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許子幹和薛安遠來電,主要是關心小家夥的傷情,外加表態說他薛老三打得好,那一問隻是捎帶。


    即便如此,薛老三心中已然叫起撞天屈來。實事求是地說,紫寒將軍獲得提名的事兒,早在他寫《大國崛起》前,就在鬆竹齋聽安老爺子提過一嘴。當時,安老爺子說薛安遠恨有希望,會上已經有老同誌提名了,希望薛向跟薛安遠通個氣兒,意思是讓薛安遠和老首長吹吹風,基本就能拿下。而那會兒,薛向卻不覺得自家伯父上這一步有多好,雖然此前,他一直希望薛安遠在仕途上大踏步前進,可那個位子在眼下來說卻是燙手得緊,眾矢之的的所在,得之無益。


    不過,最後薛向還是和薛安遠匯報了,未等他說出自己的看法,薛安遠竟先拒絕了,還讓他轉謝安老爺子的好意。而不多久,薛老三又聽安老說,老首長似乎也不怎麽讚同薛安遠進這一步。


    而後,薛向便再沒關注這件事兒了,可事到如今,紫寒將軍因為今次的事兒,丟了必得之位。然而薛安遠,許子幹,安在海,甚至江朝天都一股腦兒地,彎兒都不轉地懷疑是他薛某人使得手段薛老三真個是冤枉到家了。


    因為這本就是個突發狀況,縱算他薛老三再使心機,也不至於把自家小寶貝丟出去作餌呀,更何況,此前他壓根兒不知道陳坤的身份,何談早有預謀。當然,從另一方麵講,人家都懷疑他薛老三,也是有道理的。


    一者,薛安遠曾有機會得到那個位子,不管什麽原因。最後失之交臂,可到底便形成了他薛某人的“作案”動機——不爽頂掉薛安遠的紫寒將軍;二者;他薛老三機謀百變,彎彎腸子賽黃河是出了名兒的。此前就做下過許多驚心動魄的“大案子”,今次要做這一樁。也在能力之內。


    有此二者,也就無怪別人拿有色眼鏡瞧他了,於此看來,低調是何等得難能可貴啊!


    正因心中憋著火氣,又逢江朝天再次誤解,是以薛老三出言尤其不客氣,竟帶了十分刻薄。


    江朝天似乎對此免疫力頗強。笑笑,接道:“誰是妖精,這會兒可看不出來,好在來日方長。你我兄弟有的是時間明辨己身,得,今兒個特意在此等老弟你,就是和你話個別,隻怕以後。你我兄弟一南一北,見麵的機會可就少嘍。”


    聽江朝天這情真意切的話,不知道的準得以為這是關羽、張飛兄弟辭別,其實,這二人的關係說成劉備和曹操都是客氣的。


    “南北?怎麽。江科長要外放了?”薛向微愕,他此去遼東正是北方,而廄顯然也是北方之屬,這江朝天的南北之論是如何而來?


    江朝天笑道:“還不都怪你老弟太優秀,把兄弟我都比得沒影兒了,老爺子老拿你做榜樣,激勵我這後進生,這不,把我趕下地方,說是不做出成績不準歸家,你說說你老弟是不是禍首罪魁,”


    薛向可沒功夫聽江朝天說便宜話,問道:“江科長下到何處,想必以你老兄的大才,定是省府之屬吧。”


    “兄弟我哪有你老弟這麽好的命,入仕年餘,就玩兒了出三級跳”


    “行了,你老兄一見我就是話嘮,痛快點兒成不?”薛老三對江朝天的新職務確是好奇至極,他心裏對自己的升遷速度勉強滿意,卻是不信江朝天還能再趕到自個兒前邊去。


    “和你老弟此前倒是去得一個地界兒江漢省,不過我可沒享福的命,能待省府,是赤水縣,革命老區,聽說窮得很,不好整啊,組織雖然信賴,給了個縣委書記,可這信賴得不徹底,還是副的,上有正印書記、縣長壓著,我這老三怕是有勁兒也難使上啊”


    江朝天還在一邊滔滔不絕地“叫苦”,此刻薛老三心中已然像吃蘋果吃出半條蟲一般難受,真個是一波委屈未完,又來一波堵心。這會兒,他算是看出來了,江朝天完全是來惡心他薛某人的呀。


    說起來,薛向此刻心中正是恨海滔滔,想當初他是被人一腳踢下去的,而且一踢就踢到了天涯海角,山溝溝裏,薛老三曾以最大的惡意揣測,若不是他自個兒能折騰,沒準兒能在那山溝溝裏陷個三五年,就是這樣,他薛老三下去時連個副科也沒撈上。而後更是頂風冒險,拚死拚活地幹,終於把靠三屯折騰出模樣了,他自個兒又混成了逃犯。


    好容易平反了,自個兒卻還背了處分,成了白身,轉瞬靠山屯成了副處級單位,沒他這栽樹人什麽事兒了,盡給人家乘涼了。好在最後就讀京大,上麵終於舍得給補償了,安排了個副科,未幾,他薛老三施才展能,又衝開血路,青雲直上,直到成為眾人爭搶的對象,很是飄飄然了一會子,結果,一腳又被人踹了下去。


    你說下去就下去吧,好歹落實了常委副縣長也不算差,可人家江朝天眨眼間竟成了排行老三,主管黨建、組織的副書記,要知道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初,排行第三的副書記多數也掛著正處級,看江朝天這似抑實揚的模樣,薛老三料準了這小子一準兒混上了正處的牌子。


    想到此處,薛老三就有搬石頭砸天的衝動。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他這邊又是累死累活,又是冒著殺頭的風險猛衝猛打,才混了個副處,這邊人家江朝天入仕就是正科,且入仕的時間壓根兒就早他薛某人不到倆月,就在中央部委坐了幾年辦公室,眨眼又奔他薛某人前麵去了,成了一縣書記,這真叫薛老三無處說理去了。


    虧得這二人沒分到一個縣,要是真弄到一個縣裏,他薛老三就成了江朝天的下屬,若真如此,非把薛老三氣得掉頭奔迴蘭竹廳,找振華首長吵架去不可。


    即使這樣,薛老三心中已然是不爽至極,這無關城府,無關風度,就是他娘的不爽,“江科長,不,江書記,莫非你今兒個來找兄弟就是為了顯擺,告訴兄弟,你生官兒了是吧,莫不是還要咱哥們兒擺上幾桌,替你慶賀慶賀不成?”


    這會兒,薛老三算是明白江朝天那口口聲聲的“薛縣長”,簡直就是在罵人。


    “薛老弟說哪兒去了,咱哥們兒誰跟誰,還能那麽膚淺不成,不過,你老弟硬要請,老兄我自沒有拒絕的道理”


    “打住打住,兄弟沒空,得,迴見了您勒!”薛老三一肚子火氣,更兼又困又餓,實在是懶得看江朝天這得意模樣,掉頭就走。


    江朝天卻也不叫住他。


    細說來,江朝天來此的無非是探探紫寒將軍的事兒,是不是薛老三使得詭計,和報告薛向他江某人也升官的消息,現下看來,兩個目的皆已達到,而且結果都還不賴。尤其是看著薛老三氣衝衝地前行,江朝天心中竟是沒由來的一陣快活。


    出得南海後,薛老三直奔公交車站,又花了半個鍾頭,將近九點半的時候,才趕到長征醫院,小家夥就在此處診治。薛向到病房時,時候雖已不早,可病房內的人頭還是不少,昨天剛趕到家的大姐薛林,在京的朱世軍,雷小天,陳佛生等一幫老兄弟,衛戍師的邱治國團長,五四食堂的馬永勝主任等一幫薛向在京結識的官場中的老朋友,以及小家夥學校的校長和老師竟也在此。


    細說來,三天前,小家夥住進醫院的聲勢比這還大,因著薛老三大鬧五星茶館的動靜兒極大,又一幫最好傳播小道消息的衙內們在場親曆,薛老三離去不久,滿四九城夠得上知道這消息的,基本都知道了,緊接著,玉湯山附近又上演了出軍事衝突,雖未擦槍走火,可現下是什麽年代,能鬧出軍人對峙,已經是了不得的大事兒了,至此,幾乎和老薛家有往來的人都知道薛家老三又把天給捅破了。


    這迴老薛家和老吳家之爭,不知多少人伸長了脖子看熱鬧,想弄清是強龍勝過猛虎,還是猛虎敵過強龍,當然,大多數人希望的是兩敗俱傷。誰成想事情很快就平息了,因為安居山中的老首長發話了。老首長的話倒是不長,卻是頗有味道,據傳,隻對這起事件雙方各自說了四個字,給吳家人的是“教子無方”,給薛家人的是“頭昏腦脹”。


    如此一來,腦子稍微靈光些的,便品出了老首長到底還是護了犢子。因為很明顯,給吳家人的“教子無方”是說給家長聽的,而給薛家人的“頭昏腦脹”是說給薛老三聽的,且前者的批評語氣較之後者,強烈得不是一星半點。由此一來,可謂是高下立判。


    最後的結果是薛家老三暴捶了吳家外孫,竟就這麽輕飄飄接揭過,吳家人吃了悶虧。如此一來,善辨風向者無不知薛家人勢頭正猛,於此,趕著給小家夥送關心和溫暖的,又怎會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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