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顧相夫婦全然沒有把西昌那兄妹兩放在心中。


    驛館裏,雲景明倒是同夏侯坤正坐在一處觀賞歌舞。


    作為東道主,自然場麵話自然是少不了要說的,雲景明幾句下來,旁人那人愣是沒有應聲,看了一眼。


    夏侯坤盡顧著看美人了。


    “瑞王?瑞王!”雲景明一連喚了好幾聲。


    夏侯坤這才迴頭,“怎麽了,英王爺?”


    這人在西昌就沒什麽好名聲。


    雲景明深唿了一口氣,才保持住了麵上的笑容,“和親之事已經由禮部著手在辦,皇室子弟適齡的倒也有不少,本王覺得還要問一問落雁公主的意思。”


    “不用問了。”夏侯坤又迴頭去看美人,“你照著顧相這樣找就行。”


    雲景明“嗬”了一聲。


    四國俊才無數,卻也隻得一個顧訣。


    叫人到哪裏去找第二個?


    “那瑞王以為,本王如何?”


    雲景明輕咳了一聲。


    舞姬剛好完成了最後一個動作,樂聲也跟著停了下來。


    夏侯坤迴過頭,仔細的看了雲景明一眼,“怕是不成,本王這皇妹對顧相是什麽心思,不用本王說,你們也都是知道的。”他笑了一下,“英王除了是皇室之子以外,還有哪裏是可以勝過顧訣的,不妨說來聽聽?”


    雲景明麵色發沉,好半響也沒有開口。


    除卻這一層身份之外,無論身份還是才能,著實沒有勝過顧訣的地方。


    夏侯坤好似完全沒有看到異樣,喝了杯中佳釀,“當年顧訣在平沙城一戰成名天下知的時候不過十四五歲吧,本王那天真的小皇妹得他相救,傾心相許也有十多年了,不知道那個時候英王也在做什麽呢?”


    妖嬈的舞姬從身邊走過,他猛地將其拉入懷中,肆無忌憚的調笑,“本王實話相告,笙兒就是衝著顧訣來的,英王也不必做做的無用功了。”


    徹底的輕視。


    連在西昌不過是個閑散王爺的夏侯坤,都對他如此的輕視。


    雲景明猛地站起身,“瑞王好生消遣!”


    強壓著怒氣走了出去。


    “難堪大用。”


    夏侯坤輕輕吐出四個字,麵上的不羈已經全部消散。


    “爺!”


    剛從他懷裏退出來的舞姬忽然驚叫了一聲。


    “皇兄,你怎麽樣?”夏侯笙從簾後疾步而出。


    若不是身子撐不住,他斷然不會說這樣的重話來刺激雲景明,讓人含怒而去。


    眨眼間的功夫,夏侯坤的麵色已經泛起了青紫,唇色發黑。


    顯然,毒發了。


    夏侯笙不由得緊張起來,拉過他的右手一看,“不是已經解了嗎,為何會這般嚴重……皇兄,你那夜到底遇見了誰?”


    “笙兒不必憂心。”夏侯坤強撐著對她笑了笑,“立刻飛鴿傳書,讓二弟來永寧。”


    夏侯笙美眸含淚,“皇兄!”


    這時候讓留在西昌的那個來永寧,顯然是快要瞞不住了。


    夏侯坤漸漸的失去了意識,忽的握緊了夏侯笙的手,“找華岸。”


    “公主……”


    夏侯笙將人扶住,想到什麽一般,“準備一下,趁天黑去華岸那裏。”


    心腹提醒道:“可是華岸若是知道,定然不會救爺的。


    “他會救的。”夏侯笙肯定道,轉而吩咐侍女:“帶上蕭易水的萬鈞劍。”


    “那夜你也在,到底是誰對皇兄下的手?”夏侯笙麵色徒然一冷。


    心腹遲疑片刻道:“似乎是……顧夫人。”


    驛館裏,很快就響起了舞樂之聲。


    有一隊身著黑衣之人,趁著夜色沒入華岸的小院裏。


    “幾位遠來是客,不妨現身一見?”


    夜色裏,華岸抬頭看了一眼屋簷。


    院門隨之被人推開,進來一堆黑衣蒙麵之人,很警惕,卻沒有那一日的殺氣。


    華岸繼續打理筐裏的藥草。


    夜風疏狂,院門很快又被合上。


    當先的女子摘下了黑紗帽,露出傾城的容顏,“華大哥,多年不見了,別來無恙否?”


    “落雁郡主……不對,如今是公主了。”


    華岸麵色淡淡,“不知公主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人被抬進屋裏,院裏的人不少,卻連腳步聲都是悄無聲息的。


    夏侯笙眸中含淚,疾步上前:“華大哥,便看在當年同生死共患難一場的情分上,請你救救我皇兄!”


    美人舉步盈盈,身似弱柳,叫人無法拒絕。


    華岸身形未動,“公主憑什麽覺得我會救?”


    黑衣男子上前厲聲道:“不救,你也活不過今夜。”


    華岸忍不住笑,“悉聽尊便。”


    幾人拿他沒法子,紛紛看向了夏侯笙。


    後者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去。


    眨眼之間,院裏便隻剩下了兩人相對而立。


    “不知道華大哥還認不認得這萬鈞劍?”她伸手取出長劍,以雙手呈上,“當年我叔父荒淫無道,引起兩國交戰死傷無數,蕭大哥便是以此劍護萬千百姓平安……”


    華岸的目光落在長劍上,麵色微變,不由自主伸出的手有些顫抖,隨即又收迴袖下,“公主該不會以為,我不救你皇兄,就拿不到萬鈞劍?”


    “當然不是。”


    夏侯笙眼中的水氣散去,站的身姿楚楚,“隻是華大哥不奇怪為何萬鈞劍會在我手中嗎?”


    為何會在她手中?


    尋了那麽多年卻始終未果。


    “為何?”


    華岸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得喑啞。


    夏侯笙顯然也察覺到了,抬眸看著他,繼續道:“平沙城被困之時,蕭大哥曾經派人將絕筆書和萬鈞劍一同送出,隻可惜還沒來及送出,他便在無往峰以身殉國。那本是舉世無雙的少年將才,卻因無糧無兵困死荒野。我記得那時,他還未曾加冠……”


    “我憑什麽要信你,落雁公主?”


    華岸眸色發紅,即便是多年沉著,一時也壓抑不住。


    他轉身往屋裏走去,腳步重的幾乎要邁不動步子。


    僅剩一絲理智。


    不能信她。


    “兄遨遊浩瀚江海,觀山河奇秀,常擁美人在懷,然心懷良善,若得一人真心相待,必將相守終身……”


    夏侯笙緩緩道出,又恰到好處的停住。


    “信在哪?”


    華岸的聲音有些顫抖。


    完全便是那人的語調。


    即便是用夏侯笙這樣柔軟的嗓音念出,他眼前似乎都能浮現那人的音容笑貌。


    “若華大哥能救我皇兄,自當雙手奉上。”


    夏侯笙將手中的萬鈞劍再次遞上,萬分傷感道:“蕭大哥……著實令人惋惜。”


    華岸不曾看過她一眼,拿過萬鈞劍,往屋裏走去。


    夏侯笙在門外柔聲道:“多謝華大哥。”


    過了許久,裏麵傳來了夏侯坤的聲音,不知道裏麵的人在說些什麽。


    華岸打開門,麵色慘白的看著她,“信。”


    隻這一個字而已。


    “我這次來的匆忙,稍後便差人迴西昌取來。”夏侯笙進屋,看見已經醒轉的那人,“皇兄,你感覺怎麽樣?”


    夏侯坤點點頭,“還好。”


    “碧璽的毒一定要本身的血來解,三日之後,你身上的毒會再發作。”華岸說,“兩位請迴吧。”


    靜謐的小院裏,幾人的麵色都有些沉。


    夏侯笙抬眸道:“華大哥,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你要的東西,我真的沒帶到東臨來,你若是不信,大可隨我迴西昌取……”


    華岸唇色漸白,“出去。”


    半響無聲。


    夏侯坤從榻上起身,“那就多謝華太醫了。”


    好像那夜要將華岸置之死地的人,完全不是他一般。


    兄妹兩一走出院門,立刻有人掩護著離去。


    小院再次陷入沉靜之中。


    華岸抱著萬鈞劍站在月光下,猶如雕塑久久未動。


    ……


    第二日。


    在陳雲諾被“孩子”驚得睡不著一夜之後。


    顧相大人依舊保持風度翩翩的模樣出門。


    更心塞的是,宜王府的人出現在了東風小住。


    “王妃請夫人過府。”


    那畢竟是顧訣的母親。


    她想了想,還是要去走一趟。


    剛進了宜王府,眼前便是侍女林立,架勢堪比棲鳳宮的那一位。


    花園裏更是聚了不少女眷,正有說有笑的熱鬧著。


    陳雲諾來的已經挺早,這麽一比,倒是最遲的了。


    “顧夫人來了。”


    眼尖的先喊了一聲,身後打招唿的便連成了一片。


    這些個人,她大多都是不認識的。


    不過別人好像都知道她,看向她的目光都格外的熱切。


    陳雲諾緩步上前,道了聲好。


    一抬眸就看到了宜王妃身邊的夏侯笙,那人正笑得溫婉動人,“顧夫人,我們又見麵了。”


    再一看,宜王妃正拉著人家的手,那模樣要多親熱有多親熱。


    可從來不見同她這般過。


    “公主真是有心。”


    陳雲諾微微一笑,隨之入座。


    一幫女人坐到一處說笑,還真是過於熱鬧,光是笑聲就能聽到好些種。


    從誇夏侯笙生的好看,還能扯到自家夫君新納的小妾。


    感慨完紅顏易老,就能說到孫子多萌。


    宜王妃似歎非歎,“若是訣兒能早日添得子嗣,便是本王妃如今最大的心願了。”


    陳雲諾心裏咯噔一下。


    真是迷之巧合。


    夏侯笙道:“王妃一心向佛,必然很快就能得償所願。”


    這正兒八經的顧夫人都沒接話,多少就有些尷尬了。


    眾人麵色紛雜的看向陳雲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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