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花椒這才真正領會到,為什麽自打家裏預備蒔田,秦連鳳就總是念念叨叨地盼著晚上下雨,白天陰天還有風了。


    可實際上蒔田的這些日子,要麽就是雨天,淅淅瀝瀝地下個沒完沒了,穿著蓑衣戴著鬥笠也要蒔秧。蓑衣越來越重,纏在身上,一身的難受。


    要麽就是難得的大晴天,萬裏無雲,天上就掛著那麽一個明晃晃地大日頭。


    大日頭底下蒔秧,不到中午,秧田裏的水便已燙腳,背上更是被曬得生疼。


    而距花椒家田畝不遠的田裏,正在蒔田的袁氏就是這樣被日頭蒸得熱汗直冒,又被曬幹,很快身上起了顆粒狀的鹽分,渾身燥熱,腰酸背痛,心裏發慌,眼前一抹黑,一頭栽倒在了秧田裏,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間壁地裏正在蒔秧的鄉鄰們聽到紅棗姊妹的哭喊唿救聲,紛紛丟下手裏的活計趕來救人。


    男人們再心焦也隻能站在田埂上跳腳,又有人想起了什麽似的趕忙跑去秦家地裏叫人。


    還是這邊幾個女人下去把袁氏又拉又拽地背上了田埂,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的,袁氏才醒了過來。


    卻是一張臉煞白,渾身上下隻有眼珠子能動一動,嘴裏嗚嗚出聲,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半邊嘴角直流口水。


    幾個婦人對看一眼,心裏俱是咯噔一下,一旁的石榴紅棗四個小丫頭被唬的隻知道嚶嚶地哭。


    秦老爹與秦家兄弟匆匆趕了過來,一見如此景況,趕忙央了那幾個婦人把袁氏抬上了停在大埂上的牛車,看著石榴幾個哭的稀裏嘩啦的全沒了主張,隻好又請了兩人作陪,幫著把袁氏送迴了家。


    秦老娘與姚氏幾妯娌聽到動靜也俱是唬了一大跳,就是羅氏略一思量,也跟著婆婆妯娌趕了過來。


    一進門就見黃阿婆扶著門框啐了一句:“沒用的東西!”又指著袁氏罵:“蒔個秧都能做張做喬的昏過去,既是這樣精貴,過不慣我們莊稼人的苦日子,就不要嫁到我家來。連個蛋都不能生,算我家晦氣!”


    那叉腰橫眉的撒潑模樣,看得那兩個婦人連連咋舌,看了眼躺在床上似是隻有出氣再沒進氣的袁氏,朝姚氏妯娌搖了搖頭,就往外走。


    姚氏忙趕上來再三再四的道謝,看那兩位婦人臉上衣襟上都是泥點子,越發不好意思,可這家裏哪有個坐的地方,忙請了二人去自家喝碗綠豆薄荷水。


    這樣熱的天,地裏幹了半日的活計,本就累的夠嗆,又經了袁氏這一嚇,心到這會子都在撲通撲通跳,兩位婦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點頭跟了姚氏來家。


    沈氏也跟著匆匆家來拎了一壺綠豆薄荷水,取了一把野茶葉過去給袁氏和小丫頭們解暑退熱。


    姚氏陪著兩個夫人在堂屋裏坐了,前門後門俱是洞開,過堂風徐徐吹過倒是陰涼的很,一位婦人連喝了兩大口綠豆水,舒坦的長籲了一口氣,才顧得上道:“你們宗親之間走得可真親熱。”


    姚氏隻是笑了笑,沒有多話。


    另一位婦人一口氣喝完一碗綠豆水,卻是摸了把嘴就打聽起了秦連彪來:“說是外頭跑貨去了,怎的還未迴來?到底女人家家的,大田活計搭把手也就罷了,真個肩膀一歪全靠在女人身上,哪個女人吃得消。”又歎了聲袁氏:“真真作孽的,就瘦了一把骨頭了。”


    姚氏心底也替袁氏發苦,她們早已知道秦連彪外出跑貨的事兒了,可一等這麽幾個月,半點音訊也無,誰心裏不嘀咕,都打心裏可憐袁氏和孩子。可這會子麵上卻什麽都不能說,還要為秦連彪分辨幾句遮掩兩聲,不好太難聽。


    可饒是這樣,待這兩位婦人緩了口氣又趕去地裏蒔田,黃阿婆如何刻薄媳婦的話就已是長了翅膀一般,在田間地頭傳揚得十裏八村都有耳聞了。沒幾天的工夫,更是傳到崇塘袁家人的耳朵裏了。


    虐待媳婦不算稀奇,可哪家不是藏著掖著,再蠢也不會放在明麵上,表麵文章總要做的。這樣的惡名傳出去,總是難聽。就算自己不顧忌,家裏的兒女、娘家的侄女總要嫁娶。


    而這邊廂花椒卻急的跳腳,她知道中暑看似不當迴事兒,可嚴重起來卻是會發展成熱射病的。這可是要命的症候,一到夏天新聞裏就不少見,就是現代的醫療條件都不能治愈的。


    心裏為袁氏不值,更可憐四個小丫頭。


    秦老娘看著躺在床上一身一身出汗的袁氏也是一臉的沉重,正和姚氏商量著要不要請個大夫來家來瞧瞧,躲在門口聽著壁角的黃阿婆剛炸了起來:“我還沒死呢,請什麽大夫!”


    話音剛落,袁氏喝了茶水,緩了片刻,嘴裏已能說出話兒來了。


    卻是足足在床上躺了四五天才能起身,剛剛扶著床沿能站起來,就急著下地蒔田。


    時間不等人,錯過了插秧的時令,必然減產,秦連彪已是權當死在外頭了,她們娘幾個可就指望著這十來畝地過日子的。


    石榴不知所措,花生桂圓兩個小的隻知道抱著袁氏的大腿哇哇地哭,紅棗倒是勸了兩句,見袁氏堅持起身,抿了抿嘴唇,一溜煙地跑去了隔壁求秦老娘。


    秦老娘果然跟著紅棗過來了,扶著袁氏就道:“身子要緊,地裏的活計你就甭操心了,有你族叔他們呢!”


    袁氏這麽一倒,除了黃阿婆好像甚事兒不知不懂不操心,還是隻知道罵罵咧咧以外,就連幾個小丫頭都知道塌了天了,白天黑夜的守著袁氏不閉眼。


    秦老爹看著就把袁氏家裏的十來畝地都接了下來,幫著一道侍弄了。


    隻袁氏到底一個女人家,身邊跟著四個小丫頭頂多幫她打打下手,正經活計哪裏會幹。即沒銀錢請幫工,又舍不得把地佃出去隻收租子,耕地耘田施肥蒔田全靠自己,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難。


    哪怕這會子秧田都開了五六天了,十來畝地將將才蒔了兩三畝,還東倒西歪的質量有限。


    這樣一來,又添了十畝地,本就得要忙上二十來天的秦家人直忙到小暑節氣才算關上秧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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