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曼絕對是美人胚子。


    之前剛看見到時候,小姑娘麵黃肌瘦都掩不住眉目秀麗。


    現在好好養了半年多,真真是杏眸含春,眉若新柳,一笑一皺眉都令人心醉。


    陳雲諾伸手掐了那張小臉一把,粉粉嫩的,觸感極佳。


    “阿姐,你幹什麽呢?”


    安曼紅著臉,似嗔似怒的望著她。


    她伸手輕輕敲在桌麵上,“啊,習慣了。”


    不知不覺中,好像又恢複了少年時的心性,灑脫隨性還帶點小惡趣味。


    安曼不同她說話了。


    時間一久,陳雲諾又有點瞌睡,一晚上沒睡,白天也睡不久,難免有些撐不太住。


    “阿姐你怎麽這麽犯困啊,昨兒晚上姐夫來……是不是那什麽你了……”


    安曼臉紅撲撲的看著她,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純潔裏帶了一絲絲好奇。


    “那什麽什麽?”


    她故意裝作什麽都沒聽懂的樣子。


    安曼到底沒她臉皮厚,蹭的站了起來,“我我我……不知道那什麽!”


    陳雲諾懶懶往後一躺,麵上頗有些促狹的笑,“哦,那我也不知道。”


    小姑娘轉身就跑了。


    院子裏,陌廣慶已經在安氏身邊坐下,夫妻兩看起來很是疏離客氣。


    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竟耗了這麽久也沒走。


    她勾起一抹笑來,還真是著急啊……


    院外,丫鬟都退下了。


    陌廣慶對著麵前嫻靜的安氏,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好半響,才起了個頭,“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的是梨花,怎麽現在喜歡杏花了?”


    安氏沒抬頭,“你也說是從前了。”


    陌廣慶被噎了一下,原本是想起身就走的,又看那個做女兒的似笑非笑的看過來一眼。


    立馬又沉了沉氣,“也是。”


    安氏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那些針線上,纖細的針刺破錦緞,一點點的集成華美的花樣。


    陌廣慶摸了摸自己的鬢角,今早起的時候,好像看見鬢發已經有些發白了。


    很多年前,年輕秀美的安氏也像那些盛開的花兒一樣,可現在也和他一樣,漸漸老了。


    他不禁有些感慨,“素英……”


    安氏的手輕顫了一下,針尖刺破了手指,一抹殷紅瞬間染紅了花樣。


    她默默把花樣收了起來,一邊站起來道:“難為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陌廣慶也跟著起身,“你我是結發之妻,我怎會忘記。當初送你出府也是形勢所逼,你是知道的……那時候但凡是同陳家有關係的人,全部都倒了血黴……”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都忘記和你念初,真的!素英,在我心裏隻有你才是我的妻子!”


    這一番話,他說的臉紅脖子粗,很是動容。


    然後,安氏連頭都沒迴,“是嗎?陌將軍這些年,演戲的功夫倒是越發的爐火純青了。”


    這話一說完,安素英就進了屋,陌廣慶還想跟上。


    雕花門應聲關上,猛地將他隔絕在外。


    “素英,你聽我說!”


    陌廣慶急的在外麵直喊。


    幾個丫鬟遠遠站著,小聲議論起來。


    夫人和年幼的大小姐當年是怎麽被趕出去的,夫人好不容易才好了些雲雲。


    他又頓覺顏麵掃地,當即怒步而去。


    那扇門,很久也沒有打開。


    入夜,陳雲諾剛打算去暗室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影在門前走動著,一時半會兒沒敲門也沒進來。


    柳暗看了一眼,道:“姑娘,好像是夫人。”


    陳雲諾讓人打開門,把人請進來,“母親在外麵做什麽?”


    安氏的作息很規律,平常這時候都已經睡了,今夜卻不知道為何在她門前徘徊。


    來人一時間沒開口,她自然也不急著用,親手泡了香茶,去了兩道水,才緩緩酙上了一杯。


    安氏看著她悠然自若的動作,眼中浮現一絲絲的愕然來。


    沉默了許久,才道:“將軍今日來同我說話了。”


    陳雲諾“嗯”一聲,沒多話,隻靜靜的聽著。


    “我以前要嫁他,你外祖父還不同意,說他這樣的出身哪裏配的上安家的小姐?”安氏其實是個氣質淑華的女子,這麽多年窮鄉僻壤的生活,也沒能淡去她身上的優雅。


    安氏笑了笑,向是在懷念那些年,“那時候他什麽都沒有,一個人跑到最高的山上捉了一隻小鹿給我,說:他雖然出身不好,但總是願意把他僅有的東西全部都給我。”


    眼前的女子笑起來的時候,很像她阿娘。


    陳父總是納妾的那幾年,整個府裏烏煙瘴氣的,阿娘又心痛又無奈又不想在她麵前表現出來的時候,笑起來就是這樣的。


    陳雲諾握住了安氏的手,微微的笑著。


    好像這樣就能把溫暖傳遞給對方一些,她從安氏裏的眼睛裏,看出了許多不可言說的東西。


    “成親的第三年,我有了你。他是個粗人翻了好些天的書,熬紅了眼睛才取出“念初”兩字,說他這一生都念著我的好,待我如初。可是後來……他把這些都忘啦。”


    安氏緩緩撫上了她的眉眼,憐惜中帶著淡淡的傷感,“哪個女子年輕的時候不是如花美眷,隻可惜似水流年,抵不住人心易變。念初……念初,顧相待你又是如何呢?”


    陳雲諾沒想到她會忽然提到顧訣,微微頓了一下,說:“他不一樣。”


    “傻孩子,這世上有誰是不一樣的呢?”


    安素英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問她,過了片刻又柔聲道:“但願同你說的一般吧,不早了,你梳洗梳洗歇息吧。”


    就如同隨口閑談了幾句一般,安素英起身便要迴屋去。


    屋裏的柳暗花明之前一直聽著沒出聲,這會兒連忙上前去開了門。


    陳雲諾卻看見安素英眼睛裏隱隱浮現的水光,大抵從前也是有過真心相待的。


    她想了想,道:“母親也寬心些吧。”


    如今李氏成了神智不清的,也真的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了。


    “那是自然的。”安氏溫婉的笑,“我如今掛念的就隻有念初和曼曼,其他……都同我沒什麽幹係了。”


    她把人送走了,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花明忽然很是生氣道:“也就是夫人這般好脾氣,要是我早就兩巴掌唿上去了,看那張老臉還能不能再厚一點。”


    柳暗斜了她一看,“這般沒有姑娘樣子。”


    “無妨無妨。”陳雲諾笑盈盈的,鳳眸裏微光輕現,“自然有人管得住她。”


    花明哼哼,“姑娘說的什麽話,你才是被人管著的那一個!”


    陳雲諾緩緩走到榻邊,“你且等著瞧。”


    “瞧什麽……”


    聲還沒落下,屋裏的燈滅了。


    陳雲諾也轉眼就去了暗室。


    四周點了數盞燈火,奇怪的是,今晚山遙還在。


    “我記得今天沒讓你來。”


    山遙已經很自覺在給爐子生火了,有些懨懨的“免費勞工,不要錢成不成?”


    “我說,你不是來我這避難來著?”


    陳雲諾轉身翻了翻,案上的藥經。


    之前做過摘錄,有醫治她這種短暫失聰的丹藥方子,此刻翻起來還有些麻煩。


    山遙沒再答話,好半響才撿起小一塊藥材扔過來。


    她微皺眉,抬眸看去。


    之間少年苦著一張臉道:“有什麽差事,是能讓我離開永寧一陣子的?”


    陳雲諾也覺得有些不對了,“怎麽?”


    山遙很是憂愁的歎氣,像是少年期犯了毛病似得,“能不不說嗎?”


    她搖搖頭,說:“不能。”


    山遙公子再次憂傷了,好半響才道:“我可能病了。”


    這迴陳雲諾低著頭,沒聽見,手裏藥經翻得沙沙作響。


    忽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嘴裏念叨著方子上的藥材配量,走過來的時候踢了踢山遙坐著的小板凳,“讓開些。”


    好在山遙已經習慣她煉丹的時候,超乎常人的專注程度,連忙起身讓開。


    又是一堆藥材往裏放,幾個步驟下來便到了天亮。


    山遙這次沒打瞌睡,看著她忙忙碌碌了一整晚,等裏頭丹藥將成的時候。


    就看見她從手腕上取下一條斷了尾巴的小蛇,低頭親了親碧璽,“咬吧,剛好給你補補。”


    “阿姐……”


    山遙看見碧璽發紅的血眸,就有些犯怵。


    不過那小蛇倒是很溫順用小腦袋在她手掌裏蹭了蹭,好一會兒才歡快的在手腕上咬了一口,血色漸漸被它吸入體內,碧綠的身軀也越發變得有光澤起來。


    山遙倒吸了一口冷氣,別開眼去,直接去翻看那本正攤開的藥經。


    “差不多了。”


    她拍了拍碧璽的小腦袋,從煉丹爐中取出丹藥服下。


    麵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發白,陳雲諾直接在原地盤腿坐下,碧璽在她身邊扭來扭去的,發出“絲絲”的聲響。


    煉丹爐下的火勢未歇,籠罩著她的麵色分外虛弱蒼白,交疊的手掌極其廢力的壓製住體內翻湧的毒素。


    山遙正翻著那本藥經,越看臉色越差,等迴過頭來。


    已經臉都已經黑了,“你真是瘋了!”


    再見陳雲諾哪裏還能聽見他說的什麽,不由得急的在她身側來迴鍍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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