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諾不由得笑道:“站著做什麽,坐下用膳啊。”


    身側那人不說話,雲長越愣是站著沒動。


    等顧訣一碗粥見了底,優雅清貴的拿錦帕拭了拭唇,翻閱“可會背?”


    讓人抄一百遍還不算,還得會背……


    她看著,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但見顧訣那模樣,嚴師出高徒,她也不好說些什麽。


    雲長越頓了頓,已經開磕磕絆絆的背上了,“修、修身慎行,恐辱、先也。宗廟致敬,鬼神著矣。孝悌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無所不通……”


    後來漸漸的通順起來,看樣子背書還能治他那幾個字幾個字蹦的毛病。


    陳雲諾頗覺得驚喜,但她一聽這些就犯困,吃得差不多了索性就起身說:“那我先迴飛華閣了。”


    顧訣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


    她伸手摸了摸顧訣沒什麽表情的臉,“別嚇著人家。”


    朝雲長越寬慰的一笑,隨機拉著不怎麽願意挪窩的安曼出門。


    身後柳暗花明隨行。


    “阿姐、阿姐……”


    安曼一連喚了她好幾聲都沒人應,不由得有些奇怪,連忙加快腳步走到了她前邊。


    “這麽急著迴去做什麽?”


    她這才看見了,笑了笑說:“快下雨了。”


    安曼看了一眼天色,還是覺得她有些奇怪,卻也什麽都沒說,上了馬車。


    不多時,便到了將軍府。


    陳雲諾一進門就碰見了李氏等人,兩撥人剛好碰上,整個將軍府的氣氛都有些沉。


    李氏一見是她立馬紅了眼,“你終於把柔兒害死了,如今可稱心滿意了?將軍隻有兩個女兒,現在沒人和你爭和你搶了。陌念初,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她一見李氏這模樣,就知道應該是和陌語柔的事有關。


    對方那話一連串的朝她吼過來,耳朵沒什麽影響,便無不甚計較。


    “是二妹妹相中的六皇子,在平沙城出了這樣意外,李姨娘也要怪我身上?”


    雖說這將軍府裏的二小姐死了,卻也不見有什麽喪事的布置。


    李氏氣的發瘋,上來就要用長指甲撓她。


    花明手快,一個擒拿手就把人給壓下了,“李姨娘莫不是看我們姑娘脾氣太好了?若是姑爺知道了,你應當很快就可以去陪女兒了。”


    將軍府裏的幾人臉色都白了白,連忙說:“李姨娘近日來傷心過度,有些神智失常了,請大小姐高抬貴手放過她吧……”


    聲還沒落,那邊楊氏已經迎了過來,“念初迴來了,這是……怎麽了?”


    又看見花明壓著李氏,當即麵色就僵了僵,“這李氏又冒犯你了?你們這些人站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把人弄走。”


    好像完全沒看見花明似得,上來就要和陳雲諾嘮家常。


    她這會兒哪有這樣的興致,簡單寒暄了幾句,便說:“聽說母親身子不適,我先去問候一聲。得空了在來看望伯母。”


    楊氏伸出一半的手又收了迴去,臉色僵了僵,“這段時間你一直守著顧相,是該去看看你母親了。”


    又吩咐人來把李氏帶走。


    陳雲諾這邊轉身便往飛華閣去,哪知花明一鬆手,那李氏就驚叫著朝陳雲諾撲去,倒像是不死不休的模樣。


    安曼嚇了一跳,迴頭看去,她剛好順著小姑娘的目光,一轉身,李氏的指甲都快劃到她臉上來了,抬手用巧勁兒推了一把。


    她安然無恙的站著,李氏摔了個四腳朝天。


    下人們連忙上來把人止住,沒曾想這夫人橫了心要找陳雲諾的麻煩,一邊叫罵著一邊抓傷圍上去的丫鬟脖子,竟是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陳雲諾喚了聲“花明,幫著把人送迴去吧。”轉身走了。


    “好叻。”


    花明應了聲,上前一把抓住了李氏傷人的爪子,隻聽得“咯噔”一下,眾人都驚了驚。


    李氏像是要嚎哭的,又被花明用帕子堵住了嘴,隻能支支吾吾的扭動著身軀。


    花明笑盈盈的問:“她住哪來著?”


    丫鬟們連忙給指了路。


    到飛華閣的時候,安氏正坐著繡花,一抬頭看見幾人走近,猛地站了起來,麵上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母親。”


    陳雲諾上前輕喚了一聲,剛伸手去扶安氏。


    卻見那人麵上的欣喜漸漸的淡了下去,有些不自然的朝她笑笑,“顧相的身體可好些了,你這段時日照顧他,都瘦了好多。”


    “大好了。”


    她隨即應了聲,緩緩的問:“母親最近如何?”


    “比之前總是好了許多的。”


    安氏又坐迴原來的位置,手裏穿針引線的,杏花鮮豔欲滴。


    安曼歡喜之後,又有些小抱怨的說:“這是我最喜歡的花樣子了,可娘說要繡了給你做荷包呢!”


    她敲了敲小姑娘的頭,“你喜歡便自己學著繡啊,母親繡的這樣好,自然是要給我的。”


    安氏抬頭看她,淡淡的笑,“你這嫁了人啊,怎麽連原先的老本行都忘了。”


    陳雲諾愣了一下,撒嬌似得,“那怎麽一樣。”


    自她出嫁之後,倒是不曾見安氏過去右相府過,她想著要麽開口讓安氏也出去走走。


    今個兒這般,忽然又覺得多少有些奇怪了。


    陪著坐了會兒,閑聊了幾句。


    安氏做女紅的時候很專注,便也隻答她問的那幾句,然後說些將軍府進來的事。


    比如,李氏自從聽到陌語柔的噩耗的之後,就整日裏咒罵陌念初如何如此惡毒。


    她聽著陌念初這個名字,多少有些內疚。


    畢竟那人還躺在長生穀裏生死不知,卻無端要替她擔著這樣的惡名。


    安曼聽到這話,無端端的也隻好沉默。


    反倒是柳暗,在一旁溫聲寬慰道:“那李氏是什麽人,便教的什麽樣的女兒。光想著攀龍附鳳飛上枝頭,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她那女兒若不是沒看上六皇子的身家,斷然也不會命喪平沙城。”


    安氏聽了,便也覺有理,輕歎氣說:“這是自己的便是自己的,別人的,便是再強求的也得不來,反倒遭了報應。”


    陳雲諾卻想著,李氏那個女兒,明明不是一樣的性子,偏偏落了同樣的下場。


    這世上若是真的有因果循環,大抵便是如此了。


    一直到晚上,安氏睡了,讓柳暗花明守在屋裏,她才到暗室裏去。


    “阿姐。”


    山遙早早在下麵等著了,身邊堆了不少藥材,他手裏還拿著清單。


    “你要這麽多藥材做什麽?難不成姐夫真的病了?還是……”


    也不知怎麽的,就有那麽多話問不完似得。


    陳雲諾伸手去撥弄了一下藥材,數量隻多不少,都是上等貨色。


    這才隨手敲了山遙一記,“怎麽就變得這麽囉嗦了,管家公。”


    山遙這次沒捂頭,有些直勾勾的看著她,問道:“聽說,你找到親弟弟了?”


    “是啊。”


    她聞言微微一笑,又帶了幾分苦澀,“他長的很高了,就是脾氣不太像從前……”


    “那、那……小公子什麽時候迴來?”


    山遙頓了一下,“我也好早日準備把賬目交給他。”


    “想什麽呢?”


    “不曉得小公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不要同你一般大手大腳就好。”


    她知道山遙再說暮雲州那邊的事呢,當即伸手就朝他腦袋敲去。


    這迴他躲的快,一臉悻悻然的說:“同你說了多少次,別敲頭,變笨了誰給你賺錢?”


    陳雲諾有些黯然,“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肯迴來……”


    山遙想說,就陳家這樣的家財,哪個會不動心。


    相像她家這些人大約是從來都不缺錢的,又換了句,“隻要人還在,早晚都會迴來的,不是麽?”


    “你倒是會說話多了。”


    “那是自然。”


    她彎腰去給煉丹爐生火,有從袖裏取出方子來,一樣樣的點過數量,又用筐子篩選過一遍才往裏放。


    “話說,這才多久,你怎麽瘦了這麽多?顧相他舍得你這麽大半夜還在忙活嗎?”


    山遙還在說著話,倒後來發現她完全沒聽到一般做著自己的事,也就閉了嘴。


    陳雲諾忙碌著,轉身拿藥材的時候看他還在,便說了句,“你迴去吧。”


    “我還是在這待著吧。”


    山遙一副難得出來透氣的表情,又見陳雲諾有些探究的目光,連忙站起來道:“我在這給你添柴生火還不成嗎?”


    她忙忙碌碌的,計算著各種藥材的用量,多個人注意著火勢倒也不錯。


    當下便沒再說話,專心致誌的煉丹。


    不知過了多久,山遙倚著牆根打起了瞌睡,看樣子這段時間也把他累得不行。


    陳雲諾輕輕搖頭,彎腰添柴加大了火勢。


    顧訣的失了很多內力影響到了身體,要想修迴來耗時太久且短時間內難以有所成。


    煉丹製藥是最快最好的法子。


    還有她自己,要是再不好……真的要瞞不住了啊。


    一夜悄然無聲的過去,天快亮的時候,她迴到了屋裏去。


    饒是如此,一個人還是睡得有些不安穩,朦朦朧朧的時候,溫熱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緩緩坐到了榻邊。


    可她困得睜不開眼睛,大抵也是覺得,無需太過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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