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這才終於知道,原來那“舒家小子”說的就是大堂姐蒔蘿嫡親姨娘的外侄兒,橫溪岕舒家的子弟。


    而今兒一道同來的還不隻橫溪岕的姨姨丈兩口子,還有一位大賓,卻是男方那頭的娘舅,姓顧。正是特地請人擇了吉日,做為媒人帶了鵝酒茶餅過來提親問名的。


    婚姻大事三書六禮之中,問名第二。


    依父母之命,經媒人撮合,男家女家互換了生時八字之後,男家就要把請專人書寫好的庚帖壓在灶君神像前的淨茶杯底,以測神意。如三日之內家中無碗盞敲碎、飯菜餿氣、家人吵嘴、貓狗不安等等的厭氣事兒,就可以請了算命先生或是私塾先生批八字合婚了。看看年庚是否相配、生肖有無相尅的。待一切周全之後,就可以正式開始議親定聘了。


    問名是大禮,按著慣俗女家是要設宴款待的,一家子登時就忙活開了。


    就連秦老爹也被大堂哥從崇塘尋了迴來。


    別說那些個小小子小丫頭了,就是花椒也再沒心思搗鼓自己的芹菜了,被姐姐們洗涮幹淨,就同香葉一道窩在牆角聽著上座能說會道的顧大舅侃侃而談,把秦、舒兩家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更把兩家孩子的這樁姻緣說成了老天注定,卻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妙語連珠口若懸河,聽得秦家人自是開懷的。花椒卻是嘴都合不攏了,暗地裏咋舌,看來若沒兩把刷子,這豬腿也不是這麽好吃的。


    正思忖著,突然被人懸空抱了起來,花椒迴頭看去,卻是舒家姨娘笑盈盈的望著自己,忙咧開笑容,大聲喚“姨娘”。


    香葉聽到動靜,也轉過身來,跟著花椒一道稱唿“姨娘”。


    舒家姨娘小姚氏與姚氏長得有五六分像,俱是高挑身材,容長臉兒,眉眼觀之可親。


    小姚氏上迴過來探口音兒的時候正巧花椒一家子去了城裏走親戚,卻是自打花椒病後就再沒見過的,抱著花椒左看右看,問了許多的話兒,見花椒雖然瘦了許多,可口齒清晰伶俐,不禁在她臉上香了一口,又朝著秦老娘笑道:“姻伯娘,您可得好好教教我,咱們家這麽些孩子可怎麽養的,怎的個個都這樣懂事知禮,眼饞的我恨不得都給抱迴家去呢!”


    一席話說得秦老娘哈哈大笑。


    正因著家裏頭妯娌幾個素來相處和樂,從無嫌隙的緣故。所以這麽些年來,連帶著各自的娘家人亦是逐漸互相走動了起來了。等到家裏的這一串兒小小子小丫頭漸漸長大,不知不覺的,卻是發現自己竟多了好幾個阿婆家了。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連帶著稱唿也都隨了堂兄妹了。比如禮詩圩的阿公阿婆,杜家塘的阿公阿婆,分水鎮的阿公阿婆,城裏的阿婆,還有舅舅姨娘的一大堆,也隻有自家人才分辨得清的。


    花椒一開始也是一頭的霧水,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好在這些年過去了,倒也勉強能認得全了。


    隻不過花椒並不知道的是,小姚氏的妯娌顧氏一心相中蒔蘿,說到底為的就是秦家這樣正派和睦的門風。


    因著沾親帶故的關係,顧氏自來就對秦家的門風頗有耳聞。


    雖說他們家當年是由公婆親自給兩兄弟分了家的,同唯一的這個妯娌相處也和睦,但有時候想起來,也是頗為眼熱秦家這般花團錦簇的同居生活的。


    何況為人兒媳的又和給人當婆婆大不一樣,自打長子漸漸長大,她自個兒心裏也是暗自警醒,更是下定決心,但凡娶媳婦,可就得娶這樣大家族中走出來的姑娘才是。


    畢竟在顧氏看來,這樣人丁興旺大家庭中出生的姑娘,都不需耳提麵命,自小在日常相處之中大多就已學會什麽叫做謙和禮讓,以和為貴了。嫁進門來,不管往後是分家單過而是合食同居,想來都能適應都能過得好。


    況且同樣是分家,他們當娘老子的為著孩子打算主動提出分家,和兒子長大了不願受拘束有了自己的心思想分家,還有兒媳婦存著私心隻惦記著自己的小日子攛掇著兒子要分家,這可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娶了兒媳婦迴來是要安安生生的同兒子過日子的,若是討了個小門小戶家風不正的,一天到晚雞零狗碎的眼睛瞪得老大卻隻看得到自己的腳麵,甚至於還有娘家拖累的攪家精迴來,橫挑不好豎嫌不對的,這可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了,這日子還怎麽過,這家還成個家麽!


    尤其還是家中的長媳,這可是頂門立戶的當家人,可是待他們老兩口百年之後要給他們做庚飯的人。又要能立得起來管家處事給弟妹做表率,又要能夠包容弟妹為弟妹分憂解難,可不是好做的。


    因此旁的甚的好家世、好生養、好容貌、好脾氣、好妝奩的都先放放,顧氏頭先看的就是女家的門風到底如何。


    門風清正,這一切自然不成問題。


    更何況女兒隨娘,隻看姚氏三從四德生兒育女的,就知道教養出來的女兒亦是差不了的,這才動了為長子求娶蒔蘿的心思。


    ……


    而這樁婚事本就已是八九不離十了,舒家誠心求娶,秦家也不會拿喬,自然賓主盡歡。


    等到下半晌送走了顧娘舅和橫溪岕的姨丈姨娘,丁香已經打聽清楚新姐夫學名舒秉庚,今年十七歲,是家裏的長子長孫。


    還告訴茴香:“打小也是念過書的,因著老子就是錢德隆醬園南貨店的水客朝奉,專事外出收賬,所以前兩年就走了門路進了錢德隆,如今在櫃上當夥計。”


    花椒其實已經放下心來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媒人自古就是婚姻中的重要角色,就是擱在前世結婚都要找個現成媒人,現如今就更是講究個無媒不成婚了。可媒人那張嘴到底靠不靠得住,這就因人而異了,要不怎麽會有“會做媒的兩頭瞞”這樣的俚語呢!


    然而反之,但凡這媒人為人處事靠譜,通常這事兒八字也就有了一撇了。何況那邊是嫡嫡親的外侄兒,這邊又是嫡嫡親的外甥女,門第門風品性健康都是互知的,門當戶對,這另一捺也就有了一半了。


    隻是沒想到新姐夫還真是錢德隆的夥計,那裏可也是出了名的難進。在這個世道來說,即便在崇塘來說,也算是相當不錯的行當了。


    剛在心裏讚歎丁香果然消息靈通,哪知她還有後續,告訴茴香:“……之前就托了我姨丈姨娘來探口音兒,我姨丈姨娘先同我阿婆阿公商量,我阿婆阿公舅舅舅娘俱都說好,又同我娘我爹說,我爹我娘和祖父祖母也覺得不錯,便想著讓大姐和那小子見一麵。就定了那小子輪休的那天,選在了我阿公家裏……”說著又小小聲地道:“聽大哥說,這幾年好像沒怎麽見過,可往年逢年過年的去橫溪岕給姨丈姨娘拜年的時候卻是見過那小子的,那小子也肯定是見過大姐的,怪道說是早就看上大姐了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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