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過!”


    一個孩子舉起手來,眾礦工有些沉默。


    礦場,就跟集中營一樣,生命都得不到保障,就更別提每日能夠吃的東西了。


    挨餓受凍,是這裏所有受難者們的日常。


    “現在,請重新投票一次,決定他生,又或者決定他死,投票處決的,請舉手。”


    主持審判流程的盾衛兵站出來,底下的礦工們悉悉索索交流著。


    “我覺得這人雖然糟糕,但還不至於被處決,他也是個可憐人。”


    “他不值得可憐,他打罵過我們,凡是欺辱過我們的,都應該付出相應的代價,不然,原諒他,就是對不起那些死去的親人。”


    顯然,這兩種說法都有人支持,但前者得到的支持更多,大部分礦工都認為那隻胖白熊不應該死,所以隻有少數人舉起手投了處決票。


    多數對少數,再一次投票表決顯然有了結果,胖白熊軍人被礦工們放過,他能夠活著。


    “唿~”


    胖白熊軍人鬆了口氣,雙腿還有些軟,而就在上來的黑甲盾衛兵要帶走他時,有隻小手卻是在別人放下手的時候才舉起來,稚嫩的聲音響起:“這不公平!”


    “西可,你在說什麽,大家可都同意了。”


    身邊的小夥伴拉了拉身邊,那個開口的小女孩衣袖。


    “是的,大家都同意了,連我也同意這個人不用被處決,但是我不同意他可以什麽事都沒有,就能被輕易放過。”


    西可指著胖白熊軍人。


    “他曾經打過我爸爸好多頓鞭子,我認為他可以不用被處決,但至少要被鞭子打迴來,一頓、不,一頓不夠,至少要三頓鞭子,我才能原諒他。”


    西可認真的話,給所有礦工提了個醒。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沒錯,至少要抽他幾頓,我才能原諒他。”


    比起直接放過,又或者直接幹掉,這種介於中間的懲戒結果卻是剛好,沒有意外的,這種話就獲得了所有感染者礦工的讚同。


    而在所有人都讚同的情況下,審判結果就從【放過】,變成了【必須先抽幾頓鞭子解氣,才能放過】。


    雖然,這不是最好的無傷結果,但比起被判處決的人,胖白熊軍人欣然接受了這種懲罰。


    之後,其他被審判的看守軍,都沒有脫離以下的三類人:


    一,是對感染者充滿惡意、十分敵視感染者,並上升到日常行為中的惡人;


    二,是對感染者並沒有太大惡意,但依然會對感染者懷有排斥心理,聽長官命令行事的軍人;


    三,是對感染者帶著一些善意、抱有一定同理心,但介於環境原因,他們隻能通過類似惡行的行為,盡量提供自身幫助的一般人。


    其中,第二類人的數量最多,他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切行動隻是聽從上麵長官的命令。


    期間,他們聽令殺死了很多感染者,礦工們也知道自己的親人死在這些人的手中,這是難以磨滅的仇恨。


    因為這些人從不同情礦工,所以,在此時此刻,礦工們也不同情、原諒這些人。


    而第一類人的數量在其次,在烏薩斯帝國十多年裏、不間斷的宣傳下,感染者的形象早已經有些妖魔化。


    凡是信了這一點的人,仇視感染者簡直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嚴格來講,這更像是一種倒黴蛋理論,就比如你身邊有一個公認的倒黴蛋,當你某天突然倒了一次黴,你第一時間並不會認為是自己真的倒黴,而是會認為是那個倒黴蛋,害得自己倒黴。


    哪怕,那個倒黴蛋什麽都沒有做,你也依舊會如此這般的認為。


    感染者,就是那個被公認的‘倒黴蛋’,所有的壞事都能往他們身上推,包括有些看守軍,會把自身被派遣來雪原礦場,這個鳥不拉屎的苦寒之地當看守的不幸,歸咎到感染者礦工的身上。


    這類人對感染者的偏見根深蒂固,他們對待感染者的態度也是最為惡劣的,同樣,感染者也沒給這些人好臉色,除了表麵帶惡人的胖白熊外,基本全都被投票通過了處決這個結果。


    至於第三類人,卻是人數最少的一部分,因為不隨波逐流、不盲目從眾的人是少數,更別提逆流而上,做不合群、甚至會讓自己承擔風險的那種事情了。


    所以,在公審結束後,六十七個人的看守軍俘虜中,隻有十一個人被帶迴之前關押的地方,重新關押了起來,而剩下的五十六名看守軍人則是被麻繩捆著手,然後驅趕到了礦場外的那片雪地上。


    雪很白,昨天的紅,已經被連綿不斷、下個不停的小雪給覆蓋了。


    如同過去在這裏發生的事情一樣,隻是這一迴手持武器準備執刑的人,和站在雪地上等待被執刑的人,雙方互相掉了個位置。


    在弓弩的發射聲響起後,這裏的雪就再次紅了起來,手持原先屬於看守軍弓弩的礦工們,在執行完處決後,有的人便跪地,直接在雪地上嚎哭起來。


    “媽媽,你在底下看見了沒有,兒子給你報仇了!”


    黑角青年雙手握拳砸在雪地上,他笑著,哭著,卻是在大喊大叫。


    而這人,也不過隻是在場、正在發泄心中情緒、感染者礦工裏麵的一個。


    葉蓮娜握著已經沒有弩矢的弓弩,作為被推選代表的第一名,她剛才親手用弩箭射殺了一個看守軍人,但她的內心沒有像其他人那般感到欣喜、暢快……


    相反的是,女孩感到了疑惑。


    這樣做,真的對麽?


    這樣做,真的就能讓長眠於此的祖母感到欣慰、乃至高興麽?


    葉蓮娜不知道,但她隱約覺得不會,因為她的祖母是個熱愛生命的人。


    以前還在世的時候,看守礦場的軍人裏有人生病了,祖母還願意站出來為那人治療。


    那個被治療過的人,現在也沒有被判處決,就在還活著的十一人當中,名字叫皮特納,是一個偶爾會給小孩子東西吃的冷臉男人。


    吳克站在不遠處的白色雪地上,寒風吹得他身上的灰色鬥篷在空中飄動,看著那邊哭嚎笑鬧的人群,他內心的情緒有些複雜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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