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瑤笙是被飛花叫醒的,她確實傷得有點嚴重,飛花喚她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跟著飛花一起來的還有漪妙,比起飛花一臉愁容的樣子,漪妙就顯得輕鬆多了,宋瑤笙看了看旁邊還放著一疊厚衣服,忽然想起來昭華走後不久,王甲就送來了衣服,那時自己正昏迷著,隻是朦朧之中感覺到有人把什麽東西放在了自己的旁邊,現在想來昭華應該是做出了妥協。


    “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強打起精神,宋瑤笙問到。


    飛花緊咬著牙,“陛下已經下了詔書要立秦崢為太子。”


    宋瑤笙嗯了一句便沒了下文,飛花忍不住開口,“相爺,您傷勢嚴重,先讓漪妙給您看看吧。”


    宋瑤笙看了一眼正在參觀自己牢房的漪妙,沉思了一下還是點頭了,自己現在的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糕,“那個……王甲是我們的人?”


    不然飛花和漪妙怎麽會這麽輕易地進來。


    “是楚大人的人。”飛花隨口應了一句,對著漪妙說道:“快過來看看相爺。”


    一邊的漪妙聽聞,撅著嘴道:“著什麽急,不是還沒死嗎?這天牢我可是難得來一次,還沒看夠呢。”


    飛花:“你……”


    宋瑤笙笑了一聲,“等事情結束,別說看一看,就是要在這裏住下來,也不是不行。就在這間牢房門口給你豎個牌子——鬼醫專用房間,你看如何?”


    漪妙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這才慢慢走到宋瑤笙的旁邊,“我才不要住在這裏呢,更不要住你住過的。”


    飛花催促到,“快給相爺看傷,哪裏來那麽多廢話。”


    漪妙更加不耐了,嘴裏嘟囔著,“是是是,你每次主動找我都是為了你家相爺,下次再有這種事別來找我了,她自己不愛惜身體趕著糟蹋我可阻止不了,我的藥金貴著呢,給阿貓阿狗都不給她。”


    飛花聽完,差點沒氣死,“你若是不耐煩提前拒絕我就是了,何必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還拿我家相爺開涮。”


    見飛花已經帶上怒氣,宋瑤笙率先開口阻止,“飛花你別生氣,漪妙這是擔心我,才這麽說的,她若是真不關心我,怎麽可能冒這麽大的風險跟著你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飛花瞬間滿臉通紅,“是奴婢小人之心了。”


    飛花吃了虧,服了軟,漪妙心情大好,她終於伸出那隻金貴的手給宋瑤笙把脈,把完脈一邊拍著宋瑤笙的背一邊說:“到底是年輕人啊,摔摔打打的也不礙事,皮肉傷而已,迴頭我寫個方子,好好調養一個月就可以了。”


    宋瑤笙被漪妙拍得臉色發白,捂著傷口止不住的皺眉,漪妙看了急忙愧疚地收迴手,“嘿嘿……不好意思,我忘了你還有傷。”


    飛花連忙半跪在宋瑤笙的麵前,給她查看傷口,她埋怨地瞪了一眼漪妙道:“不僅有傷,你怕是要重新想個法子了,相爺如今在這天牢裏,哪裏來的藥壺熬藥,這裏環境又這麽差,何談調理。”


    漪妙摸了摸下巴,這才恍然大悟,“對哦。”隨即又想起了什麽,賊兮兮地看著宋瑤笙說,“子淵啊,你吃飯了沒?餓不餓啊,我今天下午吃的可是燒雞喲。那味道,絕了。”


    宋瑤笙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提醒她,“行了,別裝了把藥拿出來吧,時間有限,要貧嘴迴去貧。”


    被拆穿的漪妙傻笑了兩聲,從隨身的布包裏掏出了一個瓶子,“你這麽聰明怎麽還是被關起來了呢,哼,所以說啊,一物降一物……”


    漪妙的話還沒說完,飛花就從她手中搶過藥瓶倒了一粒藥出來,喂到了宋瑤笙的嘴邊,“相爺,您先含著,我去給您倒水。”


    牢房的一角有個水壺,雖然早就冰透了,但是聊勝於無。


    看著飛花忙裏忙外的樣子,漪妙就忍不住地吃醋,說話也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對我就沒有好眼色,對某個作死的就那麽好。”


    聲音不大不小,飛花顯然也是聽到了,她臉上有可疑的紅暈,提著水壺的手有些抖,半響她道:“你幫忙良多,我不甚感激,等相爺出去,我就跟你走。”


    這話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連漪妙自己也愣住了,等飛花給宋瑤笙喂完藥之後才找迴語言,氣唿唿地說“我才不缺丫鬟。”


    意思就是拒絕了。


    宋瑤笙明白漪妙這是鬧別扭了,不禁又想起了未央,漪妙和飛花之間的氣氛尷尬,她轉移話題問道:“夫人怎麽樣了?”


    飛花藏在袖子裏的手緊了緊又因聽到這句話鬆開了,她恭敬地迴道:“這幾天好些了,也能吃下飯了,夫人說會乖乖地等相爺迴家。”


    家……嗎?一想到相府被抄,迴去的時候肯定也同昔日的宋府一樣貼滿了封條,宋瑤笙心裏就有些不忍,但幸好,未央還在,“嗯,太子冊立儀式在哪一天?”


    她不能再等了,她想出去了,想那個在等她的人。


    飛花迴憶到,“好像是在年前,算算日子……就在下個月丙寅日。”


    “丙寅日?”宋瑤笙重複了兩遍,“五天。我們隻有五天時間,周將軍可到了?”


    “迴相爺,到了,另外……凝香夫人也拿到了皇宮平麵圖和守衛分布圖。”


    宋瑤笙露出了幾日一來唯一真心的笑容,“很好,叫楚大人做好準備。陛下那邊……怎麽樣了?”


    提到昭華,宋瑤笙就有些頭疼,迴想起昭華走之前說的那番話,她有點不知所措,她沒想到這些年昭華對她竟存了這樣的心思。由愛生嗔,由愛生恨,由愛生癡,由愛生念。從別後,嗔恨癡念,皆化為寸寸相思。昭華和她一樣,都是因為偏執,才做出了這樣的事,知道理由後,宋瑤笙反而不知道怎麽去質問對方了,哪怕沒有未央,宋瑤笙也不可能會喜歡昭華,她隻把她當做一個夥伴,一個君王,一國之主,昭華生來應該是被仰望的。


    而她注定隻會被未央那樣平凡的姑娘吸引,宋瑤笙也不是沒想過為什麽自己會在一開始就對未央不加防備,許就是緣吧,小時候悄悄埋根在心裏,悄悄發芽,再次遇到未央的時候,那棵樹就開始瘋狂地生長,開花,結果。


    “陛下……不是很好,似乎是被惠後囚禁了,惠後和歐陽義在準備太子冊封一事,眼下也無暇顧及,要不要奴婢去把陛下救出來?”飛花提議。


    “不用。把我們要動手的消息傳遞到這個人那裏,陛下那邊……找幾個可靠的看著,務必保證陛下的安全,這段時間我們就不必再見麵了,一切按照計劃來。”


    宋瑤笙拉過飛花的手,在她的手中寫下了一個名字。


    飛花像見鬼一樣,“她?!可是她不是……”


    宋瑤笙打斷了她,“相信我。”


    “奴婢……遵命。”飛花有些艱難地點頭。


    見宋瑤笙和飛花交代得差不多,漪妙收拾了一下東西,無意般地對著宋瑤笙說:“子淵,我要走了。”


    宋瑤笙一愣,繼而問道:“是迴鬼穀了嗎?”


    飛花也抬頭看向漪妙。


    “嗯,師姐來過幾次信了,一直催我迴去,她們好像也得到了消息,知道這邊要變天了,說是不安全,還動用了師父的遺命,說再不迴去就要把我掃地出門。”


    宋瑤笙瞧了一眼飛花,發現飛花除了驚訝之外,神色中還帶了點迷茫,“我知道了,這段時間謝謝你。”


    漪妙咧開嘴一笑,“不客氣,你可別死啊,到時候來找我把你喉間那玩意給取了。”


    宋瑤笙也笑,“好,對了,我還忘記介紹我自己了,我叫宋瑤笙,之前一直瞞著你實在是迫不得已,你可以叫我阿苼,子淵和荊離這個名字我不打算用了。”


    “當然,宋瑤笙……我記住了。”


    兩人準備走時,宋瑤笙突然叫住了漪妙,低聲說道:“飛花與我並非隻是簡單的主仆情誼,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我也逼不了她。”


    漪妙何等聰穎,一下子就聽懂了宋瑤笙的意思,當初漪妙曾開玩笑讓宋瑤笙把飛花送給她,那時候飛花就不肯,如今飛花肯跟她說,事成之後就跟著漪妙,說明是她自己願意的。


    或許是飛花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接受了瘋瘋癲癲的漪妙。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見此良人何。世間大部分的愛情大概就是這樣無端發生的,悄無聲息之時,夜深人靜之時,發呆之時,視線忍不住朝著某個方向之時,飛花太遲鈍,但所幸她遇到的是漪妙,飛花踏出去一步,剩下的步子漪妙就會自覺走完,真好,宋瑤笙吞了藥,覺得心和身都暖和了起來,她忍著疼套上了地上的棉襖。


    五天,五天之後,她就可以迴到未央的身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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