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想到好事兒一開頭就撒歡兒似的一樁接著一樁。


    這廂家裏頭頭茬白芹還未全部起收出貨完畢,那廂舒秉庚忽的一大清早踏著凍霧過來報喜。


    蒔蘿懷孕了。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


    剛剛走馬上任的準父親應是一氣兒從橫溪岕跑過來的。


    氣息雖還算平穩,可頭頂已在冒煙兒了。


    身上濕漉漉地或是染上的霧氣兒,可頭臉上沁出來的卻是汗珠無疑。


    狼狽的不得了,卻是滿臉的傻笑,同手同腳地團團行禮打招唿,大早上的就亢奮地不得了。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歡喜太過的緣故,說起話兒都是磕磕巴巴顛三倒四的,叫人忍俊不止。


    小小子小丫頭們俱是笑了起來,被秦老娘一個嗔怪,隻能低頭憋笑,哼哼唧唧地聳著肩膀。


    秦老娘自是喜不自勝的,隻覺得整個人瞬間都敞亮了起來。還有姚氏妯娌幾個,尤其看著這一年來因著時常跟著舒慶元外出收賬,曆練地越發老成的舒秉庚這樣笨手笨腳呆頭呆腦,還不如頭一迴上門時穩重,更是怎麽看怎麽歡喜。


    趕忙兌了溫水過來給他擦臉,又重新整治早飯,秦老娘還把給秦連鳳裁的新衣裳拿了出來給他替換。


    花椒看著滿室的喜動顏色,也跟著樂了起來,眉眼彎彎,可同秦老娘姚氏諸人一樣,亦是在心裏長鬆了一口氣的。


    不為別的,實因蒔蘿成親已經一年多了。


    已經漸漸適應了婚後的生活,和舒秉庚夫妻之間自是和和美美的,別的不說,隻說成親後每趟迴娘家,不是同舒秉庚一道,就是由舒秉庚親自來接的。婆媳妯娌之間也自來沒有紅過臉,倒是舒妍舒妙為著嫂嫂表姐吃了不少醋,熱惹得顧氏小姚氏啼笑皆非。再有又是姨娘又是嬸娘的小姚氏明裏暗裏的護著,蒔蘿的日子本就衣食無憂,自是比旁的既要操持生計,還要一觀二思三行受婆家人審視的新嫁娘舒心百倍的。


    甚的都好,可就是一直沒有好消息傳過來。


    家裏的男人們雖然不大好過問這樣的事體,關心惦記卻在心裏。


    秦老娘姚氏婆媳幾個雖然素來不喜歡把家裏的私密事兒掛在嘴上,同外人道。可蒔蘿一直沒能坐下胎來,哪怕舒氏族裏窸窸窣窣的閑言碎語都被顧氏小姚氏按了下去,顧氏這個當婆母的也一直在寬慰同樣心焦心慌的蒔蘿。


    可她們這些個娘家人若說半年之前還隻是牽掛惆悵,可這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眼看著眨眼的工夫,又是一年到了頭,這心裏早已不但是憂心焦慮這樣簡單了。


    尤其秦老娘,她自個兒那會兒雖然沒有長輩教導。可卻從來順遂,秦老爹又是個會疼人的。等到兒媳婦們陸續進門,好像也從未操心過子嗣的事兒。這迴輪到孫女,才總算知道了生養女兒的不容易。


    更加擔心這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兒,可自家如今這景況,若說還有甚的不美,也就是蒔蘿的兒女緣,和秦連鳳的姻緣了……


    求神拜佛總是難免的,別說秦老娘和姚氏了,就連羅氏沈氏早在半年多前,早晚拈香的時候,就已經習慣先替蒔蘿默禱一番了。


    而人總是難免的,處在甚樣的環境裏,就容易被同化成甚樣的人。


    若是擱在前世,花椒估計並不會替蒔蘿十分操心。


    可擱在這樣的世道,花椒也難免在心裏默默替她打算了起來。


    隻雖然自家人行事自有默契體統,有些事兒都是心照不宣,卻堵不住外人的嘴。


    雖說至今也沒甚的惡意的揣測傳到自家耳朵裏,可就算花椒前世,早已有了隱私的概念,可親朋好友之間還是好關心給人問題。


    花椒就深有體會。


    小辰光還則罷了,尤其大學畢業工作之後,從為什麽不考研不國考,女孩子還是安穩一點的好。到工資多少,能不能養活自己。再到怎麽胖了這麽多,小丫頭是不是偷偷談朋友了,沒談的話要求不要太高可得抓緊物色了,談了的話小姑娘眼睛還是要睜睜大的……


    就再沒個收梢的時候了。


    估計再待穩定下來,就該催著結婚了。甚的時候吃你喜酒,婚房買在哪裏全款還是貸款,裝修是美式鄉村還是歐式田園,婚都結了怎麽還不要小孩,生產是順產還是剖腹產,生了老大怎麽不趁著年輕再拚個老二……


    一路撒歡,這都可以往複循環一遭了。


    花椒自然知道這都是好意關心的緣故,說明人家還有你在心上,可有時候對於這樣過於私密事情的過度關心,也委實叫人有些吃不消的。


    而擱在這年頭,這樣過度的關心,卻是隻有更甚的。


    尤其今年這連頭搭尾的,家裏頭門庭若市人來人往,幫廚打下手的婦人們哪天沒有一屋子,三個女人就能唱出一台戲,前家深後家淺的閑言碎語自然就未消停過,說是車載鬥量都不過分。


    而且時常說著說著,就順著話題拐到眼下最叫人關心的話題上去了。不是秦連鳳的姻緣,就是蒔蘿的兒女緣。


    俱是替秦家人操心犯愁的不得了。


    秦連鳳這樣好的人才,要家私有家私要品貌有品貌,怎的會姻緣不順呢!蒔蘿更是色色出挑,怎的偏偏兒女緣薄呢!


    大多都是長輩,按說論些小輩的好歹也不算太過。


    可車軲轆話來迴的繞,給秦連鳳做媒還則罷了,花椒昨兒還聽人同姚氏說哪哪的神婆求子最是靈驗……


    別說花椒了,饒是秦老娘姚氏那樣穩得住,就算能夠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可也難免心煩心焦。


    這會子總算有好消息傳來,闔家一直懸著的心雖然不至於立馬落下去,可歡喜總是必然的。


    秦老娘幾個俱是念佛不止,姚氏眼眶都紅了,即便舒秉庚仍舊暈暈乎乎的,還是忙不迭地拉著他一通的問。


    直到眼看著日頭漸漸出來了,舒秉庚該去錢德隆上工了,秦老爹提醒了一句,秦老娘才舍得放行。


    可轉身就匆匆打點了起來,要去舒家探望蒔蘿。


    丁香就殺雞抹脖子似的給花椒香葉使眼色,香葉還傻乎乎地不曾反應過來,花椒已經換了一張麵孔,眨巴著眼睛,甜甜喚著“祖母”,拖著香葉撲上去抱秦老娘的大腿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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