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儻升?”


    陌儻升沒有應聲。


    一向精明能幹的將軍府大少爺此刻好似失了魂魄一般,站成了石雕。


    “很難過吧?”雲靖宇站在他跟前,“這種被人輕視的感覺,尤其被自己喜歡的人輕視,陌儻升你有什麽比不上那個人?不過是她……不知道你有多好而已。”


    雲靖宇感同身受,拍了拍陌儻升的肩膀,緩緩站在了樹下


    明月漸漸升起,朦朧的白光籠罩著偌大的將軍府,顯得十分的靜默。


    “是……這樣嗎?”


    陌儻升的聲音有些嘶啞,慢慢從陰影處走了出來,麵容十分的黑沉。


    “說到底還不是陌念初不願意。”雲靖宇的聲音很淡,接了一片落葉握在手裏,“儻升啊,你本非池中之物,難道還要被這將軍府表少爺的名頭束縛住一輩子嗎?”


    陌儻升沒說話,看著那人的眼睛微微亮起來。


    陌廣慶是很尊敬楊氏,那因為從來的那些情分,這這麽多年來也沒有過繼他的意思,這表少爺到底不能同真正的珠子相提並論。


    堂堂男兒習武多年,自然是希望有自盡的用武之地。


    雲靖宇溫和的笑著,“權勢名利,我都可以給你。”他轉過身來,“隻要你夠忠心。”


    夜色裏,四周都悄無聲息。


    陌儻升額間冒出汗來,“那我需要做什麽?”


    “參加今年的武舉。”


    ……


    而飛華閣,顧訣在小憩。


    陳雲諾也很困,還是陪著安氏說了會話,然後調整了一下花明的心情。


    說著說著,她有些好奇道:“你真對路先生有意思?”


    問的有些直接了。


    花明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是,也不是……哎,剛才那樣不是急了麽?”


    “那不是還有峰迴,還有山遙呢?”右相府還有不少年紀相當的男子,陳雲諾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我這才想起來,你們姐妹兩這年紀也留不得了,都說很容易留出仇啊。”


    兩姐妹同時一頭黑線,柳暗很有經驗的默不作聲。


    花明脖子都梗硬了,才憋出一句,“我就喜歡路先生那樣的。”


    這時候,那人剛好站在門外,身姿清正,“迴夫人,漾和廳的屋頂已經修補完畢。”


    飛華閣裏驀然沒了聲響,隻聽得珠簾被風吹的徐徐晃動著。


    路線被眾人看的摸不著頭腦,溫和問道:“夫人,可還有別的吩咐?”


    咱們顧相大人身邊的人也很有意思呢。


    陳雲諾“噗嗤”笑出聲,被花明紅著臉瞪了一眼之後,輕咳一聲,“路先生可有妻室了?”


    路轉反應了半刻,“尚未娶妻。”


    “那麽……”她牽了話頭,花明猛地轉身,聲量頗大:“我我我,我不是有意要玷汙路先生的名聲的!”


    姑娘的俏臉很紅,她朝路轉急急鞠了個躬,隨即跑了出去。


    陳雲諾搖了搖手裏的團扇,“玷汙?”忍不住嘖嘖搖頭,一雙鳳眸落在了路轉身上。


    不得不說,花明的眼光還真是不錯。


    “路先生啊。”她微笑著問:“要不要負責呢?”


    路轉笑意溫和,“單憑夫人做主。”


    說罷,也退了出去。


    屋裏重新恢複了一會兒安靜。


    安曼道:“這路先生倒是真的不錯,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歲,生的溫和端正,都說丞相門前七品官,他的身份自然也不差。”她倒是已經把人都相過了,“更何況阿姐身邊的人同顧相的人在一處了,自然是好上加好。”


    陳雲諾倒是沒有想這麽多,隻是隨口問了柳暗一句,“你呢?”


    “我什麽?”柳暗驚了驚,隨即麵色有些可疑的紅了起來,“我如今就隻想留在姑娘身邊,至於那些……隨緣吧。”


    陳雲諾一手撐著下巴看窗外朦朧月,輕聲歎道:“大多那些心裏有主的姑娘,都喜歡用這一句來敷衍人。”


    正到一半的時候,看見陌語柔鬼頭鬼腦的站在了門前。


    “站那裏幹什麽?進來。”


    “大姐。”才三天而已,陌語柔看起來瘦了許多,且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不安,“我想同大姐單獨說幾句話。”


    也不知道怎麽的,這人大概把陳雲諾當成了第二個娘。


    有什麽事都不忘來找她。


    陳雲諾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身邊人沒有任何要退出去的意思。


    陌語柔咬了咬唇,開口問道:“林紫煙這幾天什麽都不同我爭了,大姐覺得她是想做什麽呢?”


    她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小表妹肚裏的壞水又開始翻騰了。


    “你娘應該比我清楚。”


    陳雲諾迴了她這麽一句。


    同樣都是李氏肚子裏爬出來的,怎麽差得這樣遠?


    “可是六皇子……”陌語柔有點想哭的趨勢,“成婚的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會在六皇子府,而我、而我卻去了顧相府?”


    陳雲諾勾起一抹冷弧,“你問我?”


    饒是傻子都看得出來反應不多,這大晚上的,夜風有些大,吹進來揚起衣袖飄飄,也讓人與人之間有了遙遠的距離感。


    “大姐,六皇子是不是想娶你?”


    要說反應慢,誰也比不過陌語柔了。


    見陳雲諾不迴答,她臉色越發的蒼白,“不對、也不是你!他昏迷的時候一直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睜開眼第一件事是找那柄斷劍……”


    陌語柔跌坐在椅子上,急切的問:“那個人也不是林紫煙,大姐,我要怎麽辦才好?”


    原本以為是嫁到六皇子府之後,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沒想到這才是剛剛開始。


    斷劍……


    陳雲諾蹙眉,如今再聽有關於雲靖宇的事,除了厭惡和憎恨之外就再無其他。


    “你想這麽多有用麽?”她的聲音清清淡淡的,“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去守著你那重傷未愈的六皇子。”


    若是連這麽容易的事情都做不到,那還有何用?


    “對,大姐說得對!我去守著他,總有一天,他會知道我的好。”


    陌語柔迴了神似得,往外跑去。


    將軍府的這一夜,注定了許多事的發生。


    安曼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那人要是真的喜歡她,才不會一個勁兒的盯著阿姐看呢。”


    陳雲諾淡淡瞥了她一眼,小姑娘立馬止聲,小聲討好著,“天色不早了,姐夫應該已經等急了吧?”


    擁著她迴房去,屋簷下的燈籠被吹起。


    一抬眸,就看見顧訣看見站在窗前,月白的長衫迎風飄揚,如畫眉眼被淡淡的白月光籠罩著,分明是無心落入塵世的神仙公子。


    陳雲諾腳步一頓的功夫,身側幾人都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你怎麽沒睡?”


    她清了清嗓子,推門入內。


    那人不語,目光跟著她的身形慢慢轉移著,屋裏的八角琉璃燈照的明亮耀眼,顧訣手裏拿著一本小折子,看樣子有些眼熟。


    陳雲諾心下隱隱有些發虛,“你在看什麽?”


    顧訣拿著那小折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看著頗是愉悅,“生子秘訣?”


    四周的風聲好在都在一瞬間停了下來。


    她原本站在案邊,一聽這話立馬腳軟坐了下去,“你從哪裏翻出來的?”一想又覺得不對,伸手奪了過來,“你又不能生,看這些動作做什麽?”


    小折子上還有她從前苦練的簪花小楷,隻是那時候年紀還小,耐心不足寫的並不算好看。


    重要的是內容。


    陳知煥常常納妾的那幾年,阿娘險些輕生,整個人陳家更是鬧的每個安分時候。


    陳雲諾雖然很少迴來,也看的出來這其中很是不對,鬧過好幾場還差點提劍砍了幾個妾室,名聲一度差到別人見了她就繞著走。


    弄了很久之後,才知道陳家需要一個帶把的繼承人,不管是阿娘生的還是別人生的,總歸是個男的就成。


    她一怒之下在飛華閣待了半年,足不出戶。


    生平鑽研的第一種藥方,不是什麽起死迴生、或者駐顏長生的丹藥,而是生子秘術。


    後來有不少權貴夫人來找她討方子,狠狠賺了一筆暫且不論。


    陳家唯一的公子,還是同她一個阿娘。


    “字不算太醜。”


    顧訣說話間,翻開了另外一本小折子,墨眸幽幽忽如深潭。


    陳雲諾瞥過去一眼,頓時臉紅到了脖子根,撲過去把他手上的折子合上,“喂喂喂,你再看就不地道了啊。”


    撲的太急,大半個身子都擱在案上,上半身的柔軟卻順勢壓在他手腕上。


    怎麽看,都有些像她在耍流氓。


    顧訣看著她一本正經的問:“這上頭,還有這姿勢?”


    手不知道時候摟上了她的腰身,不遠處的燈火輕晃了一下,讓他俊美的臉龐上染上一層暗色。


    陳雲諾手肘撐在案上,不由得有些緊張,“什麽?哪有!”


    她那時候太過投入,還攢了不少秘戲圖,全給順手堆在一塊了。


    腸子都快悔青,一個翻身,整個人都坐在案上,燈火都給掃了出去。


    顧訣伸手帶了一把,沒碎火卻滅了。


    隻餘下透過小軒窗的一點月光籠罩在兩人身上,陳雲諾鳳眸瞪的很圓,看他緩緩俯下身來,溫熱的鼻尖相觸。


    顧訣薄唇含笑,嗓音惑人:“一一,你當初送我的秘戲圖,忘了寫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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