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來……傷了腰?


    陳雲諾十八九歲的年紀,還真沒有這麽純情過。


    一時又沒法子同人解釋此戰非彼戰。


    剛從外邊進來的路轉掩袖輕咳了一聲,麵色微微有些尷尬。


    陳雲諾看了他一眼,麵色如常的讓他有事說事。


    身後跟著來的小廝,一摞摞的賬本往裏搬,“府裏此前的事務一直都是我代為搭理,請夫人過目。”


    這還有交權的意思。


    但是陳雲諾總覺得吧,昨兒晚上隻能算是擦槍走火。


    畢竟咱們顧相禁欲派,不見得以後他們就這樣過了。


    她琢磨了一會兒沒出聲。


    路轉很是體貼道:“夫人若是身體不適,大可暫緩幾日。”


    這特麽和說“你縱欲過度,還是先養迴來再說吧”有什麽區別?


    陳雲諾輕咳了兩聲,恢複常色,“府中事務還是交由路先生搭理,一切照舊即可。”


    對方道了聲“是”不在多言,臨走前補充了一句,“隨時聽候夫人吩咐。”


    沒有給她分配別的院落,便隻好住在顧訣的“東風小住”。


    紅羅賬還是昨夜的模樣,柳暗讓她去榻上躺著,從櫃裏取了化玉膏來,說要給她擦上,一邊來問昨夜是什麽情形。


    昨夜……


    陳雲諾被刺激的狠了,打算拉著雲靖宇一起死來著。


    結果非但沒死成,顧訣這夫君也轉了正。


    花明很是不解的問,方才她說那話的時候,路先生笑什麽?


    她覺得很應該讓小姑娘多看幾個話本子了,躺在榻上不想動,笑盈盈的:“路先生在笑,你不去問他,反而來問我?”


    把小丫頭打發出去,她趴在榻上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淋了雨,又荒唐了一夜。


    她這破身子,有些受不住了。


    半睡半醒的到了晚間,一睜眼,顧訣已經在榻邊。


    窗外已經漆黑一片,夜色靜悄悄的。


    隻剩下屋裏一盞昏黃的燈火。


    陳雲諾想坐起來,又被他按著躺迴去了,“急著起來做什麽?”


    他身上隻剩下一層白色中衣,她明明困得有些睜不開眼,仍舊不忘喃喃道:“不是說不穿白衣了嗎?”


    顧訣低頭看了一眼,溫聲道:“嗯,不穿了。”


    榻很大,她自覺的往裏縮了縮,整個人都裹在錦被裏,意識卻漸漸清醒起來。


    顧訣輕輕在她身邊躺下。


    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唿吸聲都輕輕的。


    陳雲諾卻睡不著了。


    不是她想太多,而是腰疼的睡不著,一腳踹在顧訣小腿上,不解氣,又踹了一腳。


    那個路轉也不是什麽好人,笑得那麽不檢點。


    顧訣一手撐在榻上看她,“不喜歡我穿,可以扒了。”


    聲音低沉而惑人,陳雲諾怔了怔,三魂七魄都有些散了。


    剛一動,就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眸色暗了暗,“腰上沒用化鬱膏?”


    陳雲諾忍住沒唾棄他,人家柳暗花明都還是未經人事的丫頭,她這一身青青紫紫的讓看見了,合適嗎?


    顧訣從枕邊摸出那瓶絲毫未動的化鬱膏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自己脫,還是我來?”


    簡單粗暴,毫無道理。


    她也疼一天了,不墨跡直接把裙子褪到膝蓋上。


    那青青紫紫的便露在了燭光下,白澤細膩的肌膚越發顯得這些痕跡旖旎情迷。


    顧訣看著她,眸子都暗了暗。


    同昨夜狼變的時候,一般無二。


    陳雲諾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催促道:“還不快點?”


    他低低的笑,“夫人莫急。”


    小模樣真是忒勾人!


    要是陳雲諾現在算傷患,都忍不住要撲上去了。


    清涼的膏體慢慢塗抹在了她腰上,這時節並不冷,加上顧訣溫熱的手掌緩緩揉搓著,讓藥體盡管發揮功效。


    陳雲諾半眯著鳳眸,舒服的直哼哼。


    “一一。”


    腰間動作的手卻忽然停了停,顧訣的聲音也頗有些危險的意味。


    她慵懶的小聲抱怨,“怎麽不揉了?還疼著呢……”


    顧訣輕輕覆到了她身上,“你確定?”


    一睜眼便看到了那張放大的俊臉,陳雲諾自己舒展了兩下,很有眼力見的說:“差不多了,你也早些睡吧。”


    化鬱膏有種淡淡的香味,此刻便圍繞著兩人之間,頗有些旖旎。


    她伸手去拉裙子,卻被顧訣握住。


    燈火明明滅滅裏,俊美的麵容很是清正,一雙墨眸卻幽暗如深潭泛起波瀾。


    聲音低沉的有些撩人,“別穿,藥會擦掉。”


    陳雲諾停頓了片刻,裹著錦被一動不動。


    片刻後,顧訣拂袖,燈火忽滅。


    黑暗裏兩人的唿吸都有些不太平穩,顧訣伸手將她擁緊懷裏。


    陳雲諾顫著聲喊:“顧訣”。


    那人“嗯”了一聲,帶著淡淡的笑意說“睡吧。”


    其實她已經沒什麽睡意了。


    但是她更怕顧訣睡不著。


    ……


    第二天上午,陳雲諾醒來的時候,顧訣已經走了。


    鬆了一口氣,然後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失意。


    有侍女送了帖子進來,是張思瑤即將要離開永寧城,想在走前見她一麵。


    柳暗對這人完全沒有好感,“此女心機太重,姑娘還是不去為好。”


    陳雲諾笑了笑,吩咐人將那張賣身契取來,梳洗用膳過後,慢悠悠往城門口去。


    今年揚柳又綠,芳華漫漫。


    來來去去的有許多踏青的公子佳人們結伴而行,張思瑤穿了身乍袖行裝,手裏拿著長劍站在樹下,麵色有些蒼白。


    陳雲諾走過去的時候,她低著頭慢慢開口道:“你或許不知道,我喜歡他多久了,如今你是他的夫人,大可以盡情嘲諷我。”


    左相府的千金自小也是眾星捧月長大的,在陳雲諾還是陳家大小姐的時候,幾乎是她這些小姑娘最豔羨的對象。


    “我什麽要嘲諷你?”


    她忽然有些覺得不太能明白現在這人的心思,笑意有些涼薄道:“我若是想,大可以直接殺了你。”


    嘲諷什麽的,都是弱者用來找平衡的。


    張思瑤眼睛有些紅,“你分明都什麽知道,還看我像一個跳梁小醜一樣在顧相麵前出醜!”


    “所以你是覺得,這世上的人都要像你的父母一般,寵著你縱著你?”


    陳雲諾從袖裏取出那張賣身契,當著張思瑤的麵慢慢撕成了碎片,一揚手便隨風散去。


    她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飄渺,“你離開永寧城很委屈?”


    那些被迫離開千行山,背井離鄉,還險些喪了命的人有該如何?


    若是以前的陳雲諾,敢有人同她搶顧訣,便是廢了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現在……也算是張思瑤命好了。


    陳雲諾覺得同這人再沒什麽可說,便沿著來路往迴走去。


    景色宜人,春風拂麵亦是暖洋洋的。


    “陌念初!”


    張思瑤忽然大喊了一聲。


    她頓了一會兒人,才迴頭看那人。


    “你知不道顧訣為什麽娶你?”


    陳雲諾麵色極淡的反問,“那同你有什麽關係?”


    她這人原本就是歐陽宵帶大的,沒什麽尋常女子的習慣。


    張思瑤愣了許久,仍舊是不死心,“你以為顧相對你就是真心嗎?你不過就是生了一張同那人三分像的臉罷了。”


    她的聲音很大,陳雲諾還是頭也不迴的走了。


    張思瑤忍不住蹲在原地,捂臉失聲痛哭。


    為什麽那些她極看重的東西,在別人眼中卻是那麽不值一提。


    永寧城已經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江山那麽大,張思瑤站在城門口,才覺得那個成就傳奇的江湖,其實那麽的可怕。


    他們繼續在都城裏唿風喚雨,而她隻能灰溜溜的離開。


    陳雲諾慢慢的往迴走,她其實是聽清了那句話的,心情頗有些複雜。


    從前她一心纏著顧小公子沒臉沒皮吧,現在好像總有些不對味。


    顧訣喜歡她?


    連她自己都不太能相信。


    若是不喜歡,娶了在府裏供著麽?


    陳雲諾雖然生的好看,但是還沒有美到觀音娘娘那種份上吧?


    走到一半,有些無力道:“出來吧。”


    柳暗花明不放心她來見這個女子,悄悄跟在後頭,此刻被點破,有些不好意思的現了身。


    在街上走著,忽聽見有人叫她。


    一迴頭便看見了華岸,她含笑打了聲招唿。


    華岸卻直接道:“顧夫人可有空閑,能否同我去六皇子府走一趟?”


    太醫令還真是忙的很,哪哪都有他。


    陳雲諾笑意不達眼底,直接搖頭,轉身便走。


    偌大個永寧城,這般不給麵子的,她算頭一個了。


    華岸淡淡道:“聽聞六皇子在大婚之日掉了新嫁娘,如今看來倒像是真的。”


    他上前來:“他同我說,你一定不會去。”


    看樣子暫時還死不了。


    陳雲諾揚起一抹笑來,“華大人可有夫人?”


    眼前的人一愣。


    她越發的笑意盈盈,“華大人若是有了夫人,便會知曉我為什麽不去。我夫君雖是個大氣的人,但這方麵……怕是說了你也不明白。”


    街上人潮來去。


    華岸好一會兒也沒有動作。


    陳雲諾頷首,沒入人潮之中,漸漸也沒了蹤跡。


    “那個華大人怎麽一下子啞巴了。”


    花明忍不住好奇。


    她斂眸,看不清什麽神色,聲音有些低:“他這輩子都不會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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