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她是從窗戶滾出去的,溜進了隔壁廂房的時候,正看見天邊蒙蒙亮。


    陳雲諾錦被一蓋,睡了個迴籠覺。


    身上衣衫被折騰的有些皺了,好在有人備了換洗的衣物,不至於搞得太難看。


    “雲公子。”


    白府的侍女來請她出去用早膳。


    她這才剛眯了一會兒,忽聽見屋外人在門前相請。


    腰正酸痛著,想想這是白家。


    便也隻得爬了起來,一身幹淨衣衫換下來,除卻有些許發紫的眼眶,又是那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


    由侍女領路去了廳裏,另外幾人都在,仍舊不見白錦書的蹤跡。


    當下隨口問了一句,“怎不見小將軍?”


    白建澤剛詫異的見過來,就聽身側的白燕芳道:“他出去跑馬了,早飯一貫都不在府裏的。”


    陳雲諾嗷了一聲,挑了個地方坐下。


    正挨著白燕芳,對麵就是顧訣。


    手剛去接了一碗粥,那人瞥過來一眼,她險些都端不穩。


    裝作底氣十足的迴過去一眼。


    昨兒個又不是她做了賊!


    有什麽好慌的……


    陳雲諾慢斯條理的喝粥,身邊的白燕芳幫著布菜,腰上不是很舒服,也就吃得不是很歡快。


    倒是那個吃飽喝足了的,含笑看過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心情就這麽好!


    她悶頭吃,漸漸的有些飽了。


    碗裏卻還跟堆山似得,忽然有些悵然。


    顧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過來,淡淡說:“差不多了。”


    徑直放下了她手裏的筷子,薄唇輕輕的一張一合。


    陳雲諾耳後蹭的一下,紅了。


    想起昨夜的那一幕。


    一夜過去。


    她耳邊仍舊迴蕩著他低笑的語調。


    “我自是年少,半響貪歡……”


    她從前同顧訣說過許多話。


    調笑的另有歧義的……各種各樣的逗著顧小公子玩。


    可陳雲諾沒有想到的是,那時欠下的,會在這麽一個時候被他翻舊賬。


    她當年對著顧訣說這話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個多看了幾本戲折子的少女。


    語氣可能是酸了點,笑容可能是欠了那麽一點點。


    但絕對沒有……像他這麽惡劣。


    “我吃飽了。”


    陳雲諾覺得自己還能平靜說出這麽一句。


    全靠臉皮夠厚。


    顧訣麵色淡淡的看她被火燒一般抽迴手,轉而道:“那就勞煩白將軍帶我去看一看。”


    也不曉得是什麽事。


    她困得很,剛想說“那我迴去補覺了。”


    便聽身側人很是體貼道:“你若是累了,便迴去睡一會兒。”


    廳內一時鴉雀無聲。


    陳雲諾麵容幾欲抽搐。


    顧相大人到底知不知道說這話多微妙?


    她那點困意頓時飛了。


    白燕芳十分是時候的開口道:“要不,我帶雲公子在平沙城轉一轉?”


    陳雲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含笑應道:“好啊。”


    然後在顧訣開口之前,翩然離去。


    也不管那人眸色如何。


    一前一後的都出了門。


    她知道顧訣是有正事要做的,在平沙城閑逛這種事,其實也算不得多美妙。


    尤其是……身邊有個說個不停的姑娘。


    “雲公子之前來過平沙城嗎?”


    “來過。”


    “可曾有什麽喜歡去的地方?”白燕芳明顯是有些詫異的,不過話也問的很溜。


    陳雲諾想了想,報了個地兒,叫“軟玉坊。”


    對方愣了一下。


    顯然是不知道怎麽接話。


    哪有人直接在姑娘家麵前說自己喜歡逛青樓的。


    陳雲諾倒是不以為然,不鹹不淡的看了白燕芳一眼。


    她記人一向不怎麽記的住,可是不巧。


    剛好就記住了自己從軟玉坊出來的那個天,大晚上的撞上了一個姑娘,嗯……就是眼前的這一個。


    淡淡的微妙氣氛之後。


    白燕芳帶著她往平沙城最繁華的那條四方街上去,一眼看去全是店麵,賣什麽的都有,看著生意還不錯。


    他身上的衣衫舊了些。


    陳雲諾進去逛的時候,順手就買了些東西讓送到白府。


    “這裏沒有雲絲錦……隻能湊合用飛霞緞了。”


    “這個也叫琉璃?”她搖搖頭,有些小嫌棄,“給我弟弟擲響玩都不夠格。”


    一眾店家圍著她轉,紛紛摸了一頭汗。


    白燕芳一開始還不斷的推辭著,發現她根本就半點聽進去之後,隻得作罷。


    有些不好意思的同她說:“雲公子,這平沙城向來都沒有什麽貴人願意長住的,你還是多包涵吧……”


    “是我忘了。”


    陳雲諾伸手摸了摸鼻尖。


    一想到他這些年過的這樣不好,她便從心底覺得愧疚。


    轉眼的功夫,已經橫掃了幾條街,身上的銀票跟廢紙一樣拿出去,身邊這人眼睛都要看直了。


    白燕芳提議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歇。


    又是茶樓。


    她其實有些不太樂意進的。


    白燕芳站在她一步開外,壓低了聲音說:“平沙城這樣的地方,也沒有多少好去處……”


    她其實就是純粹的不愛喝茶。


    還是什麽都沒說,一同走了進去。


    坐下沒多久,白燕芳一邊給她倒茶,一邊說:“之前雲公子給趙家少爺的那顆隨珠……”她頓了頓,“我之前不知那般珍貴,如今心下甚是過意不去,不知要如何迴報公子才好。”


    白燕芳一雙美眸望著她,隱隱有些水光。


    陳雲諾有些熱,順起一旁的白折扇的刷的打開,輕輕搖了搖,“這事兒,應該是我要謝白小姐才是。”


    “此話怎講?”


    她頗是神秘的搖搖頭,“不可說。”想了想還是補充道:“若是白小姐非要報答的話……”


    少年模樣的人微微一笑。


    白燕芳立馬接話道:“公子要如何?”


    “那就同我說說小將軍吧。”


    她懶懶往後一倚,麵容秀麗。


    “啊?”白燕芳不是不吃驚的,在看她的眼神便有些複雜了。


    陳雲諾手中的白折扇一頓,複又徐徐打開,像是隨口一說:“我看小將軍乃難得之將才,有心結交一番。”


    “原來如此。”白燕芳對這話倒是深信不疑,便敞開了話匣子的同她說起白錦書來。


    茶樓對麵是個藥材行,進進出出的人不少。


    陳雲諾隻是隨意一瞥,就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隻是可惜,她剛站起來,那人便沒了蹤影。


    不由得微微皺眉。


    白燕芳正說到“他其實人挺好的,就是有時候對人脾氣不太好……也不是對雲公子才這樣,大約是長相的……”見她忽然站了起來,不由得問道:“雲公子,你怎麽了?”


    端到手邊的茶也不喝了。


    陳雲諾起身說了聲“有點事”便讓白燕芳先迴,自己下樓去了對麵的藥材行。


    正琢磨著自己是不是眼花,就聽到打雜的同掌櫃的說話,“您說剛才的那個人奇不奇怪,這種天居然要買那麽多獨活,上哪找去啊。”


    一見來人又趕忙過來招唿她,陳雲諾笑問道:“多少才算多?”


    獨活這味藥材,一般都在冬季才有,因為不是特別重要的東西,各家藥材行一般不會有很多存貨。


    掌櫃同她比了一個數,搖搖頭說這人可真奇怪。


    她默然站了片刻,轉身便沒入了人群之中。


    身側行人熙熙攘攘,哪裏還有那人的蹤跡。


    “師兄——”


    陳雲諾收攏了袖下的手。


    ……


    “華大哥,我皇兄他……究竟什麽時候會醒?”


    夏侯笙親自在一旁料理,她已經到了十分偏執的地步,隻要有關了夏侯玄的事情就一定親力親為,甚至連試藥都專門安排了好幾人。


    榻上人的麵色已經逐漸恢複了正常,可仍舊沒有醒轉的跡象。


    華岸並沒有因為她的情緒而受到絲毫的影響,這處僻靜的院子來來去去人,好像同他都沒有半絲關係。


    “不行!”夏侯笙眼睛都是紅的,在榻前來迴走了幾步,“一定要把她帶迴來。”


    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去了夏侯坤那裏。


    他養了許多日的傷,心情十分的暴躁,一暴躁就想殺人。


    身邊的侍女的小廝見到他都恨不得退避三尺,夏侯笙推門進去的時候,夏侯坤正拔劍結果了一個小侍女的性命。


    因為他被廢了手,強行動手也使不上勁兒,那侍女死的頗為痛苦。


    “來人,把這裏處理幹淨。”


    夏侯笙平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二哥,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去把她弄迴來。”


    那把沾了新血的長劍還落在腳邊。


    夏侯坤黑著一張臉,“你不是怕我下黑手,連碰都不敢讓我碰一下麽?”他泛起邪氣的笑,“你就不怕我弄個假的迴來,直接把你的好皇兄毒死了?”


    “二哥!”


    夏侯笙一向柔軟度聲音一下子都拔高了,吼完之後眼中水光閃爍,“皇兄這些年對你還不夠好麽?不管你如何荒唐,皇兄都一力壓下那些老臣的諫言,從不曾為難過你半分……”


    “那是他欠我的!”


    夏侯坤一掌拍在桌案上,瞬間塌了,白布包紮的手腕又有血色漫了出來。


    兄妹兩相對而立。


    小廝侍女們很有眼力見的退的遠遠的。


    夏侯笙的聲音幾乎輕不可聞,“你還能怨還能恨,那我呢?若沒有皇兄,你我也沒有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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