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雲諾起來的時候,往書房看了一眼。


    身邊花明嘴快,“姑娘快別看了,姑爺天沒亮就上朝去了。”


    她沒說話,這時辰也不早了,路轉照例來問候,一切都跟平時沒有什麽兩樣。


    柳暗難得麵色微變,俯到她耳邊輕聲道:“平沙城那邊……”


    陳雲諾做了止聲的手勢,溫聲同路轉道:“路先生忙去吧,我出去逛一逛。”


    路轉隻當做什麽都沒有異常,退了出去。


    “沒成?”


    鳳眸裏隱隱閃過一絲殺氣。


    看的柳暗暗自一驚,“山遙傳來消息,在我們的人出發之前,雲靖宇已經遭到幾波刺殺,警惕性頗高,而且……平沙城似乎原本就有他的勢力在護著他。”


    陳雲諾唇角揚起一抹冷弧。


    吳王為了那個至尊之位可謂是籌謀多年,怎麽可能沒有點暗地的勢力。


    就連平沙城那麽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也沒有放過,倒還真是讓人有些意外。


    “去紅袖招。”


    她邁步而出,身後柳暗花明姐妹兩相視一眼,連忙跟上。


    東風小住裏綠葉成蔭,陳雲諾一路走過,莫名的都會想起那個清風朗月一般的人。


    顧訣。


    還真是碰不得,惹不得。


    還沒走出門口,忽有小廝來報,“西昌的落雁公主來訪。”


    門前幾人都轉而看向陳雲諾。


    情敵都找上門了。


    就看顧夫人如何處理。


    陳雲諾正握著手中的玉玨把玩,手上力道一失衡硬生生給捏的碎成了兩半,便若無其事的扔了出去。


    “找誰?”


    侍女愣了,“來人隻說是落雁公主登門造訪,並未說明找大人還是夫人。”


    “這樣啊。”陳雲諾扶了扶發間步搖,“請她前廳相候。”


    說完,自己便利落的朝門口走去。


    “夫人……”


    身後侍女的聲音細不可聞,連忙叫住了柳暗,“柳暗姐姐。”


    柳暗無奈道:“你且照說便是。”


    門前四五個妙齡侍女族擁著一人,遮陽的油紙扇遮去她大半張麵容,僅僅是露出一點櫻唇,也足以可見是個絕色美人。


    奇怪的是,還有許多吃瓜群眾在等著看戲。


    四國第一美人對上顧相夫人,有顏有心,可比那些個戲園子裏唱攔了的戲本有意思多了。


    還不用掏銀子。


    陳雲諾連看美人的興致都沒了。


    徑直從夏侯笙跟前走了過去,衣帶當風,緩步從容,隻餘下半塊的玉玨也變得格外奪目。


    “顧夫人。”


    夏侯笙的侍女開口喚道。


    陳雲諾點頭示意聽到了,緊接著穿人群洶湧的人潮,轉眼就遠去了。


    “這人也太沒教養了。”


    侍女忍不住抱怨。


    “公主來訪,她竟還這般不放在眼中,即便是顧相在,也不曾這般!”


    “不得妄言。”


    夏侯笙站在右相府門前,秀眉卻忍不住微皺,“她哪裏是沒教養,分明是一點也不將我放在眼中。”


    “也就是顧相不在,她才這般,若是……”


    “若是姑爺在,定然無人敢在右相府門前閑言碎語。”柳暗走了出來,語氣微怒,“落雁公主才貌無雙,卻不知如何調教奴才嗎?”


    “你說什麽?”


    那侍女要炸。


    夏侯笙輕斥道:“不得無禮,退下。”


    “姑娘都走遠了,我們快些跟上吧。”


    花明愣是沒看見她們一樣,拉上人就走,忽然又想到什麽一般迴頭道:“若是我們姑爺在,公主想登門做什麽呢?”


    她問的一派天真無邪。


    身後夏侯笙幾人久久未說話。


    前頭那些個看熱鬧的反而都看出了點什麽似得,目光都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顧相大人再好,如今也是有婦之夫。


    姐妹兩默契度迴歸,相視一眼便遠去。


    身邊的幾個侍女憋得臉都紅了,才低聲問道:“公主,我們還要進右相府嗎?”


    夏侯笙抬眸,看了一眼牌匾上飛揚的“顧府”二字,微微一笑,”別說顧夫人品行如何,就是她身邊的侍女也比人更勝一籌,你們啊……要知道這可不是在西昌。”


    幾人齊齊應了聲,“是。”


    “公主,聽說這永寧城可繁華的很,去走一走看一看吧。”


    夏侯笙微笑說,“好。”


    朝著方才陳雲諾遠去的那個方向走去。


    被情敵堵在家門口。


    陳雲諾也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走出了老遠,她才想起來一件事。


    顧訣會不會不高興?


    腳步停下的時候,她已經站在紅袖招門前。


    山遙這段時間還真的對這裏上了心,招了些賣藝不賣身的清倌,改了個名字叫“袖清風”。


    專門吊著那些個能看不能吃的,搞得倒是比想象中還要更好。


    連白日裏賞舞聽曲的人都不少,滿樓琴瑟悠悠,還真有些情調。


    “顧夫人。”


    無憂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公子在二樓呢。”


    陳雲諾一看到她就知道山遙肯定在這,笑說:“那你帶我去?”


    無憂耷拉著腦袋,“你還是自個兒上去吧,公子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我了。”


    二樓有美人探出半個身子來,“無憂,拿兩壇女兒紅。”


    小姑娘應聲便沒了影。


    陳雲諾舉步往二樓走去,山遙一般都在最右邊的屋裏,她循著過去,忽然聽到隔壁那間傳出了夏侯坤的聲音。


    “諸位都是同道中人,飲酒看美人,都不必太客氣。”


    “朱兄,不要這麽拘謹嘛。”


    這一個剛從西昌過來的,倒是比東道主還熱情。


    裏頭有琴舞悠悠,美人綾羅轉的眼睛都花了,陳雲諾掃了座上眾人一眼,隱約覺著有些熟悉。


    “阿姐。”


    山遙站在窗前喊她。


    屋裏有人開門看來,“是誰?”


    一轉眼的功夫,陳雲諾已經進了最右側的屋子。


    出來看的那個見左右都是尋樂子的人,便放心的關門迴了座上,“沒什麽,大約就是個送酒的。”


    “和夏侯坤混的都是些什麽人?”


    陳雲諾進去的時候,順口問了一句。


    山遙想了想道:“幾個當閑職的,姐夫又不會陪他胡來,嗷……還有宜王府的三公子顧羽也在。”


    “這個夏侯坤。”陳雲諾總覺得有些不太對。


    “阿姐過來。”


    山遙朝她招招手,走到牆壁上把幾幅畫翻了翻。


    還是她先看不下去,直接去把最角落的那副掀開了,牆壁上有個小孔可以看見隔壁屋裏的情形。


    無視山遙再次問候她“過往小半輩子怎麽過的?”的眼神。


    陳雲諾看了一會兒夏侯坤的舉止,那人生了一雙顏色很淡的眸子,總是一副浪蕩不羈的樣子,眼底卻看不出什麽荒唐來。


    倒是顧羽比他動作還大,手一伸把人家姑娘的外衣都扯了下來。


    幾人跟著哄笑開來,酒過幾輪都有些原形畢露。


    陳雲諾放下美人圖前,忽的瞥見夏侯坤眼中一閃而過的藐視,一眨眼就不見蹤跡。


    “真是不像啊。”


    她感慨了一聲。


    “你說這人好色吧,這些個姑娘他摟摟抱抱倒是沒少,帶出去的倒真沒有。”山遙有些好奇道:“聽說這個瑞王和西昌皇帝是雙胞兄弟生的一模一樣,是不是真的?”


    她點點頭,說“是長得一樣。”


    山遙更奇怪,“阿姐見過?”


    差不多……十多年前吧。


    遙遠的陳雲諾都有些記不清了。


    點點頭,在案邊坐下,“平沙城那邊暫時不要妄動。”


    山遙很是實誠道:“我們現在也妄動不了,不過有一點還算好,雲靖宇落到這般田地,暗裏的一股勢力也要被引出來了。”


    他忽然變得十分認真,“阿姐,吳王真正的勢力就要浮出水麵了。”


    “那就看看他手裏到底有多少底牌。”


    陳雲諾把算盤上的數重歸於零。


    看來,從前根本就不是她幫著雲靖宇一步步往高處走,而是這暗中還有一股勢力,早就算好了陳家成為吳王上位的墊腳石。


    當年之事,遠比她們想象的還要更加複雜。


    “阿姐在想什麽?”


    山遙忽然出聲問了一句,將她飄遠的思緒又拉了迴來。


    “這事要不要同姐夫先商討一番?如今這情形遠比我們先前想象的困難的多……若是雲靖宇有朝一日迴到都城,那阿姐和姐夫都將麵臨困局。”


    其實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陳雲諾有些欣慰的看眼前的少年,“小山主大有長進啊。”


    “啊,怎麽忽然說這個?”


    山遙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好不容易才維持的那點公子氣度頓時蕩然無存。


    好半響才輕咳了兩聲,一本正經道:“那是自然。”


    陳雲諾站起身,“無妨,自然有人不會讓他活著迴都城。”


    山遙說:“阿姐當務之急還是姐夫,聽說今個兒那個落雁公主都直接上你家門口去了?你沒怎麽著人家吧。”


    她語氣淡淡,“有嗎?”


    人施施然出門。


    身後的山遙搖搖頭道:“不虧是我阿姐,這心大的可以。”


    隔壁的屋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散了場子,陳雲諾走過去的時候,美人們都已經沒了蹤影。


    那幾個喝的東倒西歪的還在說著“走啊,換個場子接著喝啊。”


    陳雲諾剛走過那個門口,一霎那的功夫。


    忽然被人壓在了牆壁上,酒氣鋪麵而來,“美人兒,方才怎麽沒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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