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人自然不知道西群房裏小孩子們的心思。


    若是方良那本小冊子上記錄的不錯的話,這十一個小小子小丫頭裏頭,年紀最小的也不過七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二歲。


    這麽小的孩子,秦老爹秦老娘一眾人本就不打算一口氣告訴他們太多的東西。


    之前吃過一頓舒坦紮實的夜飯,就連花椒都明顯覺得那一撥小孩兒的麵色都略略紅潤了些。


    秦老爹再同他們說話的時候,也不似之前剛下車那會那樣忐忑不安了。


    秦老爹自然也看的出來,不免鬆了一口氣。


    向他們介紹了番自家的情況,又問了問孩子們的名姓年紀,眼看著兩個小丫頭上下眼皮子都打架了,便同秦老娘領著小字輩們,一道親自送了他們去西群房,又給他們安排臥室。


    八個小小子,倒是正好一個大的帶一個小的住一間,或是兩個差不多年紀的住一間,相互照應。


    隻不過除了四間朝南的大間外,還有一間朝北的小間。


    卻是年紀最大的這個叫石頭的小小子主動提出他住這間,又一個看起來就禮數周全、差不多八九歲的小名叫做小和尚的小小子當即提出他願意同石頭哥住一間。


    秦老爹暗自點頭。


    方良的那本簿子上特地著墨提過這兩個小小子。


    叫石頭的這個小小子應也是蓮溪周邊府縣出身,據說那年洪災中父母過世,為著收斂父母自願被隔房的伯父賣給了過路的人販子。


    而這個叫小和尚的小小子應當是被人販子拐賣出來的,聽口音也應是附近府縣的出身,隻被轉了好幾道手,這都幾年過去了,孩子年紀又太小,籍貫恐怕已經無從考證了。


    應了下來,自家的小小子小丫頭有幫著他們歸置屋子,丁香燒了熱水,又領著他們洗漱……


    等俱都料理好了,原本秦老爹是打算讓秦連虎姚氏兩口子過來守上幾夜的。


    隻小和尚那個機靈鬼說了一大通婉拒的話,石頭和其他幾個小小子也跟著附和,秦老爹便沒有堅持。


    待到看著孩子們俱都睡下,便折身迴來了。


    卻也有事商量。


    把小字輩們打發家去後,秦連虎姚氏兄弟妯娌一徑隨了秦老爹秦老娘去了長房的後院。


    在堂屋落座後,秦老爹就把揣在懷裏的一疊契紙交給了秦老娘收好,又同秦連虎兄弟道:“衙門裏已經封了印,等來年開了印,咱們再去給孩子們銷籍,順便給他們立上孤幼戶罷。”


    這都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的事兒,會給孩子們放籍立戶,闔家自然沒有異議,俱是頷首稱是。


    秦老娘捏著契紙,當即就迴屋尋了個匣子收了起來,鎖在了床頭雕著三陽開泰的擋板內。


    再迴到堂屋,秦老爹已經在問秦連虎去袁家的結果了。


    秦連虎就道:“……袁大也是一頭的霧水,請我代他向您二老賠不是,還說不要把袁氏的話放在心上。至於袁氏那裏,待過了小年,他們兩口子就會過來相勸的。”


    可實際上,袁大哥雖是這樣打的包票,但將要過年了,家家戶戶哪家不忙的腳不沾地,何況袁大嫂還在為著兒女的親事學業操著心,忽的聽到袁氏又鬧了一出,也不管青紅皂白,就跺著腳朝著袁大哥撒了一通火:“大年下的,你那妹子到底是中了甚的邪,那老貨那妖精她都當寶似的照應著,石榴再不是她肚子裏爬出來的,也叫了她這麽些年的娘,她還有沒有良心了。我跟你說,要去你自個兒去,我是再不愛管她的那些個破事兒的。反正她本事大的很,甚的事兒都能自家做主,我同她說的話她通通不信,就當放屁……”


    可到底嘴硬心軟,嚷到最後還是道了一句:“你同你那妹妹好好說說,別仗著秦家應承她生養死葬的就得寸進尺。族嬸都說了,秦家養她,那是情分。換句話說,秦家要是不樂意了,隨她死活,咱們家鼻子一捏,也沒話好說。”


    袁大哥早就被袁大嫂這連珠炮似的一席話都給砸蒙了,半晌都未反應過來,可他還有半句話還未出口的,眼見袁大嫂軟了下來,咬了咬牙,忙把秦連虎附耳告訴他的那句話又悄聲同袁大嫂說了一迴。


    袁大嫂目瞪口呆,看著袁大哥不住地搖頭:“你這妹妹莫不是瘋了!”


    卻是小年都未過好。


    大年下的,袁大嫂想了兩個來迴還是忍著沒拿這事兒去糟心袁嬸子,臘月二十五一大早,兩口子就來了周家灣。


    袁氏看到他們卻並不驚訝。


    袁大嫂也不同她客氣,直截了當地就問她為什麽不給石榴上譜。


    還道:“是好是歹你總得說出個緣由來吧,若是隻因石榴不是你肚子裏爬出來的,那我們罵你一頓,再押著你去你族叔族嬸麵前賠不是,請他們將石榴姊妹上譜。若是你有甚的別的想頭,那也總得說出來讓我們知道才是,這樣默不吭聲,難道事兒就能自個兒解決了不成!”


    袁氏卻還是不吭聲。


    袁大嫂就氣她這幅模樣,要麽不吭聲,要麽就是自個兒一個勁兒地憋蔫主意,就根本沒有同任何人商量的餘地。


    這迴又是這樣,那天他們還來秦家恭賀過,也同袁氏說了話的,她竟有本事兒半個音兒都未透。結果等他們一走,就又鬧了這麽一出。


    這也是秦家,到底剛剛立族,規矩淺。若是擱在袁家,敢在祠堂裏鬧出這樣的事兒來,那你索性以後都別再進祠堂了。


    看都沒看袁氏一眼,直接朝袁大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你自己的妹子,你自己來撬開她這張嘴。


    隻袁大哥同袁氏雖是嫡嫡親的兄妹,可自打各自成親,袁氏這邊的事兒就都是袁大嫂在出麵,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同袁氏談話了。


    開頭還幹巴巴的,隻說著說著倒是順口了起來,卻不免帶上了兩分訓斥兒子的口吻,就差指著袁氏的鼻子罵她忘恩負義了。


    袁大嫂越聽越覺得不對頭,朝著袁大哥使眼色,可本來心裏頭就揣著心事兒的袁氏被袁大哥亂拳打死老師傅,戳中了心事,隻覺得一口氣上不來,也不知道腦子裏想的甚的,倏地就冒出了一句:“本來女孩子就沒有入本姓族譜的規矩,上不上譜的,又有甚的所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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