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大的空間。

    女人唇色泛紫,麵色蒼白。皺巴巴的手也泛著烏青色,指甲殼有些紫。將高壓鍋內的蓮藕排骨湯裝進一口大碗裏,其實隻到碗的一半而已,這種尷尬菜肴卻在拮據的家庭裏顯得格外奢侈。

    端出去時,女人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生怕一個不小心讓湯水滾落出一滴,隻到放到念念桌前,彎了彎唇角:“餓壞了吧,快趁熱吃!”

    念念發現今天的媽媽格外白,像和小花一起在馬路邊堆得雪人一樣,手也涼涼的。“媽媽你是不是冷?”

    女人溫柔地笑著點頭,“吃完飯就不冷了,快吃吧。”

    說完拿起筷子扒了幾口飯,夾了筷青菜,大口和飯粒一起咀嚼,她隻吃了早飯,午飯在廠裏打的大鍋飯隻來得及給念念送迴來,等她趕迴廠裏已經過了飯點要工作了。

    念念夾了塊肉到女人碗裏,女人看了眼那熟透的肉散發著久違的香氣,那鮮美的肉在誘惑著她,女人咽了咽口水直接將肉塊夾迴念念碗裏,故意沉下臉,“媽媽說過,自己用過的筷子給人夾菜是不禮貌的!”

    念念被訓斥地癟嘴,想了會兒跳下凳子跑去了廚房,跑出時手裏拿著兩根筷子,衝女人笑嗬嗬地又夾了塊排骨到她碗裏。

    女人並不是嫌棄那雙筷子是念念用過的,隻是舍不得和孩子搶吃的,念念是早產兒底子弱,所以不管後來過得多清苦她都會換著花樣給他做頓肉補補身子!

    “念念,媽媽中午排骨吃多了,吃不下。”女人又將肉夾迴去,“你快吃,冷了就油膩了!”

    念念覺得他媽媽不喜歡吃肉,因為沒見過她吃肉。乖巧地點頭自己咬了口排骨,滿嘴油水開心地吃著。

    其實現在已經很好了,女人這樣想著,至少還有念念,趙念念。

    夜裏,女人將念念摟在懷裏因為小腹的痛此刻毫無睡意,她曾經躲到很多城市裏,沒有一天不擔心著被人找著,不管是他還是他,直到一次偶然在醫院遇見了高中同學林泉,自己早已記得那個短發圓臉的女人了,林泉幫女人墊付了念念住院的醫療費,後來女人就跟著她流落到了d城。

    隔天準備好好早餐,早早地喊念念起床吃了熱飯熱菜便去了工廠。

    還沒到中午,她正拿著剪刀在流水線上剪著衣服的線頭,突然手機響了。

    掏出來剛接上,就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家死小孩子又打了我家康壽,你怎麽當媽的!?

    一個女人家帶不好孩子就別生下來害人啊!”

    這尖聲尖氣的是房東太太,那邊還有小孩子吵吵鬧鬧的哭泣聲,康壽是小胖的大名,女人隱約知道是怎麽迴事了,雖然被罵了但語氣極其謙卑,“劉太太真是對不起,我家念念不懂事又給您添麻煩了,等我迴去就教訓他!”

    “你哪迴不是這句話,我怎麽就沒看見你教訓那死小孩!也不知道是誰的種,性子這麽野!你看看我家康壽被打的!”

    女人握著剪刀的手顫了顫,本就不好看的臉色現在更難看了!許久沒有說話,歲月和貧窮磨去了她所有的年少輕狂和恃寵而驕,離開了那個男人,她命賤如浮萍。

    “你給我迴來,你自己看看趙念念那個死小孩做了些什麽,給我搬出去,現在就搬,再住下去我家康壽還不給你家不清不白的小野種打死!”

    “劉太太,念念不是小野種,他隻是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別和一個孩子計較,我迴來一定拉著他去給您賠——”

    “啪——”電話那頭想起一個女人再熟悉不過了的耳光聲,緊接著就是一頓不是對著她的咒罵,“小野種跟誰學的,到現在還敢打康壽?一巴掌都是輕的,孩子他爸你還把他給我按地上,沒家教的野種今天是反了啊!?……”

    女人撂下剪刀抱著電話跑出去,連假都沒請朝家裏奔,電話那頭滿是念念的哭喊聲……聽得她心裏一抽一抽的,生生地疼著!

    “劉太太,你有什麽衝我來,別打念念!”

    “劉太太,我求你了,念念打小就身體不好,您行行好別打他行嗎?”

    “劉太太,我和念念搬家,今天就搬,你別打了,他還是個孩子啊!”

    女人坐在出租車裏急的哭出來,那邊卻掐斷了電話!

    她剛下車就朝破破爛爛的小巷子裏去,為了抄近路隻能從一大堆鮮少有人收拾清理的垃圾堆穿過去,剛跑到樓下就被林泉叫住!

    “顧一,這邊有人找你,從s市來的!”

    心急如焚的女人當場愣住,s市!她分明告訴過林泉,不想和以前的人有任何聯係,而林泉也答應過不會告訴趙寇和秦陽,若是有人找來了林泉也說會幫她隱瞞!

    那這次是誰?值得林泉暴露了她的行蹤!

    073

    顧一迴頭看了眼朝她走過來的兩人,疑惑地皺眉,她並不認識。耳畔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聲,緊接著是在院

    子外都能聽見的哭喊咒罵聲,顧一拔腿就朝裏麵衝進去!

    那道似乎被風都能吹折了的瘦弱身軀跑得極快,因為步子不穩顯得有些像一兩歲的孩子跑起來的感覺。

    顧一雖然這幾年瘦得皮包骨頭,但見自己的兒子被人欺負,徒手就朝肥胖的劉太太招唿過去,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生生地將劉太太推到一邊,自己也被帶的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連忙將倒在地上的兒子抱起來。

    念念衣服都破了,兩隻手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口,臉上也掛著一個大大的巴掌印,鼻子和嘴全是血,一雙眼亮晶晶的望著她,顧一眼裏的淚珠兒啪的聲就滾落了,抱起念念就往屋內走——

    還沒走兩步就被劉太太跑上去扯住了頭發,“你個小biao池敢推我?自己生的野種闖了禍,做大人的不賠禮道歉直接出手打人,賤骨頭硬了就想反了是不?”

    顧一被扯得朝仰起頭,頭皮一陣刺痛,眼裏一瞬有恨意和狠意,在d城除了同樣帶著女兒的林泉,她沒有一個朋友,可以說是孤立無援,比不上劉太太還有一個站在旁邊看戲的丈夫,縱容她撕破臉和劉太太鬥下去,可她放心不下懷裏的孩子啊!

    喉間淒楚地嗚咽了聲,顧一任由她罵著,“劉太太,都是做母親的,念念流了這麽多血,你能不能讓我帶他進去處理一下?我一定給您賠禮道歉,你鬆手好嗎?”

    “現在知道低聲下氣求人了,剛才那股子狠勁呢?”劉太太又扯了把她的長發,咬牙出氣,“你這種人活該一輩子下賤,仗著自己那張狐媚子臉也不知道從哪裏偷來的野種,一樣的下賤貨!”

    “是,我下賤,我下賤行了吧,你能不能放手,念念在流血,劉太太我求你了,念念止了血我就來給您賠禮道歉,”顧一痛苦地比這樣,她被迫仰著頭已經感覺不到痛意了,“小胖,念念不是故意的,阿姨保證他以後都不敢欺負你了,你求求你媽好嗎,念念還小!”

    “我呸,賤人就會心疼自己的野種,我家康壽被他打的鼻青臉腫呢!”劉太太朝矮瘦的劉先生看了眼,“死鬼看什麽看,還不把康壽拉進去!”

    林泉和那兩人進來時一看這架勢都嚇傻了,還好反應快,一個男人健步衝上前,“快鬆手,大姐有話好好說,你這樣欺負一個女人家像什麽樣子!”

    “呀呸!”劉太太不但不鬆手反而更怒了,“野爹來了?”

    “劉太太,你怎麽可以說這樣的話!”林泉憤怒地跑過去!

    顧一一聽見林泉的聲音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似的,淚水不停地落,“小泉,幫我把念念抱進去,他流血了,幫幫我!”

    林泉急忙將念念她懷裏接過去,一看念念這乖孩子的臉瞬間想起自己孩子也沒少被欺負,騰得下怒火中燒,“姓劉的,老娘大不了不住了,你到底鬆不鬆鬆手?不鬆老娘這就進去打的你兒子連媽都認不出!”

    “大妹子別別別,這兒有我和小張!”小何眼見事情越來越亂忙得走過來將脾氣爆起來的林泉拉開,“你快抱著這孩子止血去,這打的忒狠了!”

    林泉也知道顧一擔心的是孩子,狠狠地瞪了眼劉太太便抱著念念跑進去!

    “林阿姨,我媽媽,媽媽!”念念哭的稀裏嘩啦,“我沒事,你去幫我媽媽!”

    林泉鼻尖一酸,也是心疼這個孩子,恨不能直接給趙寇打電話,特麽的自己來看看你媳婦兒和你兒子給人欺負成什麽樣子了,不說別的,以前顧一是那種受了欺負不敢吭聲的人嗎?

    小何和小張剛把人給拉開,顧一看著衣服上淌著的血猛地轉身過去,掄圓胳膊就甩了一個耳光到劉太太臉上,反手又快又狠地補了一個上去。

    顧一麵色冷的可怕,與剛才那個卑躬屈膝的女人判若兩人,冷聲怒吼過去,“誰讓你動手打我兒子的?趙念念是你能打的?”

    劉太太被顧一那兩個響亮的耳光扇的老臉一紅,張牙舞爪地就要撲上來,小張連忙亮出□□!

    “鬧什麽鬧,再鬧都抓起來!”小張怒吼了聲!

    劉太太見這兩個人都幫襯著顧一,隻當是顧一的姘.頭,口裏罵著難聽的汙言穢語灰溜溜地走了……

    顧一緊繃這張臉沒理會那兩個便衣警察,朝屋裏跑去。

    小張和小何對視一眼,來的時候就做過調查了,這顧一是趙寇的老婆,趙寇是誰他倆能不知道?剛才一見顧一可沒嚇一跳,不是說冷傲又恃才,本以為是個心高氣傲的美人!卻沒想到是個謙卑到骨子裏的狼狽女人,更何況他們也注意過那雙粗糙皸裂的手,哪裏看得出來是畫設計圖的!?

    難道姓馮的女人在騙他們?

    顧一將念念哄睡著後才出來,本就不大的幾十平的小屋一下子進來兩個人顯得格外擁擠,顧一將她和念念吃飯坐的凳子搬過去給兩人,聲音有些局促,“請坐,剛才謝謝你們了。”

    小張和小何看著這家徒四壁的家,連第三把凳子都沒!便都沒坐,問了聲

    ,“你是顧一顧女士沒錯吧?”

    顧一點頭,緊張的看著他們。

    小張也絕擦到顧一的緊張,他又掏出了□□遞過去,“別怕,我和小何是s市公安局的。”

    顧一沒出聲,腦海極快地運轉自己怎麽和警察扯上聯係,似想到了什麽,嚇得後頸一陣冷汗直冒!難道是秦陽,不!她並沒有違背當初的約定,不會是他!

    小何從包裏翻出幾張圖紙來,遞給顧一,“這些都是你畫的嗎?”

    顧一一聽是與秦陽無關的話題忙鬆了口氣,抬起凍傷的雙手接過那四張圖紙,是建築設計圖!圖有些眼熟她沒能一下子就想起來。

    “201x年清江大橋的項目是gz接的,據知情人透露您當時也參與了這個項目,是嗎?”

    顧一正看著這幾張越看越眼熟的圖,一聽見清江大橋四個字,她猛地想起來!

    “這不是我的設計圖嗎?”顧一下意識地呢喃低語,四年沒拿過畫筆的手對一切都陌生了,卻忘不掉曾經畫過的每一張圖,每一筆都消耗她不少時間!

    小何與小張對視一眼,小何出去打了個電話。小張則將前些日子清江大橋中部橋段突然塌陷造成六人死亡的事故跟顧一細講了……初步鑒定,設計圖存在嚴重的問題!

    顧一從未想過,這一生還會有迴s市的機會,也沒想到會是因為這份不翼而飛的設計圖!

    她是不願意迴來的,甚至都不明白馮豔豔交上去的設計圖是王帆畫的,為什麽建築工地用的設計圖是她的!而小張與小何拒絕迴答這個問題,隻說那是機密不方便透露,等迴s市就明了了。

    從遙遠的d城到s市,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顧一當初為了逃離這座城卻花了整整四年,剛下了高速已經到了s市的地界了。

    顧一從小在s市長大,並沒有來過這裏,隻聽小張說了句到s市了,便有一股子熟悉的味道從窗外飄進來,心中感慨萬千。

    念念是第一次出遠門,張這個小腦袋朝外看著,時不時地說幾句話,小何倒是一路上問他為什麽打人,結果念念一副正義凜然迴答的保護女孩子是我的責任,成功get路人粉一枚!

    到s市市區的時候下午兩點了,經過一處繁華鬧區,顧一下意識地將頭縮了縮,眼卻是望著一處高遠的led顯示屏!

    念念也望著,那是偏遠的d城所沒有的繁華,他望著屏幕裏的人影,俊男美女他沒一個認識

    的!

    小何也學著那母子兩看了眼那屏幕,是一個開幕式直播,“喲嗬,趙先生迴來了?前幾天還說在國外的!”

    小張瞪了眼小何,不知道後後麵坐著的人是誰嗎?趙寇的前妻,顧一!

    小何了然地點點頭,透過後視鏡看了眼依舊麵無表情的女人,聳了聳肩,可能人家並不在意呢。

    前些天他們聯係趙寇詢問顧一下落,被告知他在國外,沒能聯係上他就去找了和他關係不錯的景千,誰知道景千口氣很不好地丟了句:不是死了嗎?以至於後來找著了下落也不敢去多事。

    他是在那年年底站起來的麽?顧一癡癡地望著窗外,直到那高遠的屏幕被冰冷的高樓大廈取代依舊收不迴眼。

    許久後,她問道,“做完筆錄,我就可以迴去了嗎?”

    “迴酒店可以,但是迴d城得等到結案。”小何已經幫顧一找好了歇腳的地兒。

    顧一是不想多留的,可人已經來了,就由不得自己,更何況清江大橋坍塌事故涉及人員傷亡,是大事!

    為了節約時間,顧一沒有同意先休息的說法,她想早點結案離開這裏,畢竟秦陽現在在哪兒她並不知道,他警告過她,說會安插眼線在趙寇身邊,隻要她和趙寇有往來……

    萬分頭痛,顧一隻能將念念留在酒店,便跟著小張二人去了警局。

    隻是永遠沒有想到,天下終於還是有不透風的牆,哪怕開房用的身份證不是顧一的!

    念念是個聽話的孩子,他躺在床上一邊看著動畫片一邊等著媽媽迴來吃晚飯,肚子都快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突然響起了門鈴聲!

    念念丟了遙控器開心的跑過去拉開門,“媽媽我好餓!”

    門外卻站著一個身影頎長的男人,容顏俊美,一臉的激動在看見那個小孩子後僵硬了!

    念念同樣是一臉激動最後撇了撇嘴,將門關小了點,警惕的看著那個臉色變得陰沉的男人,“我不認識你,媽媽說不給壞人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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