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沒料到拜蒙竟然還有這樣記錄愛人的趣味……”


    西迪笑著捂住了嘴巴,如此點評到,而聽到他的話語,艾利歐格和茉莉的表情也越來越黑,也顯得那站在最前麵的費舍爾的身影愈發單薄,就像是要被風吹跑那樣。


    一個安詳睡著的男人,緊緊握著那作畫之人的手,像是怕她要離開那樣……


    怎麽對那個拜蒙就會出現如此的依賴之狀?


    “費舍爾……”


    “費舍爾老師……”


    身後,艾利歐格那慵懶的、好似漫不經心的聲音與茉莉陰惻惻的聲音同時響起,讓看著前方的費舍爾身體微微一顫。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在做著將要迴頭麵對風暴的準備,打算讓她們冷靜一下,先找到那個基座再說。


    可就在他迴頭的過程中,他的餘光卻看到了旁邊瘦瘦高高的死亡卿正蹲在地上,手中還握著一些放在靠在牆邊的畫架上的圖畫,隻不過這些畫作比那一大幅的放在大廳正中央的“費舍爾睡圖”要小一些。


    他呢喃了一句,下意識地對著身後的人說道,


    “這裏好像……還有。”


    費舍爾要說的話全部都被塞迴了嗓子眼裏,艾利歐格和茉莉也看向那邊,艾利歐格臉上慵懶的表情已經稍稍褪色,卻依舊抱著手站在原地沒動,倒是茉莉先一步地沉不住氣向著那邊走去,拿過了死亡卿遞過來的那些圖畫,一幅幅地看了起來。


    “這些都是什麽啊……費舍爾老師你換衣服的時候?還有你捂著胸口幹什麽?你幹嘛用這麽溫柔的眼神去看……看那個拜蒙?!”


    一幅幅畫看去,茉莉顯然已經開始氣急攻心,而旁邊一臉無辜的死亡卿還趁著茉莉拿起畫的時候看到了那畫的背麵好像還有標題和批注,


    “咦,那些畫的背後……”


    茉莉微微一愣,然後又把這些畫給翻了過來讀那位拜蒙留下的標題和批注,


    “‘《他和聖域的衣服》,第一次被米迦勒天使的玩具給弄壞了衣服,去更換的時候應該沒料到我在偷偷看他哦,真是可愛……’


    “‘《被丘比特的箭射中啦》,咦,這樣一言不吭地被我的箭射中了,明明很生氣但卻因為擔心我的傷勢而不敢發作,還要詢問我怎麽樣的模樣,被調戲了都不知道呢……’


    “‘《藏在背後的擔心》,好像喜歡上我之後就開始疑惑了呢,為什麽在未來沒聽過我的名字?心裏應該很擔心我死掉然後未來見不到我?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費……費舍爾老師,你……你……”


    幾幅畫下來,將他們曾經有過的那種甜蜜,那種從女性視角之中看到的連費舍爾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閃光點以畫作的形式保存了下來,放在此處。


    如果是愛戀的雙方或者說是無關的第三者看來,都會為之所打動,就連身後的西迪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姨母笑來。


    可如果,看到這些東西的是其他與其中的男主角有染的女性呢?


    茉莉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後的費舍爾,而艾利歐格更是直接越過了費舍爾,突然一言不發地走向了那大廳的牆壁上,一把將那幅巨大的“費舍爾睡相”給摘了下來,然後在費舍爾那微微一縮的震驚表情中閱讀起了那幅畫背後的標題和注釋。


    卻見在那標題之下有兩行批注,隻不過最原先的那一行批注已經被無情地抹除,隻留下將紙張給削下的痕跡。


    而後,才是現在能他們能看到的批注,上麵寫著,


    《費舍爾》


    擁有彼此的一夜裏,他握著的,是他最愛的也是最愛他的女人。


    “哢!”


    艾利歐格麵無表情,隻是捏著那畫布的手倏忽用力,將那白紙一下子捏出了許多皺褶來。


    第77章 坦白的前夕


    捏著手中那繪製精美的畫,艾利歐格的表情極為不爽地咂了一下嘴,因為饒是以她的眼光看來,拜蒙也不愧為掌握世間藝術與神秘知識的大家,能輕而易舉地將畫麵繪製得無比精美,簡直如同畫麵重現一樣那般栩栩如生。


    那好像無端的火焰便從她的手指處一點點蔓延,眼看就要順著她與其圖畫接觸的地方一路蔓延而上將之完全燃燒,但餘光中,艾利歐格還是看見了那正在低頭看著這些畫的費舍爾,似乎也同樣看到了他被稍稍觸動的內心……


    “嘁……”


    那火焰倏忽戛然而止,慢慢縮迴了她的體內,也讓這堪稱藝術品的圖畫幸免於難。


    還記得先前她和費舍爾說的時候十分篤定,拜蒙一定是因為什麽特殊的目的才會接近費舍爾,才會將那對惡魔而言十分寶貴的“眷顧者印記”放在他的身上,甚至還將她的印記給抹除覆蓋。


    雖然直到現在,艾利歐格也依舊如此覺得,但看著眼前這些一幕一幕十分詳細的圖畫,艾利歐格卻也一時無法再開口重提這個觀點。


    倒是費舍爾懷中的埃姆哈特隻是看了一眼就像是沒眼看了那樣躲入了費舍爾的懷中,不假思索地說道,


    “這一定是拜蒙的奸計!是她提前安排好的,你可千萬不要上當啊!”


    “……”


    費舍爾摸了摸受驚的埃姆哈特,他隻是看向身邊這些圖畫,甚至於還有許多茉莉沒有拿出來的擺放在地麵上的圖畫,其中的每一幅畫都顯得那樣精細,顯然經過了繪畫者細心的雕琢。


    他撿起了其中的一張,看了一下後突然開口說道,


    “這些都是我過去與她認識時的畫麵……”


    “……嗬,真不像她嗷。”


    艾利歐格隨手將那幅巨大的畫扔迴原處,或許本來是想重申和埃姆哈特同樣的觀點,畢竟以她的眼光看來,拜蒙大有可能是提前設計好的這一切,讓前來這裏的他們看到這一幕。


    不僅能讓費舍爾看到他們先前的經曆,還能激怒站在他身邊的其他女性,何樂而不為呢?


    但仔細思來,艾利歐格卻並沒有開口,因為她忽而發現了其中的一個矛盾,就像是她突然也不知道不確定拜蒙真實的想法和秉性了。


    如果拜蒙隻是如此設計而已,一切都如埃姆哈特所說的那樣,那自己壓根就不需要在意她畫的這一切,反正一切都是假的。


    可當艾利歐格看到她以細膩的筆觸記錄著那好像不是她的心思,記敘著她對費舍爾的挑逗,記敘著費舍爾對她的擔憂,那如細水長流的跨越一萬年的愛戀便又這樣如一根魚刺那樣卡在了艾利歐格的喉嚨裏。


    如果拜蒙所擺放的這一切並非是設計,而是真心實意的,她確實在這一萬年中無比緬懷隻存在於未來的戀人,這卻讓艾利歐格更加不能接受。


    她好像是在證明,她將艾利歐格的印記抹除染上自己的是理所應當的,在證明她更有理由去擁有費舍爾。


    兩者相加,怎麽想都不是,卻隻能讓艾利歐格愈發不爽。


    感受到身前一直在不爽,就差直接炸毛和哈氣的艾利歐格,費舍爾也隻能快速轉移話題,他迴頭看向茉莉,切入了正題,


    “不管赫萊爾到底是故意讓我看到的還是這裏先前就這樣,我們現在的重中之重都是要尋找基座,茉莉,你還能感受到那基座的具體位置嗎?”


    身後的茉莉還在鼓著腮幫子收撿地上的圖畫,頗有一種“我要帶這些證據迴去給拉法埃爾看”的意味在,直到費舍爾迴頭,她才堪堪停下動作,嘟了嘟嘴說道,


    “我試一試吧,我能感覺得到它離這裏很近……”


    “嗯。”


    原本先前看到費舍爾發現那個什麽拜蒙在欺騙他感到生氣時,茉莉還在內心中有那麽一點點竊喜,現在一看到這麽多的甜蜜迴憶,茉莉的心又提了起來,連帶著看手中收集的“證據”都不爽起來。


    原先她還對這素未謀麵的“拜蒙”沒什麽太大的感覺,尤其是她才剛剛把費舍爾老師給吃掉,現在經曆了這些她也如同艾利歐格那樣對拜蒙有所防備和不滿了,就和對待伊麗莎白那樣……


    嗯,至於艾利歐格,看在她對自己沒什麽敵意的前提下,現在暫時和她合作一下。


    茉莉開始尋找基座所在的位置,艾利歐格反倒是出奇的安靜,隻是將那被她揉皺了一些邊角的畫重新掛迴了牆麵上便抱著手站在門口處同樣等待起了茉莉的動作。


    費舍爾再次掃了一眼那牆麵上的畫,在腦中咀嚼起了赫萊爾留在畫後的話語,同時,他也看到了在畫麵旁邊的、通向宮殿第二層的旋轉樓梯。


    “……”


    懷中的埃姆哈特原本就已經很不安了,費舍爾思考了片刻還是將他拿出了懷中,讓他在這裏稍等一下,他要再上去看看。


    身後的埃姆哈特原本還想勸他小心,但費舍爾卻已經走上了階梯,向著更加幽深的二層走去。


    二層之上,正符合拜蒙千百年前所流傳的那智慧形象,擺放了許許多多的書架,費舍爾站在原地打量了四周好一會,隨後穿過了書架一點點走向二層的盡頭,而一樓的燈光傳到此處也已經愈發晦暗,隻能依稀看到,在書架的盡頭處有一處滿是灰塵的書桌,看起來已經很久沒再有人使用過。


    在書桌的後方,是世人所流傳的“拜蒙”魔神的形象。


    那是一個滿是陰影的背影,她的背後生著如天使一樣的翅膀,有著聖潔的、完美無瑕的外貌,因而被人類稱為“主天使之王”。


    她戴著一頂滿是寶石的王冠,騎在一頭能說人言的單峰駱駝的背上,好像一直在旅途中,在荒涼的沙漠上一直行走。


    費舍爾仰視著這副沒有記載她真實樣貌的背影,突然伸出手將這幅畫抬起,看向了它的背後——赫萊爾有在作品背後留下作品名稱和注語的習慣,這幅畫也不例外。


    卻見上麵寫著:


    《我》


    “我好像不知疲憊地在找尋著通向‘未來’的路,等待著未來的那個人來迎接我。”


    費舍爾這才意識到,那為世人所廣為流傳的“拜蒙”的形象其實與自己息息相關。


    他當然還記得,她頭上的王冠是自己笨拙地一顆一顆地將寶石放入其中形成的;他當然也還記得,她身下所騎的那頭母駱駝還是在索羅巴托眷顧的蛇人部落為自己所撿到的。


    他看著上方的這副圖畫,隨後迴過頭來,坐在了拜蒙所坐的書桌之前,安靜地看著眼前幽暗的圖書館,就這樣安靜地坐著,不知道在想一些什麽。


    直到他的臉龐和身軀都開始蠕動,好像有什麽漆黑的流體在他的體內運動起來,他才聽到了一聲稚嫩的聲音,


    “費舍爾……你好像在思考?”


    “嗯,丘比特。”


    “你在想什麽?”


    “在想你這個名字真正的主人。”


    “……原來丘比特這個名字是有主人的?”


    “抱歉。”


    “沒關係的,我可以接著用嗎?”


    費舍爾不置可否,隻是輕輕靠在了她的椅子上,突然對這團黑泥問道,


    “我突然覺得我看不清一個人了,我不知道她的一切是真是假,不知道她靠近我的緣由……先前的種種疑惑都能以‘相信’來詮釋,但現在我卻不知道能否再托付相同的相信給她了。”


    “那現在你更了解她一點了嗎?”


    費舍爾靠在了椅子上,突然又想起了剛才那幅巨大圖畫後麵的話語,她說,


    “擁有彼此的一夜裏,他握著的,是他最愛的也是最愛他的女人。”


    費舍爾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在茉莉尋找基座的這最後時間之前,在身後拜蒙那滿是陰影的背影的注視下,他呢喃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


    “……”


    黑泥沒再開口,隻是靜靜地陪伴著他,如它先前所說的“愛他”那樣。


    ……


    ……


    一樓,隨著費舍爾獨自一人前往二樓,茉莉開始尋找起基座的具體位置,艾利歐格卻依舊抱著手站在拜蒙宮殿大開的門扉之前,那表情不複慵懶,卻也不知道具體在思索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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