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廷大酒店’位於馬當路上,馬當路上的‘貓屎’咖啡屋雖然不是上海上檔次的咖啡店,但環境幽靜,氣氛安寧很適合聊天敘舊。


    沈星戴著鴨舌帽,帽沿壓得低低的幾乎摭住了快一張臉,當他與連漪出現在咖啡屋裏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會認得出他來。


    咖啡屋寂靜的一個角落,連漪麵對廳坐著,沈星則背對著廳坐,這樣一來,客人隻能看到連漪嬌美的麵容,而沈星的樣子根本看不到。


    咖啡屋的燈光朦朧昏黃,如雲流水的輕音樂緩緩流淌,來這裏喝咖啡的客人品償著咖啡的芳香,神色都十分陶醉。


    沈星初來上海對這座城市並不熟悉,隻是傍晚來‘朗廷大酒店’的路上坐在車裏正好看到這一家咖啡屋,所以就讓連漪到這裏聊天,原本他以為這家不上檔次的咖啡屋環境氛圍好不到哪裏去,走進來坐了一會兒他才知道小咖啡屋自有小咖啡屋的靜諡與清寧。


    連漪並不想同他呆這裏太久,開門見山說:“有什麽話說吧,我不能太晚迴去。”


    沈星自坐下來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就連服務員端著咖啡上桌的時候,他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咖啡的淡淡芳香飄來,往事也一幕幕浮在腦海中。


    遇到她的那一年,他十六歲,上高二,那是一個陽光絢爛的下午,他打開李博教授的家門,眨眼間就看到了一身白衣飄飄的少女。皮膚如白瓷般淨亮,海藻般的長發傾瀉下來,流海摭住額角,額角上是一張美麗絕倫的麵孔,很純,很幹淨,也很傾城。


    眼前的這個少女是他見過的長得最漂亮的女孩。


    那一瞬間,他的瞳孔無限放大,心被一張有著天使麵孔的少女給深深吸引住了。他的心在跳,可他向來孤傲,輕易不將情緒表露在外,所以隻能將這份悸動隱藏在心裏。


    他問了她:“你也是來上鋼琴課的吧?”


    在她肯定迴應後他漠然地經過她身邊,心依然在跳,卻要假裝無動於衷,因為他明白以後還能遇到。


    之後他上完鋼琴課果真遇到了她,從寒喧到熟絡,再到彼此吸引。


    “沈星,有話快點說吧,我真沒有什麽時間。” 連漪的眼睛時不時瞄著手機,手怕這個時候杜冽打電話找她。


    沈星還沉陷於美好的迴憶中,被她的話語打斷,露出愧疚的情緒緩緩說:“漪漪,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方才在酒店的時候,他都叫她的全名,現在在這間寧靜的咖啡屋裏,他終於可以像以前那樣叫她‘漪漪’了。


    “沈星,在酒店的時候,你不是說我們隻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敘敘舊嗎?” 連漪在聽到他的叫喚後就覺得異常,再聽到他接下來的話,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我如果不這樣說,你會同意和我坐在這裏嗎?”沈星倒很坦白,不像在酒店時那般迂迴。


    “沈星。”連漪看著眼前感覺很陌生的人語氣不善地說:“我曾經給你過機會,是你放棄了,現在你名成功就,衣錦返鄉,怎麽就覺得很了不起了是吧,想要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


    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越說越激動,“告訴你,這個世界不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


    沈星自知理虧,但還是想挽迴,“漪漪,在巴黎的時候條件不允許,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拒絕你的。”


    “什麽叫條件不允許?”連漪冷笑嘰諷,“現在你名利雙收,難道就是條件允許了嗎?”


    沈星在她的聲聲逼問之下,無言以對,麵色如黑碳般難看,昏暗燈光投射下,更顯得唯唯諾諾,哪裏有風光無限大鋼琴家之風采?


    連漪稍稍收斂情緒後繼續說:“如果在巴黎的時候,你隻要對自己有信心,不拒絕我,我絕對會等著你,可是你偏偏膽小怕事,就因為我母親花錢醫治你母親的病還有送你到巴黎留學,你就可以舍棄自己的感情,像你這般怯弱的人,還有什麽資格坐在這裏和我說我們重新開始。”


    “漪漪。”沈星突然蓋住她的手,“可我當時也說過如果老天可憐我們,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現在的沈星,我們一定會再在一起的。”


    連漪想要抽迴手,卻被他壓得更緊,猛然抓起來,置在嘴角邊深情款款地說:“現在好了,老天果真可憐我們,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沈星了,為什麽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呢?”


    連漪的手被他抓得緊,頓時緊張了起來,此時,桌麵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熟悉的鈴聲傳來。


    “你放手,我要接個電話。”她沒有好氣地說。


    沈星無可奈何隻得放開手。


    屏幕上的來電顯是杜冽的手機號,這也讓連漪的神經崩得更加緊,她抓起手機瞅了一眼沈星後才慢慢摁了接通鍵。


    “漪漪,你離開酒店了嗎?”杜冽的語氣淡定自若。


    “我離開了,現在正逛街呢?”她與沈星的事都已是陳年舊事,讓他知道一點意義也沒有,所以她不想說實話。


    “在哪裏?”杜冽又問,語氣稍顯不耐煩。


    “在馬當路上逛著呢。”她隨口一說。


    “在哪裏?”杜冽的語氣沉得像看不到頭的黑洞,“我想知道你具體位置?”


    連漪一時語塞,心裏亂得很,猶豫著要不要和他說實話。


    “漪漪,在哪裏,我過去接你。”杜冽重複地問。


    “我——我在——馬當路的‘貓屎’咖啡屋。”為了自圓其說她又解釋說明:“我逛累了,正好看到這裏有一家咖啡屋,我想進去坐一會兒。”


    “噢。”杜冽輕輕應一聲,“那你進去休息一會兒吧,我辦完事就來接你。”


    掛斷手機後連漪徹底鬆了一口氣,麵對像杜冽這種人的質問,她還當真招架不住,隻好說了實話,以目前的情況要盡快結束與沈星的糾纏,讓他快點離開,若不然一會兒杜冽來接自己的時候撞見就壞事了。


    “剛給你打電話的是誰?”方才連漪通話的模樣與語氣沈星都觀察得一清二楚,他隱隱覺得不安,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所以才會如此絕決地拒絕自己。


    “我未婚夫。”連漪在這件事上不想隱瞞他,為了快點打發走他,也就這樣說他才會罷休。


    沈星的目光在她的手指上停留了一會兒,淡淡笑說:“沒有戴訂婚戒指,你唬弄誰呢?”


    “誰說訂婚了就一定要戴著戒指。” 連漪覺得好笑,“再說我那玫訂婚戒指價值無城,平時不可能戴著的。”


    “我也可以送你更貴的戒指。”沈星感覺她說得不是真話,“我現在可以給你最好的生活,真的,我什麽都有了,就差身邊沒有你。”


    連漪不僅覺得他好笑,還覺得他還不可一世了,就算他如今因為名氣賺了不少財富,可與那些貨真價實的富商不起來,就是一隻螻蟻。


    “漪漪,你笑什麽?”沈星不自量力地說:“我說得都是真的。”


    “真的?”連漪反問,“如果真這樣,你難道不感謝感謝我的好母親,如果不是她把你送到法國留學,你會有今天的成就嗎?”


    沈星微微點頭,“這一切還真要感謝你母親,如果不是她為了分開我們,送我去留學,我不可會有現在的成就。”


    “那你覺得我母親會同意我們再在一起嗎?” 連漪看了看手機,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她怕鈴聲響起,然後一個抬頭就看到杜冽持著手機出現在咖啡屋的大門處。


    “為什麽不同意。”沈星還在自我感覺良好,“當年我一無是處,可現在我的藝術成就在全世界聞名,你母親也是個藝術家,絕對會同意的。”


    連漪又覺得他太單純了,就算他再大的名氣,終究改變不了他是殺人犯兒子的身份,她的母親不可能接受。


    “沈星,你的自我感覺也太好了。”她笑笑,“別說我現在有了未婚夫,就算沒有,我們中間隔著很多阻礙物,你就不要再糾纏下去了。”


    “漪漪,你就真這麽鐵石心腸嗎?”沈星笑得悵然若失。


    “沈星,你走吧,你走得越遠越好,最好不要再呆在上海,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連漪終於狠下心來。


    “連漪。”沈星換了一種叫法,“我要不要留在上海,不是你可以決定的,你不想再看到我,也不是你可以決定的。”


    “那你想怎麽樣?” 連漪看了看時間,與杜冽結束通話後時間已經過去十五分鍾了。


    “我不會放棄的。”沈星起身,壓了壓帽沿似有離開的意思。


    連漪抬起頭來,從她坐的位置看到他有形的下巴,由於說著話隱隱動著。


    “我知道你還在氣頭上,過陣子我再找你。”沈星趁她不注意,抓起放在桌麵上她的手機,正要撥號的時候被她喝斥,“沈星,你拿我手機做什麽?”


    他巧妙地後退兩小步,手指靈活地按了幾個數字鍵,直到自己的手機響起,他才將手機放迴桌麵說:“你累了,我送你迴家,我先上走,在車上等你。”


    “不必了,你走吧。” 連漪的冷意十足。


    沈星見她心情不好,不便逼迫她,失落地說:“那隨你吧,我先離開,你路上小心。”


    說完轉身,低頭離去。


    連漪拽著手機的手指冒著冷汗,終於把他給打發走了,雖然日後他有可能還會找自己,可先解決今晚再說,以後還會發生什麽事誰知道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


    沈星一出來,司機就為他打開車門,他坐進車裏,沒有讓司機馬上開車同,而是迴頭看了一眼這間毫不起眼的咖啡屋,深深歎了一口氣。


    原來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也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感情。當初他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舍棄了她的感情,難道真錯了嗎?


    他的漪漪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跟在他身後纏著他的小女孩了,快兩年不見,她長大了,成熟了,更加漂亮奪目,隻要是個正常男人都會被她吸引,可她再也不是自己的漪漪了。


    “開車!”他坐正身體,吩咐司機。


    黑色的商務轎車緩緩行駛消失在昏暗的路燈下,漆黑如墨的深夜裏,仿佛還留蕩著車子主人方才的歎息聲。


    沈星的轎車剛剛離開咖啡屋,接著一輛白色的寶馬跑車開到了咖啡屋前。


    車裏的杜冽早就來了,隻是將車停在咖啡屋旁不起眼的一個黑暗角落,正確的說,他早派人盯著沈星了,從沈星與連漪一起上了黑色商務轎車後抵達咖啡屋後,他得到消息就來到了這裏。


    他們進入咖啡屋的時候足足有半個多小時,他卻能沉著氣坐在車裏抽了了半個小時的雪茄,他越來越佩服自己的能耐力了。


    直到沈星走出咖啡屋,上了車,他的眼神死死盯著他,藏著怒火看到他的車子開走了後,他才發動引擎。


    敲打著方向盤,沉著嗓子自言自語:“沈星,你太不自不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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