,像是在出神地欣賞著大地的風光。這一切都使世界變得寧靜而充滿詩意,深邃而富含著哲理。

    範躍坐在那些因為嚴冬而失去了生命力的幹枯了的草莖上。也許是為了掩飾內心裏的焦燥不安和紛亂無頭的思緒,他把一根枯草放在嘴裏慢慢地卻是用力地咀嚼著。他看到昏暗的路燈把李怡燃的影子拉得老長,那燈影和月影因為照射的角度不同,就把那人影給部分重疊著變成了一個朦朦朧朧的“人”字形。那影子就在他的身邊踱來踱去,可就是不開口說話。而他卻也不願意率先打破了這份寧靜,於是有好一會兒,倆人就這樣沉默著。

    其實李怡燃是在等範躍先開口說話,她要等他自己把心結打開。也許啊,她以女孩子家細膩的心思想到,如果讓範躍放聲大哭一場,讓他用男兒家的眼淚祭奠一下他心目中那段美好的情感,然後再把它深深地埋藏,他就會清楚地知道楊麗娜已在他心中徹底死去。對,就是要讓他在這清冷的夜晚裏痛哭一場,哦,如果他實在丟不下男人家的尊嚴,不願意在她的麵前痛哭流涕,那麽就設法讓他掉下幾滴眼淚也行。李怡燃想,隻要壓抑在胸中的情感得到了宣泄釋放,他一定會慢慢走出困境的,他的心傷一定會讓時光給慢慢療養好的。

    擬定好要讓範躍大哭一場的計劃後,李怡燃就踱到他的身邊不走了。她故意把她那細長的影子投影在範躍的身上,她想,我要讓他感到沒有陽光和愛,哦,不是陽光,是月光。我要讓他明白黑暗之後就是黎明的到來,而黎明前的天空就是最黑暗的。待他爬過了那座山,他會在山之巔頂看到太陽依然從東邊升起來,又依然從西邊落下去,並不會因為某個人的不幸而改變;待他趟過了那條河,他會在河心裏看到滾滾江水依然向前奔流而去,並不會因為遇到阻力而改變它前進的方向。人啊,也應該是這樣的,時光匆匆,日月如梭,我們不應該沉迷於那些傷心的往事裏而不能自拔。是啊,隻要我們曾經努力地付出過,隻要我們曾經真實地麵對過,那我們就是無愧於生活的了。

    “唉,範躍啊,”李怡燃在心裏感歎道:“我們真的沒有理由老是緬懷過去的。當然了,在很多年以後,在一個陽光暖暖的閑暇的午後,你可以手捧一懷清茶,躺在一把令你身心都舒適的椅子上,你可以把腳丫子翹得老高,也可以把一雙腳交叉著扭在一起悠然舒適地搖來晃去。在那個時候,範躍啊,你可以像個人間看客一樣一邊呷茶一邊慢慢地品味一下生活中曾經出現過的點點滴滴。那時候我們可以迴憶一下往事,不論是得到了的還是失去了的,我們可以為過去了的一切作個評判,作個結論,但那絕不是為了追憶過去。對於明天,哦,明天,我們一定要把它想像得相當美好,因為明天是希望,因為明天是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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