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


    白父白母來醫院接白以寧的,白父以為他親自出麵一定能把女兒接出來,但沒想到人家局長明明在局裏,都沒出來迎接,隻讓局裏一個小警察來跟他們說見麵可以,暫時不能保釋。


    說是流產的受害者,並不打算私了。


    白父來之前就知道是賀錚從中作梗,但他一直覺得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賀錚會有所忌憚。


    但沒想到人家壓根沒把他當成一迴事兒,白父氣炸,還沒去見白以寧就先打了一個電話,非得要給賀錚一點顏色瞧瞧。


    幾經折騰之後,白父白母才在會客室裏麵見到明顯消瘦的女兒白以寧。


    白以寧穿著統一派發的橙色拘留服,明顯寬鬆的服裝讓她顯得瘦弱。幾天未曾好好打理過的頭發毫無光澤地被草草地挽了一個發髻在腦後,未施粉黛,甚至連護膚品都沒有抹的臉上泛著油光。


    總結來說就是——狼狽。


    白以寧見到父母的時候,委屈湧上心頭,不顧一切地想要跑到父母這邊來。


    但剛剛走兩步,就被女警扣住肩膀,“不準和訪客有身體接觸,坐下!”


    女警聲音很大地嗬斥白以寧,完全沒把她當成千金小姐,隻當城市一個普通的嫌疑犯。


    白父瞬間就不樂意了,在他麵前吼他女兒,到底給不給他麵子?


    “你吼什麽吼?編號多少!”白父指著女警,厲聲說道。


    氣氛一度僵硬,白以寧除了委屈之外,很快明白過來,如果父親能把自己帶出去,根本不用在這裏見麵。那肯定是沒辦法了,如果現在父親和這邊的人關係弄得糟糕,肯定對她更沒有好處。


    白以寧冷靜過來之後,對父親說道:“爸,我們先坐下來。”


    白以寧一邊說,一邊給母親使眼色。


    白母明白過來,連忙拉著自己丈夫的手,讓他消消氣。


    原本僵硬的氣氛在白以寧的介入之後稍微緩和一些,雙方坐在桌子的左右兩邊。


    但是白父的氣並沒有因為這樣而消下來,坐下來之後反而氣得吹鼻子瞪眼。


    並且,他將這份氣轉移到了白以寧的身上,冷聲道:“瞧瞧你做的好事兒,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女兒進了局子,我他媽還沒辦法把你弄出去!”


    白父越說越氣,順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砰地一聲,讓會客室裏麵的人都猝不及防。


    女警立刻正色道:“請訪客注意你們的情緒,不然會麵立刻終止!”


    處處被限製,白父的情緒時時刻刻都在被點著。


    “好了,現在不是責備誰的時候,是想著怎麽把以寧從局子裏麵撈出來。”白母還是比較心疼白以寧,想快點把人帶迴去,“你看以寧都瘦了那麽多,肯定在裏麵受了委屈。”


    聽母親這麽說,白以寧的確是覺得委屈的。


    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哪裏受過這樣的苦?連著好幾天沒有吃好睡好,沒有單獨衛生間,甚至還要被拘留室裏麵住了很久的嫌犯欺負。


    那些人知道怎麽打人不會在身上留下痕跡,她衣服之下很多淤青,就算跟警察說,他們也不管。


    因為帶她去驗傷,醫生說她身上的傷是跌倒所致,不是人為。


    而驗傷之後的白以寧,迴去之後受到更為兇殘的對待。


    所以她不敢再說了,至少在她還要留在拘留室的之前,不敢說了,隻能承受下來。


    “爸,你認識那麽多人,一定能救我出去的。不然……”白以寧頓了一下,“你讓謝晉遲來,他會救我出去的……”


    “謝晉遲?”白父冷哼一聲,“我剛剛看到他行色匆匆地離開,他要是想把你弄出去,你現在也不至於待在這裏!”


    白以寧心下一沉,雖然是她知道的事情真相,但這麽聽父親說出來,還是覺得心裏十分難受。


    “他會救我出去的。”白以寧堅定不移地說著。


    因為隻有她知道遙控器在什麽地方,謝晉遲不可能讓許清如一直處在未知的危險當中。


    白父依然覺得白以寧這次的事情讓他丟盡了臉麵,但女兒要是一直在裏麵帶待著,他會更加丟臉!


    “這次我會想辦法把你弄出去,但是——”白父看了眼冷眼旁觀的女警,很快收迴視線,“謝家,必須掌控在你手中。”


    白以寧心下一沉,她推了自己未婚夫的小三導致人家流產,她自己進了局子,未婚夫不來救她,父親救她卻隻是為了守住自己的麵子。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父親安排給她的婚事是看中謝家在海城的地位,有利於拓展他的版圖。


    那時候的她喜歡謝晉遲,並且向父親保證,一定會幫助謝晉遲拿到謝家,所以父親才同意她和謝晉遲的婚事。


    不然安排的,肯定是她和謝思齊的。


    雖然早知道父親的心思,但現在明確地聽到他這麽說,白以寧心裏還是會難受。


    “我知道了。”白以寧咬著牙答應了父親的要求。


    事到如今,騎虎難下。


    ……


    白父從會客室裏麵出來的時候,賀錚才像是剛剛知道這位人物來了一樣,還裝模作樣地要請白父去辦公室坐坐。


    白父端著架子,不肯和賀錚去辦公室,就在警局大廳裏麵站著,來來往往不少人。


    “白部長,不是我不通融讓你帶令千金走,實在是這件事的輿論影響很大,有人把白小姐推受害者導致人家流產的視頻放在網上,我們要是這麽放人,群眾那邊我們沒辦法交代。”賀錚把話說得一套一套的。


    白父冷哼一聲,這不過是一件稀疏平常的正房小三之間的家長裏短,結果還說了什麽“輿論”,白父自然是知道這人就是存心讓他不好過。


    那句話怎麽說的?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這一遭,白父不得不認。


    “年輕人,做人眼光要長遠,你不可能一輩子留在海城當什麽局長。”白父意味深長地看了賀錚一眼,言下之意便是賀錚如果在這件事上卡著不放,以後他想要調到四九城去,依照白家在四九城的勢力,肯定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賀錚裝作聽不懂的樣子,道:“我很滿意現在的工作,暫時沒有調職的打算,多謝白部長的關心。”


    白父氣得眉毛都要翹起來了,“那你就等著後悔吧!”


    說完,白父帶著妻子離開,總有人壓得住賀錚!總不能他四九城的白部長在海城碰一鼻子灰迴去吧?


    等白父白母走了,陸南希才從二樓下來。


    因為答應過時安,所以陸南希親自過來跟賀錚說白以寧的事情,看到白父吃了癟離開,陸南希就知道那人被賀錚懟了迴去。


    “謝了。”陸南希道。


    賀錚像是並不領情,“為了你這一聲謝,我連自己的前途都賠上了,劃不來。”


    “你現在追上去,可能還來得及。”


    “拒絕。”賀錚想也沒想就拒絕陸南希的提議,“四九城空氣不好,我還是留在海城,延年益壽。”


    “迴頭請你吃飯。”


    “飯就不用了,老同學一場。”賀錚轉念,“請我喝喜酒就成。”


    陸南希睨了賀錚一眼,“我真不知道賀局長原來這麽八卦。”


    “八卦又不是女人的專利。”


    兩人一言一語,恰巧被過來接陸南希的沈長風看到。


    沈長風對陸南希的事情一直都比較緊張,知道她喜歡成熟穩重不喜歡比她小的男人。


    所以在看到陸南希和賀錚相談甚歡的時候,沈長風自動進入警備狀態。


    ……


    許清如這兩天在收拾迴海城的東西,很多東西已經快遞迴洛城。


    剩下一些零碎的,還要再檢查一遍,有些用不著的就可以丟掉。


    她在房間裏麵收拾的時候,時坤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說帶母親到樓下去走走,飯後散步。


    許清如應了一聲,沒多久就聽到客廳傳來的關門聲。


    其實她和時坤明確說過她現在沒有心思考慮談戀愛的事情,但時坤也明確告訴過她,不需要現在迴複他。


    之後,許清如就沒狠下心說狠話,就隻能先這樣了。


    房間裏麵有點亂,檢查還有什麽東西的時候,看到床底有個箱子,她彎腰將箱子拖了出來。


    箱子上麵蒙著一層灰,她一時間想不起來裏麵裝了什麽,打開蓋子的時候灰塵揚起,她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當箱子被打開的那瞬間,她才想起來裏麵裝了什麽。


    唿吸瞬間一窒。


    那是她先前整理的,和謝晉遲相處時,他送給她,或者是有紀念意義的東西。


    兩年前整理好的,搬了很多次家,丟了很多東西,但這個箱子,一直沒有舍得丟掉。


    每一樣東西,她都能說出一個故事。


    放在角落裏的獎杯,國內新銳珠寶設計師獎,當初拿去參賽的設計稿是謝晉遲潤色過的。當初還是謝晉遲陪她去拿的獎,她在台上說感謝詞的時,特別感謝過自己的上司。


    那時候,站在台上的她能夠一眼看到坐在台下的謝晉遲,看著他臉上欣慰又驕傲的表情。


    許清如那時候覺得謝晉遲手中有個話筒的話,恨不得告訴所有人她想要感謝的人是他。


    還有那雙十公分的高跟鞋。


    他說女人穿高跟鞋很好看,送了她一雙那時候她好幾個月工資都不一定買得起的高跟鞋。


    還有……


    很多,迴憶如潮水一般湧來。


    為什麽會很喜歡謝晉遲?


    無非是在她最困難的時候,謝晉遲悄無聲息地幫助了她,而且不是站在高人一等的姿態上施以援手。


    也可能是因為從小就特別缺少愛,所以一旦有人對她好,她就格外貪戀那人的好。


    所以她很羨慕時安,從小就生活在充滿愛的家庭裏麵。就算家裏遭逢變故,但依然有陸南望護她周全。


    時安要的感情,一定要陸南望對她百分之百的好,稍微讓她感覺到半點的倦怠,她就會覺得陸南望沒有百分之百地愛她。


    但許清如不一樣,當謝晉遲百分之五十愛她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了百分百,為了她以為的百分之百的感情會容忍包容很多。


    然而一份百分之五十的愛,哪有百分之百的愛情來得長久?


    許清如確定裏麵沒有任何可能泄露個人隱私的東西之後,將蓋子蓋上用膠帶封上。一個人將箱子拖到門口,待會兒讓物業那邊的人過來把要丟掉的東西,都一起丟掉。


    門開,赫然間看到外麵站著一個人。


    許清如嚇了一跳,拍了拍胸口,“你站在門口幹什麽不按門鈴?”


    謝思齊聳聳肩,“我這不是剛要按門鈴,你就過來開門了,可以說心有靈犀一點通了。”


    這話聽得許清如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立刻忘記剛才自己還在傷春悲秋。


    她沒立刻讓謝思齊進屋,隻是將放在玄關的箱子推到門外去。


    “什麽東西不要了?”謝思齊看了眼箱子,問道。


    “垃圾。”


    她淡聲說著,沒有留戀,有些東西就該像垃圾一樣丟掉。


    “你來幹什麽?”許清如很快收迴思緒,看著謝思齊。


    “不請我進去?”說著這話的人,已經率先一步走了進來,看了眼已經清得差不多的公寓,“我怎麽記得我們還沒分手呢,你要搬家也不跟我說一聲。”


    許清如這才想起來先前為了讓父親從那艘郵輪上下來,答應了謝思齊做他女朋友的事情。


    原以為謝道韞幾乎完全控股謝氏之後,謝道韞就不會再糾纏在這些事情上麵,沒想到這人還過來了。


    “你該知道謝晉遲有了新歡,我於他而言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可能你應該去找衛薇。”許清如知道謝思齊是因為和謝晉遲之間的恩怨才和她有了牽扯。


    而現在,許清如不想和任何謝家的人扯上關係。


    謝思齊單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裏麵,走進客廳裏麵之後轉身看著一臉不歡迎他的許清如。


    “什麽衛薇,不過是個幌子。你要是這都沒看出來,怕是也不夠了解他。”


    幌子?


    “我親眼看到的。”親眼看到謝晉遲和衛薇兩人在床上做那些事情,還能是幌子?


    是她眼神不好還是什麽?


    “行吧,眼見為實吧!”謝思齊倒也沒有非要幫謝晉遲解釋的理由,既然許清如不相信謝晉遲隻拿衛薇當做幌子,那就算了,他又不是和事佬。


    “你還沒說你來這兒幹什麽?”許清如沒了耐心,她並不想母親上來的時候,看到謝思齊在這裏。


    “這是兩千萬,把曼殊的所有權給我。”謝思齊將支票遞到許清如麵前,利落直接。


    許清如怔了一下,她知道曼殊料理,一家日料店,以貴和精致出名。但人家日料店的所有權為什麽會在她的手中?


    因為貴,她連去都沒去過,更別說所有權了!


    “我倒是希望我有曼殊的經營權,兩千萬很多了。”許清如不知道謝思齊抽什麽風,他想找個好點的借口給她錢她也是能接受的,但這個理由真的很莫名其妙了。


    “你沒有?”


    “我當然沒有。”


    “不可能,謝晉遲把他手中所有的動產不動產都轉到你——”名下。


    話說到一半,謝思齊收住了口,顯然,許清如是不知道這件事的。而他無意間說了出來。


    許清如聽得清清楚楚,知道謝晉遲把他的動產不動產都轉到她這邊。


    遲疑了半秒,許清如說到:“你別亂說。”


    “我沒亂說。”謝思齊怎麽可能亂說。


    他想要的,就是從謝晉遲手中拿到曼殊的所有權,他一直都有留意曼殊的動向,在法人變成許清如之後,他自然就來許清如這邊買了。


    不為別的,隻為這家日料店是他前女友開的。


    至於為什麽洛帶謝晉遲手中,得從很久之前說起。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許清如是從心裏抗拒知道這件事的,“我還要忙著收拾東西,你快走吧,不招待了!”


    許清如直接上手推謝思齊,想要將人趕走。


    “許清如,我是認真和你談這件事——”


    “謝思齊,麻煩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任何有關謝晉遲的事情我都不想聽到!我不想參與你們之間的恩怨,以前不想,以後更不想!求求你行行好快點走吧!”許清如稍顯不耐煩地將謝思齊從客廳裏麵推了出去。


    謝思齊很想從許清如這邊要迴經營權,畢竟先前經營權在謝晉遲那邊的時候,他根本不可能要迴來。


    但許清如明顯不想繼續和他談下去。


    在她知道謝晉遲將他所有財產轉到她名下的時候,她其實就亂了方寸。


    不想自己的失態被人看到,所以隻能先把人趕走。


    當公寓門被關上的時候,許清如鬆了口氣,她急於想知道謝思齊說的是真是假,也知道這種事謝晉遲肯定會讓沈長風幫忙,於是她立刻給沈長風打了電話。


    為什麽不給謝晉遲打電話?雖然給他本人打電話可以第一時間知道答案。


    但她不想,不想和謝晉遲有任何的交集。


    “沈律師,有點事情想問你。”


    “正好,我也有點事情要找你,你如果方便的話,來一趟律所,有些合約需要你來簽一下。”


    “謝晉遲的財產轉移?”


    “你知道了?”沈長風問了一句,“本來要過些天才跟你說,但聽說你馬上要迴洛城了,你迴去之後簽合約比較麻煩,還是在那之前就處理好。”


    許清如冷靜片刻,說道:“你告訴他,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大概是早就猜到許清如有這個反應。


    “晉遲不是拿錢打發你的意思,他跟我說是對你過去的補償,而且這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壞事。你可以……”


    “不用了!”許清如打斷沈長風的話,“我和他在一起從來就不是為了錢,如果他說要補償我,他何嚐沒有花時間在我身上?這麽說起來我也應該給他分手費?但我可能沒有他那麽財大氣粗一下子拿出來那麽多錢。”


    “許小姐,你用不著這麽尖酸。晉遲他隻想你過得好一些。”


    好一些?


    許清如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怎麽樣。


    “那就謝謝他的好意了,我不需要。”說完,許清如掛斷電話。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複雜。


    她不懂,謝晉遲前頭和衛薇發生關係,一句話都不解釋,背後又把全部身家轉給她,好像要做個負責任的好男人一樣。


    可是謝晉遲做的那些事兒,哪裏像半點要負責任的樣子?


    為什麽明明說好了不要再想這個人,他的名字總是從四麵八方地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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