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妖族不同巫族。


    自出生後,他們身體的變化,會隨著力量的增強,而慢慢成長。


    大荒是百年都難遇到雨的地方,汐送給他的能生水的瓶子,成了他在那裏生活下去的基本。


    那裏流放著太多作惡多端的頑固不化的妖獸,要想不死在那些妖獸手裏,隻能自己強大起來。


    那是怎樣的生活,他無從可說,別人也無法理解。


    從被流放後,他在大荒裏一呆就是兩千年。


    直到妖皇的第二繼承者東皇太一繼承王位之時,去了一次大荒,發現了已經長成青年的他。


    兩千年後,他早已和十二歲時不同,修煉了神力,還吸了不少妖獸的法力,因他屬性為火,屬於旱龍,在大荒那種地方生活久了,也熟悉那裏的一切,還把大荒變成了他自己的地盤,更是幫助了不少有心迴頭的妖獸修煉成了人形。


    他以一人之力,把寸草不生,不生毒蟲的地方,改變了一個模樣,讓東皇大為震驚。


    東皇欣賞他的能力,便把他帶出大荒,封為大日天龍,留在身邊,為護法。


    因他一日之間,從逐出龍族的災星化身為東皇的重臣,讓龍族上下都無比震驚。


    他把大荒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確是因他想離開那個地方,卻沒想過,自己會得東皇的賞識。


    可被帶迴去後,他沒有因自己離開那個地方而喜悅,也沒因自己翻身而感覺到興奮,那時……


    他懷著一份極為忐忑的心情,想見一個人。


    若不是自己經曆,他完全想不到,支撐他孤身熬過兩千年的,是那個小丫頭。


    他更沒想到,有一種感情,能讓人的記憶與悸動,保鮮數千年,甚至更久。


    長大為人後,他見她的第一眼,是在他的冊封大典上。


    因他的地位隻是一人之下,他的父親得知此事更是想要當場冊封他為龍族太子。


    所以禮節隆重了些,不僅有妖族各族的首領,還有巫族各個尊上前來觀禮。


    那日,他看到了跟著木神重而來的龍女,汐。


    兩千年前,她活潑可愛,兩千年後,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身姿曼妙,屬於女子最美的年齡。


    但他看到她坐在重身後,偷吃東西,偷喝美酒的樣子,還是覺得,她從未變過,依舊那麽可愛。


    於此,他心中有了另一種悸動。


    未見她之前,他幻想過無數次,她長大後會是什麽模樣。


    當那日一見,他便明白,那果然是她的樣子。


    十足的可愛。


    與他這種沉默寡言,隻會行動的死板成規之人,大相徑庭。


    那日,他身上的衣著,不再是在大荒時那種破爛不堪隻能蔽體的破布,而是如她,如眾多神尊一樣,一襲白衣。


    金冠束發,白衣衣領以金線繡龍裝飾,看起來有一些冰冷孤傲,卻也英俊瀟灑。


    他一步登天,帶給了龍族很多人複雜的心情,可唯獨她,仿佛他們從未分別過兩千年,仿佛他們依舊是兒時遇見的模樣。


    她的笑容,可以融化所有他內心那些莫須有的距離感。


    那日,她偷吃被重看到訓斥了她幾句,她沒有心虛,反而衝著她的重哥哥嘻嘻一笑,在自己的白紗衣上,抹了抹手指,然後抬起胳膊,對著站在東皇身邊的他,打了個招唿。


    “玥哥哥,好久不見!”


    那時,在聽到那清脆甜美的聲線後,他才切身處地的發現,他心裏的那道陽光,更亮了。


    “汐。”


    叫她的名字,是他迴來後,在除了東皇以外的人前,說的第一句話。


    也是從那時起,他因職務原因,需要與巫族的各個神打交道,便能經常見到跟在重身後的汐。


    更是在看到兩人後,他內心那激動欣喜的感情,在一瞬間,變成了煎熬。


    汐她早就是可以婚配的年紀,卻因為重,硬是說自己不嫁,要與重一起守著那天下蒼生,擔起永世的風調雨順。


    他與汐闊別兩千年,汐與重便相處了兩千年。


    而汐更是在一千年之時就已經有了永駐青春的修為,與成為翩翩公子的重,看起來很是契合。


    她從小遇到重後,就喜歡那位神,長大後,那份感情更是肆意增長,她愛他。


    知道自己錯過了,他沒敢把自己對她的情愫說出口,隻是借著眾多的借口,去接近她,去幫助她,去保護她。


    再看著她因為重對她做的一點微不足道的事,和日常的關心,表現出羞澀和愛慕的神情。


    就這樣,又過了三千年。


    三千年後,洪荒肆虐,那是木神,水神,風神,還有龍族最為苦惱的時候,妖族與巫族也在那時,出現了不合的情況。


    有一年的冬季,是水神亦是冬神的玄冥,與重合力冰封了一大片海域,世間有了一段平和的時間。


    也就是那個階段,在昆侖山的建木神樹,開出了一朵,世上從未有過的白花。


    他是第一個發現那朵花的人,因他飛去昆侖之巔,是要為汐尋找一朵,能幫她退熱的雪蓮。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那朵花的模樣。


    它花瓣嬌弱,卻沒被山頂的寒風吹落,花瓣中央,有粉色的花蕾,在他帶著炙熱的氣息靠近時,她的花蕾竟然會朝他伸過去。


    也是那一次,他知道這花,竟然脫離了建木,有了自己的生命。


    建木屬於與天地同壽的神樹,有好幾位神,都與建木有直接聯係,想著這朵花可能不是普通的花,他便時時過去探看。


    直到寒冬過去,世界要迎來春季之時,那朵花落了。


    昆侖山也在那時,被玄冥與句芒一同管理。


    在新妖問世之前,他才通知了木神句芒,又通知了東皇。


    有時候,緣分比孩子還能無理取鬧,即便是能逆天改命的神,都逃不掉緣的牽製。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那日隻是做了自己分內的事,就讓汐愛了數千年的人,情歸了旁人。


    因新妖問世,身體就是成熟女子的軀體,她還卻如雪,如雲一般,純潔的一塌糊塗。


    曾被鳳族的十位金烏共同讚許,是神界最美的妖神。


    她憑著那比很多女神還要奪目的模樣,贏的了巫妖兩族很多人的讚賞。


    更甚至,她得到了那位掌管著眾多生命的神靈,最特殊的關愛。


    從沒見過那位神簽過哪位神的手,即便是陪伴他數千年的汐,也從未與他有過肢體接觸。


    那位最美妖神,被木神確認種族送去東皇麵前,就被東皇與羲和認為義女,尊享妖族公主的名號。


    因她的原形,與梨花相似,渾身純白如雪,故而賜名,梨白。


    她無父無母,問世後樣貌雖是成人,可整個人卻純潔幹淨的如剛出生的孩子。


    他還記得,重曾向東皇提出要求,想要親自教習梨白世上的一切,而他是木神,對花亦能照顧。


    那時因巫族與妖族個別部落以存在難以解決的分歧,梨白為東皇義女,貿然交給一位男神,自是不妥,最後竟做了一個讓他去教授梨白一切的決定。


    他不懂他這般沉默寡言的人為何會被東皇看重,他非常擔心他能不能勝任,與男人打交道他還可以,與女人,他著實不擅長。


    可即便他擔心很多,還是成了梨白的老師,可在某些意義上,他更是她的哥哥。


    雖沒血緣,卻勝似親生。


    他更是知道,那位從未對什麽女子有過過分關心的木神,對梨白隻是一眼,就動了心。


    那時候,他在教習梨白時,總能看到那位神,放下自己尊貴的身份,會紅著臉笨拙的守在梨白的書殿外,捧著一杯從扶桑樹上接到的補充神力的露水,等到她學完。


    還聽說他曾瞞著他的兄長玄冥,潛入北冥,擅自拿走他們嫂嫂尋遍海洋得到的藍色珍珠,隻為給梨白做一串鎖骨鏈。


    由此,玄冥與他曾在北冥之上,大戰了三天三夜,生生把夏季變成了冬天。


    看一向沉穩受人尊敬的木神,竟然為了小梨白,多次行動冒昧,他有些羨慕,也擔心汐的心情。


    那時,除了單純的梨白,很多人都能明了,那位木神一定是想娶妻了。


    更有很多人在說,梨白問世,說不定便是上天賜予木神的禮物,他們一定會在一起。


    當然,那些說辭,汐不可能不知道。


    在他滿懷擔心去看汐時,卻看到汐依舊滿懷著期待,守著她與重一起守護的土地,她的杏眼裏依舊亮若星辰,但還是難擋失落。


    最初的神倚天地而生,神再創造萬物。


    而擁有神的外形,世間萬物都有的特性的生靈,就是人。


    神不會為人世間的瑣事而煩擾,可神卻不是無欲無求,神追求精神傷的無上自由。


    所以他理解了自己為何能在兩千年未見汐的情況下,還對她念念不忘。


    神是靈魂的升華,不止是他,神界的所有靈魂,他們一旦有了感情有了愛,可以存在數萬年,不更不改。


    六界,所有來自靈魂深處的愛,都可以寫作,海枯石爛的執著。


    他一直明白,汐對重的感情,難以改變,他對汐也是如此。


    而那位在天地精氣中誕生的神,懂得萬物誕生心情的神,對梨白一見情動,怕那感情,比他們妖族,還要深。


    他們擁有漫長的生命,那顆可以跳動很久的心,不會隨意加快速度。


    他因為汐亂了心跳。


    重因為梨白,心猿意馬。


    可即便這是一種情,但他對梨白,也有一種超越他對龍族同胞的感情。


    有個女人每次喊他“玥哥哥”總是帶著美好。


    可後來出現的女人,也這麽喚他,可那酥麻的聲線裏,是充滿柔情的溫婉。


    她是妖族最純最美的花,他被施以重任幫她塗上別的顏色,但他卻又怕有什麽人在她身上,胡亂抹上色彩。


    他教習她的時候,越來越像她的親哥哥。


    有次,那位木神按耐不住,“騙”走了她的初吻,他不惜與那位曾救過他一命的木神戰過一次。


    也因梨白被巫族、妖族不少男子傾慕,而傷過腦筋。


    他更是永生難忘某一件令他崩潰的事!


    那位受人尊重的神,竟然敢在他與東皇,還有鳳族幾位鍾意梨白的鯤鵬、金烏眼皮底下,要了梨白最為純潔的身子!


    傻傻的小梨白,在與重分開後,跑去找他,撲到他懷裏又哭又笑,便把這事給交代了。


    為此,他拚了所有神力,把那位木神,打出了傷。


    直到聽他對天發誓,他火氣才消。


    ——隻要天地不合,本尊便會一直深愛梨白,若沒做到,天誅地滅,魂飛魄散。


    類似那樣的話,在後來,曾有人這麽寫:


    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他,幾曾何時,把梨白,也拚命嗬護。


    不單單是因為他對梨白有一種視為胞妹的感情,更是因為與梨白在一起,他與汐相處起來,比之前要更為的和諧與自然,甚至他好多次都在恍惚,若是小梨白與重在一起後,他是不是就能牽過汐的手?


    最終,梨白與重大婚,名正言順。


    他看到他們,總是覺得欣慰。


    花歸於木,就如魚得於水。


    更甚至,愛了重數千年的汐,她更是在一夜之間,收起了所有的性情與好動。


    還問過他:“玥哥哥,梨白那般溫柔可人,是你教的?”


    “我用數百年才擁有的好友名望,為何梨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得到,是你教的?”


    “句芒是我們人人敬重的木神,為何梨白,卻能自然的直唿他的名字,玥哥哥,我能拿你練習麽,叫你玥,你可會怪我有失禮數嗎麽?”


    他從未得到過汐,也從未真正的失去過她。


    而汐雖從未得到過重,卻是真正的失去了。


    他知道,她即便懷著盼望重安好的心願,還是擋不住她堪比深淵的悲傷。


    梨白的溫柔可人,不是他教的,那是建木給予她的,與生俱來的性格。


    梨白能在極端時間內擁有友情與名望,亦不是他教的。


    有一方麵是因她出世就被東皇捧上至高地位的原因,而更多的因素是因為,她毫無付出,就得到了很多人的心,其中還包括與東皇地位等同的木神。


    她喚他玥,從來不會失禮數。


    而梨白能以一個“重”字隨意唿喚木神,那是因他們,不僅精神契合,他們的身,也真正的在一起過。


    那不是梨白的原因,那是重對梨白的占有欲造成的使然。


    他知道,汐這一受傷,可能會傷好久。


    他能思念她兩千年,能陪她三千年,更不怕等她五千年。


    可是卻不想……


    思及此。


    他睜開了眼。


    他蓋在藍冰兒的額頭之上的手,因他內心的翻滾,又生出了龍鱗。


    龍,在如今已經成了傳說,除了一些蛇和魚還知道龍可以重現,世人,隻會覺得這是上古最為荒謬的虛構。


    他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視線從手背移開,他看向了她那張臉。


    與她真正的樣子大有區別。


    這張臉,是小梨白的臉。


    可隔著這副皮囊,他還能看到她最初的模樣。


    五官裏都顯露著古靈精怪和聰明伶俐,比梨白,倔強的不是一點點。


    如今,距離之前的遙遠,真的過去了五千年。


    可他們,沒在一起的,即便麵對麵,可還是隔著滄海桑田。


    但是……


    手背的龍鱗,因他內心的躁動,逐漸蔓延到了手臂上,他心裏愈發的不安。


    梨白囚禁冥界四千五百多年,他也墮魔了這般久。


    他見不到小梨白,還從未有異樣的情況發生。


    自從他得知梨白輪迴成了白安安後,他還是抵擋不了內心那對小梨白的溫柔。


    甚至今日看到雪兒後,他更是明白,感情啊,不單單是愛情難以控製。


    汐,哥哥怕是陪你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當年,這條命因你可以留存至今,未來,定要看著你平安一世,哪怕僅僅是一世,也可以心滿意足了。


    他手背上的龍鱗越來越多,直至手肘後,那些漂亮的鱗片縫隙裏,竟然滲出了瘀黑的血。


    他的胳膊被袖子遮擋,但看到手背上有了血跡,他唯恐冰兒發現,便迅速抽手,插進了褲兜裏。


    又在一兩分鍾後,藍冰兒也睜開了眼。


    她的眸光帶著竊喜,一副因記起了遠久記憶,而激動的模樣。


    席無玥雙手插兜,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然後道:“心安了。”


    她先是點了點頭,然後才說:“心情蠻複雜的,沒想到安當初竟然還經曆了那些,要是我經曆了,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安心了,那就想想要吃些什麽,時間還早,慢慢來。”


    “嗯!”藍冰兒臉上漾著興奮的笑,“但我還有問題,就是在安體內的蠱,會被那個蛇妖解了嗎?他看似比以前厲害了。”


    “解不了,他要想解,也得等他飛升之後。”


    “那我就放心了,安欠我的,我一定要全部要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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