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對於輿論的操控,對於信息的傳遞,他縱觀史書從未見過——


    這是前所未有的。


    “不能再這樣下去,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


    “去,把聞勃、胡蓀和高爽叫來!”


    王安國還未到家,便差遣身邊親隨前去傳喚巡撫聞勃和師爺胡蓀。


    當他到家後不久,聞勃和胡蓀一前一後,來到了他的竹園。最後,身材肥碩的吳州省鎮守太監高爽,也坐著滑竿來到了竹園。


    四人坐定之後,閑聊片刻,便被王安國將話題引到了任平生的身上。


    “如今,士林輿論皆偏向於任平生,此人狼子野心,極為擅長攻心之戰。我觀其路數,有吳州月報、齊心半月報這些報刊,最能左右士林清議,必須要將其打掉!”


    王安國知道,上一次刺殺既然沒有成功,已經將任平生徹底得罪了。行事之間,也就沒有了以前的那些顧忌,也不再去做暗地裏的手腳,直接親自下場了。


    “好!”


    高爽大讚。


    上一次,任平生殺掉他派去湖田港口的人,還將人頭給他扔到了家裏,讓他對外沒了麵子,對內沒了銀子,此時對於王安國打壓任平生的手段,當然是分外支持!


    命令很快下達到了各個郡府,除去雲台郡外,一場針對性的戰鬥,迅速展開了。


    第277章 派係鬥爭和邑樂青果


    “錢站長,有危險,快撤離!”


    早上,錢多多起床刷牙的時候,就連睡覺都帶在身上的對講機裏傳來了一道急促的聲音。


    “怎麽迴事?”


    錢多多一口吐出了嘴裏的牙膏沫子,含了口水,穿上了外套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問道。


    但是對麵卻沒有聲音傳來,隻有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緊接著,剛剛那個聲音從話筒裏傳來:“老爺,我們幹嘛去啊這是,進了衙門連一口水都沒喝呢!”


    “不該問的別問,你班頭怎麽教你的?”


    一個不悅的聲音響起。


    “不是啊老爺,咱們都是當差的,您不說到底是什麽事兒,我們這都到了東正大街了,等會兒到了地,到底該幹嘛啊?”


    “對啊對啊,小二說得對啊,您是典吏房的,不知道咱下頭人執行任務有多危險呢,要是不知道去幹嗎的,咱們這心裏都沒底啊,不能做好準備,到時候怎麽保護您呢!”


    另一個聲音也湊了過來說道。


    小二連忙支持說道:“對對對,我們班頭這是經驗之談!”


    典吏房的老爺似乎被這話觸動,便開口說道:“都到了這兒了,也不怕告訴你們了。


    總督有令,我們現在去吳州報社,抓捕報社人員。等會兒到了報社以後,見人就抓,不準放走一個!”


    “哦哦哦,這個簡單,那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手拿把掐的事兒!”


    班頭這才鬆了口氣。


    “班頭,這還簡單,那報社裏的人,我聽說都是雲台郡任都督的人,咱們去抓了人,那不是得罪了任都督!”


    有人驚唿說道。


    “你怕個什麽,神仙打架,有高個子頂著,我們就是來抓人的小嘍囉,任都督再生氣,中間還隔著王總督呢,這板子還能打到你屁股上來?”


    典吏房的文吏瞥了那人一眼,對他很不屑的說道。


    “對對對,咱們這些聽命行事的小嘍囉,誰會注意到咱們呢!”


    班頭鬆了口氣,衝著衙役們扯了一嗓子。


    那邊,錢多多已經匆匆趕到了報社,一把推開大門,因為今天有新的文章需要校對和印刷,早早的已經有很多人來了。


    “先生們,剛剛收到消息,總督王安國的人馬上就要來對你們進行秘密抓捕,現在你們就要進行轉移!”


    他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捕快已經到東正大街,現在你們有十分鍾的時間,立即處理掉手頭上的重要文件,能帶走的帶走,帶不走的毀掉!”


    報社正在忙碌的人聞言精神一振。


    “憑什麽?咱們沒做什麽違法的事情!”


    “對啊,他王安國憑什麽抓捕咱們!”


    “不就幾個捕快嗎,跟他們拚了!”


    有的記者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感覺這是一個值得采訪登報的大新聞!


    “行動!!”


    錢多多大喝一聲:“各位同仁,我們必須保持有生力量,之後才能順利轉入地下,以繼續為了理想進行持續不斷的鬥爭!”


    報社之中的人,這才迅速的行動了起來。報社裏的人,既有著夜貓組織情報組的人,也有一些軍人,還有一部分是極為認同雲台郡理論和觀念的,誌同道合之人。


    這些人的忠誠度沒有問題,也非常的具有行動力。


    而在報社這邊處理完手頭上的文件和材料,從後麵四散離去的時候。距離不遠印刷廠,也隨著“轟轟”幾聲連續的爆炸,工人用炸藥將文印廠難以帶走的設備直接炸毀,然後人員迅速撤離了出去。


    當總督府的人趕到的吳州報社的時候,這裏已經人去樓空。


    而另一隊趕往齊心報社的人,同樣撲了一個空。


    當消息傳迴總督府,王安國暴怒無比。


    一直到行動之前,消息都秘而不發,但還是被對方提前得知消息並成功撤離。


    這在他看來,總督府已經被對方滲透成了一個篩子!


    任何一個主官,發現自己的衙門被別人滲透成篩子的時候,心情都很難平靜。


    這也進一步的刺激了王安國,正麵打不過,官場規則不管用,刺殺失敗,輿論場上被牽著鼻子走,對方簡直是一個無處下嘴的刺蝟,現在總督衙門還被對方的人滲透,巨大的不安全感,這讓他心中生出了更危險的想法。


    各郡府如火如荼清查吳州月報、齊心半月報的時候,隻有東陽郡的官員格外的為難和搖擺。


    麵對這明顯是針對任平生的倒任計劃,他們既不敢不執行,也不敢真執行。


    人家雲台衛明晃晃的槍口可都在那杵著呢,真要是不折不扣的去執行,那不是茅房裏打燈籠——找屎麽!


    所以,他們找了個中庸的法子,打算派人出去暗中通知吳州報社和齊心報社的人,等他們走了再派人前去報社做做樣子,這樣對總督衙門和都指揮使司衙門都能交代的過去。


    但是,騎牆派往往是沒有活路的。尤其是生存在強者間夾縫中的騎牆派。


    當他們派出去通風報信的人剛到郡城報社門口的時候,就發現已經有持槍士兵站在門口警戒了,報社所在的街道上巡邏的兵力也比往日明顯增多,那明晃晃的刺刀,刺的人眼睛直發疼!


    報信的連門都沒能進去,就灰溜溜的離開了。


    很快,一份來自都指揮使司衙門的文書被人送來郡府衙門。


    “啪!”


    知府王恩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任都督這是何意!這天下還是大景的天下嗎?這東陽還是的朝廷的東陽嗎?”


    “府尊,這是怎麽了?”


    林同知看著被知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文件,好奇問道。


    “你們看看吧。”


    王恩明讓人將文件傳給了堂下之人。


    “都督這意思,凡東陽郡官員,都要聽命於他?不聽命於他的官員要怎樣?他還能罷了我們的官不成?”


    林同知看完文件,臉上同樣露出怒色。


    “我等朝廷命官,他將我們當做什麽了?他任都督可以隨意處置的家奴嗎?”


    “他任都督和王總督之間的鬥爭,這是在逼迫我們選邊站啊!”


    “我等如今這般處境,可如何是好!”


    大堂之中,一片唉聲歎氣。


    王安國明牌並率先出手之後,任平生順勢逼迫東陽官員做出選擇,不投靠他的人就會被他驅逐。


    在世人看來,這就成了派係鬥爭,而非造反了。


    樂縣,任府。


    “知府王恩明、同知林喬、通判吳愛友、推官常新漸,都送來了禮物和書信,想要追隨少爺的腳步。”


    小婉拿來了幾封書信,任平生隨手打開了王恩明的書信。


    “敬上都督大人:


    悠悠歲月,壯哉大景。欣逢盛世,下官幸甚。久聞大人之英名,誌存高遠,才華橫溢,治下物阜民豐,百姓安樂,下官仰慕已久。今有幸識荊,實乃三生有幸。願附驥尾,真心投靠,為國為民,以盡犬馬之勞。


    ······下官深知自己才疏學淺,但仍願為都督效犬馬之勞。若能得到都督指導,下官榮幸之至。懇請都督垂愛,賜下官以機會,則下官必定不負所托,盡心竭力為都督效力。


    下官感激涕零,願以全身之力,為都督效犬馬之勞。敬祈都督身心康泰,萬事如意!


    敬禮!


    知府王恩明,舉世混濁之日,仰望明月之夜。”


    書信之中,盡是願附驥尾,真心投靠,表露忠心之詞,言辭之間辭藻華麗卻不失諂媚,阿諛之餘卻又有幾分風骨,風骨之後所表達的卻又是願為都督效犬馬之勞的懇切態度,整篇文章讀下來,很有些意思。


    “現在,東陽郡大部分官員都倒向了咱們。其餘沒有表態的,便驅逐出去吧!”


    王安國都出招了,任平生自然出招反製。借著這個機會,將東陽郡徹底拿下,完成改製,將其完全納入到雲台郡的政治體製之中來,將其變成自己政權版圖的一部分。


    “嗯。”


    小婉應聲,又說道:“根據鈴鐺那邊傳迴來的消息,王安國在邑樂縣有所動作。”


    “邑樂青果?”


    任平生精神一振:“王安國開始清理邑樂縣了?”


    經過不斷的探查,雖然因為王安國所編練的新軍已經將邑樂縣封鎖包圍,但經過鈴鐺小組不斷在外圍探查,對於邑樂縣的青果,任平生也已經有所了解。


    這簡直就是一種成癮性極強的毒品!


    一旦沾染,就幾乎無法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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