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心滿是汗意。


    卻因這忽如起來的力量,漸漸平靜起來。


    開始觀察那群黑衣人的形式。


    對方大約七八人,有個刀疤臉打馬一閃而過,轉眼就成了領路的,眾人都跟著一道飛奔。


    “聽說這姓蕭的就這麽一個兒子,咱們把他綁了,還怕他不來嗎?”


    “他當初帶兵滅了我們那麽多人,這一迴就要讓他血債血償!”


    馬跑的太快。


    華岸甚至聽不清小少年的心跳聲。


    壓低了自己的唿吸,盡量平靜道:“看來咱們暫時還死不了,你別怕。”


    蕭易水輕輕點頭。


    滿麵風聲,馬兒顛簸的他都快散架。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已經是參天古樹成林,那群人終於把他兩從馬背上拎了下來。


    眼前是極其陡峭的山壁,窄的隻容一人通過。


    “把他兩解開,拉過去。”


    幾人通過的時候,腳邊碎石落下萬丈深淵,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就這麽個鬼地方。


    飛雪就這麽不和事宜的落了下來,漸漸壓倒枝葉。


    眾人圍成一圈,還挺得意,“這可是個好地方,不管蕭家來多少人也是白費,屆時你我隻要站在那入口處,保管一砍一個準。”


    “就是這兩小子,生的倒真是挺不錯的。”


    有個矮小猥瑣的,伸手就捏了華岸一把,“這世家公子就是好命啊,生來就是錦衣玉食,連皮囊都比別人要好那麽多!”


    生了火堆,坐在一處取暖。


    “你還真下得去手。”


    話是這麽說,幾人誰也沒阻止,頗有興致的看著。


    華岸麵色發僵的,卻一動也未動。


    發覺身側的少年強撐著要坐起來,輕聲道:“別動。”


    那人把他拎起來,扔到火堆旁邊,匕首“撕拉”一聲扯破了衣襟,火光將一張俊秀的小臉照的陰柔秀美,斜飛的狐狸眼更添了幾分勾魂奪魄。


    “不是我說,你們看看這小子皮膚白的……怡紅樓那些騷娘們都比不上!”


    幾人酒足肉飽,跟著起哄;“就是不知道滋味怎麽樣,哥幾個誰先試試。”


    “反正咱們都是爛命一條,還惡心不死那姓蕭的!”


    泛著銀光的匕首再往下,一點點割破了衣衫,毫無輕重可言的劃破血肉。


    華岸皺眉,卻不吭聲。


    惡心的嘴臉湊近,他猛地一個起身,額頭撞上那人的鼻梁上,匕首脫手而出,劃斷了捆住他手腕的繩子。


    幾乎是眨眼之間,他握住那把匕首,將它插進了那人的心口。


    一招斃命。


    季清屛不喜歡他不是沒有理由的。


    聖醫的大弟子不是什麽一心懸壺救世之輩,而是滿懷仇恨,日日學的都是如何更加簡單利落的殺人,在悄然無形之中取人性命。


    眼前人轟然倒地。


    火堆旁看熱鬧的幾人,徒然變了臉色。


    “這小子……”


    “殺了他給狗子報仇!”


    不斷落下的飛雪幾乎要凍僵了身體,華岸一腳踢翻了火腿,將小少年拽起來,割斷了繩子,“你先下山。”


    蕭易水站著沒動。


    一點聲響也沒有。


    華岸這才想起來,把啞穴解了,兇他;“少廢話,你不走,我就直接把你推下去!”


    那人不由分說,一把將他護到了身後。


    “我就是蕭易水。”


    行。


    你行。


    就你們姓蕭的最大氣最光榮!


    華岸都快氣炸了。


    一眾劫匪更是淩亂。


    偏偏這時候刮了一陣大風,硬生生把華岸頭上的帽子刮跑了。


    就一小禿驢。


    “媽的,臭小子還敢誑你爺爺!”


    仇恨值蹭蹭往上犯了好幾倍。


    長劍大刀刷刷就往兩人砍了過來,也不說什麽章法,直接以身形武力壓製。


    華岸手裏就一把匕首,蕭公子還隻能空手接白刃。


    這倒黴催的,也沒誰了。


    眾人逼近的時候,他看了小少年一眼,當即一躍而起,壓下滿是霜雪的樹枝將前麵的兩三人彈飛出去。


    蕭易水也沒閑著,借勢奪了一柄長劍,眼都不眨就結果了性命。


    血色染紅雪地。


    他都愣了一下。


    你丫的不是信佛嗎?


    那人倒像是看懂了他的眼神,“送他去佛祖麵前懺悔。”


    說的真他媽有道理。


    “老子殺了你們!”


    對方的怒吼更是撕心裂肺。


    這兩小少年毛都還沒長齊,殺人倒是一個比一個利落。


    蕭易水的劍招靈動,風中飛雪都似乎被其牽引,化作劍風一連傷了三人,幾人不再像剛開始那般輕視,一招一式都變得小心起來,


    隻是他畢竟年少,沒有多少內力傍身。


    這樣你來我往的消磨著,漸漸的有些氣息不穩。


    華岸轉了個身,從地上撿起一柄長劍,現學現賣,直指對方太陽穴。


    眼前倒了四五具屍體。


    兩少年相依而立,在雪裏站起了青青翠竹。


    馬蹄聲逐漸近了,滿山的唿喚聲也隨著北風吹入耳中。


    那刀疤臉壓不住,扛起一柄大刀砍下,殺人大甚。


    一腳踹開了華岸,接連對蕭易水落下殺招,“不過就是個黃毛小子,也妄想在我手下逃生嗎?就算你老子到了,也隻能眼睜睜看你死在我刀下!”


    小少年顯然已經有些扛不住,冷汗從額間滑落,眉眼卻仍舊正然。


    “不過,我喜歡看人垂死掙紮吧,我看你還能掙紮到幾時?”


    刀疤說:“我倒是挺喜歡你這小子的,可誰讓你是蕭家的兒子,你老子結下仇怨,由你這個做兒子的來還也是應當的,要不然這樣,你跪下來叫我三聲爺爺,罵你老子是個狗雜碎,我就先殺他怎麽樣?”


    華岸廢了老大的功夫才爬起來,正看見那小少年手中的長劍被大刀壓的越來越低。


    罵了聲粗口,接著垂下的樹枝飛奔過去,一劍貫穿了那個刀疤臉的後頸,血飛濺在臉上,燙的嚇人。


    小少年得以脫身,他鬆了一口氣。


    微微揚唇。


    那刀疤臉卻徒然轉過身,一掌拍在他身上。


    滿口腥甜噴出,少年廋弱的身體飛馳而出,大半個人都到了崖外。


    “哥哥!”


    一向溫潤的少年聲調顫的厲害,飛撲過來,死死拽住了他的手。


    “我拉你上來。”


    那刀疤臉一步步朝兩人走過來。


    華岸張了張口,放開。


    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他奮力想抽迴自己的手,蕭易水卻打死不放。


    那人掌中蓄力,已經到了小少年身後。


    他急的滿頭是汗,借勢猛然一躍而起,右手握了一塊尖石頭,正對上那刀疤臉的手掌。


    對方的手掌鮮血淋漓,仍舊有掌風一瞬間奔湧而來,無數樹葉飄零而下。


    骨骼碎裂的聲音逐漸傳來,華岸額間冷汗遍布。


    他的意識也變得十分模糊。


    蕭易水小心翼翼的抱著他,第一次像個小少年那般彷徨無措。


    ……


    “師、師傅?你怎麽來了。”


    華岸一睜眼就看見黑著個臉的歐陽宵,頓時嚇得差點坐起來。


    但渾身是傷,疼的齜牙咧嘴。


    “還知道疼,看把你能的。”


    歐陽宵把他那隻包成熊掌一樣的手臂挑起來看了看,少得的語氣發沉,“這手廢的差不多了。”


    “師傅。”


    華岸仰頭看他。


    “你別看我,看也沒用。我讓你來好好參個佛,你倒好,這是要直接上西天啊?”


    歐陽宵挺氣,拿出一顆丹藥就給他塞嘴裏,“白和你廢那麽話。”


    丹藥瞬間化在唇齒間,滿嘴都是苦味蔓延。


    華岸少年老成的歎了口氣,說:“這佛光萬丈渡不了我。”


    “嗬。”


    聖醫亮著銀針看他,“還真是越來越實誠了啊,我怎麽看你要舍己為人了呢?”


    都是當師傅的人。


    徒弟是個什麽樣子,他還不清楚麽?


    有仇就報,就怨就還,這都是應該的。


    但華岸現在這樣,還真奇了。


    歐陽宵不無遺憾道:“你這輩子,怕是和至高武學都無緣了。”


    華岸默了默,低聲說:“我知道。”


    聖醫瞅著自家小徒弟,心情有些複雜。


    華岸倒是過渡的挺快,“師傅,蕭易水怎麽樣了?”


    他還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雖說聖醫已經出現,就算隻剩一口氣也還能救迴來。


    華岸還是挺擔心的。


    “在門外守好幾日了,我沒讓他進來。傷的也不輕,不過比你好些。我瞧你這戾氣也已經去的差不多,這便同我迴去吧。”


    歐陽宵說著去開門。


    養傷養病什麽的,再沒有在聖醫身邊更好的去處了。


    一開門就看到了門外的那個小少年。


    霜雪飛飛揚揚的落下,簡直要站成個雕塑一般。


    華岸掀開被子,下榻穿鞋子。


    手疼的厲害,直出冷汗。


    那小少年快步走來,彎腰給他穿好了鞋子,半響才抬頭,“你要走了?”


    華岸笑著應道:“是啊。”


    還歡快的很,“還要多謝你呢,若不是受了這點小傷,我師父哪能這麽快讓我迴去,終於不用啃青菜蘿卜了哈~”


    “你的手……”


    小少年眸裏滿是歉疚。


    華岸摸了摸他頸上的血痕,“我是你哥哥,保護弟弟不是應該的嗎?”


    小少年點點頭,眸色有些暗。


    他手臂一陣陣的疼,唇色發白的快要咬不住,抬腳就往門外走去。


    身後小少年,低聲問他:“我以後要去何處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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