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顧不得多想,郭掌櫃帶著人離了秦家,一路飛馳至瓜菜行位於崇塘的貨棧。


    未做任何休整,已有訓練有素的夥計用最快的速度將二百六十斤白芹分成容易攜帶的等分,再分別用早就備好的厚氈子裏三層外三層的密封打包,裝入口袋背上馬背,由馬隊當即速遞進京。


    以往瓜菜行也常用類似的秘法速遞水八仙進京,可卻都在夏秋兩季,這大冬天的遞運時鮮,卻還是頭一遭。


    光是為了這次打包,郭掌櫃已是示意底下的夥計們利用鄉間隨處可見的水芹作為替代,練習了無數次了。如何密封如何保證成色,俱是一一作了調試的。


    雖說天不湊巧,可這迴還特地從京城調了經驗最為豐富的鍋頭過來帶隊,一路上又早已安排了人手一路開道打點善後,馬不停蹄的日夜趕路,換馬不換人,日行三五百裏不在話下。


    隻如此一來,所耗費的人力財力也就非常人所能想象了。


    饒是郭掌櫃這輩子大事小情就沒有不曾經曆過的,舊年還在長江裏翻了一艘船,這會子看著領頭的鍋頭揚起鞭子發出清脆的破空聲,一匹匹快馬絕塵而去,隻留下一道道滾滾黃煙,依舊長長籲了一口氣。


    成敗,或許也就在此一舉了。


    ……


    而此時秦家送走郭掌櫃一行,卻是闔家俱是鬆了一口氣的。


    自然也就有心思忙活其餘的事物了。


    雖然天空仍舊飄著零星的小雨,可秦老爹與秦連虎幾個還是忙著下地鋤田,一是為著去苗,二是為著去草。


    好在去年著實費了一番心血拾掇田地的,麥苗菜籽蠶豆等春花俱已返青,地裏的草籽經過耪地,雜草也不算很多。


    花椒的全幅心思自然還是落在白芹上頭的。


    看著水筧旁的那溜空地,時不時地就要同香葉上外頭挑些水芹迴來種上。


    這會子壅白芹自是不成的,可培育些種苗,優勝劣汰,留待下半年備用卻是正當時的。


    至於家裏的女眷們,則在忙著供奉菩薩的功德事兒。


    請菩薩迴家供奉自然要擇了黃道吉日。


    隻之前正月十五這日家家戶戶都要祭祀,還要走百病、照田財、遊燈市,秦家也不外如是,卻是顧不過來。


    秦老娘索性就把這日子順延至二月初一。


    初一月半,這都是想都不用想的好日子。


    又想著去年桑樹全部死絕,就算開春預備播種,這兩年內也養不得蠶了。索性趁著年後的這半月光景,把之前辟為蠶房的那間屋子收拾了出來。


    既是當初特地選來辟為蠶房的,自然需得清潔清靜,向陽又沒有日頭直曬的屋子才是,也正好適合供奉菩薩。


    坐西向東的擺上了秦老爹親自打製的方桌,又擺上佛龕、香爐、燭台、貢盤等物。


    一間小小的佛堂也就大致有了兩分模樣了。


    到了日子,提前三天闔家老小茹素淨身,又備下香燭素餅,還裁了兩塊紅布漿洗幹淨收在了簇新的提籃裏。


    旁的還則罷了,家裏的小字輩哪裏理會這麽多。隻茹素一則,卻是苦了這串兒小小子小丫頭了。


    秦老娘長於鍋台卻口味清淡,並不大喜歡濃油赤醬肥美甘甜的食物,但在茶飯上卻從來舍不得虧待家裏人,就更不舍得委屈了正在長身體的孫男娣女了。


    這些日子以來,家裏頭不說頓頓有肉,卻也是天天都能見到葷腥的。小小子們都已是吃慣了這樣的茶飯了,全素能吃一天能吃兩天,吃到第三天上這脾胃就先受不了了,吃得再多也渾似沒有吃飽。


    雖說家裏的這些個孩子再小也是被教導過規矩的,自然不敢在吃食上挑三揀四說三道四的,可隻看下筷子的頻率就知道心頭所想了。


    蒔蘿並茴香丁香三個小姊妹倒俱是無話可說,從來都是給什麽吃什麽,有時候還耳濡目染的就學會了縮縮筷子,把好吃的省給弟妹們吃。


    花椒雖是個無肉不歡的,卻也到底不是小孩,也能忍耐。


    唯有香葉,頭些天聽說要去觀音廟請菩薩,花椒打心裏有些緊張,她卻隻以為是出去玩兒呢,高興的不得了。卻沒想到盼了這麽些天,隻頭一天吃全素就受不了了。


    年後秦老娘與沈氏齊開始給她做規矩,除了三餐茶飯外,開始拘著她禁她的點心。隻饒是如此,也隻是不叫她時時刻刻點心不離手罷了,每日裏還是有兩頓點心給她解個饞的。


    可蓮溪一帶四時八節的餅糕酥糖都重油重糖,還都喜歡用個豬板油。吃著全素呢,這些個葷點心自然就不能碰了,要吃也隻能吃些淨素的點心。


    偏偏香葉就是喜歡個重口味,並不喜歡這樣清淡的素點心。茶飯已是吃的不愜意了,點心上也不得遂心,嘴上不敢言語,卻一連三天都蔫噠噠的,就像剛剛斷奶的小娃娃似的。


    好在三天光景,盼啊盼啊的總算是盼到了。


    初一這日天剛蒙蒙亮,秦老娘就帶著準備妥當的闔家女眷往崇塘去了,就連備嫁的蒔蘿、年紀尚小的花椒香葉也都沒有落下。


    一路上,看著東邊天際日頭漸漸升起,杜氏提著提籃都不禁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菩薩有靈,這雨可算是停了。”


    雨水節氣至今已是快半個月了,春雨綿綿下足了一旬月。地裏的春花俱已返青,老百姓們卻又人心惶惶了起來了。


    舊年的雨水可也是這樣下了就再沒收住的。


    直下到前兩天好不容易放晴,大夥兒俱都鬆了一口氣,可昨兒白日裏又開始時不時地飄上幾滴零星的小雨,特地送了白芹去城裏的秦連虎和秦連熊兄弟差點沒能迴來。


    幸而今兒日頭又出來了。


    隻一連半月天無三日晴,路上依舊泥濘的很。


    秦連鳳趕著家裏的牛車載著花椒姊妹幾個,老牛深一腳淺一腳的,隨著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挎著香袋一看就知道俱是去廟裏進香的婦道人家一簇簇地並肩而行,開始有相熟的鄉親故舊與秦老娘婆媳打招唿,牛車越走越慢。


    花椒這一月來經常坐車,倒是有些適應這樣的顛簸了,眼睛一眨不眨地貪看著兩旁的青蔥春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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