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施粥狗子一家果然沒有輪到,在他們距離前麵的粥棚還有幾十步時,裏麵的麵湯就沒了,這讓狗子爹連叫可惜,米粥雖然好喝,但卻不如麵湯頂餓。眼看著夕陽西下,一家就打開從洪水裏撿來的破衣服被子,席地躺下準備睡覺。


    “哥,我餓!”狗子最小的妹妹三丫小聲的說道,黑瘦的小手一直捂著肚子,肚子裏時不時的發出一陣怪聲。三丫今年才五歲,平時雖然懂事,但整整一天卻隻喝了一碗了粥,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受不了餓,所以三丫才會向哥哥求助。


    看著三丫瘦弱的小臉上那雙大眼睛,狗子也是一陣心疼,扭頭看了看周圍,發現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周圍的災民也一個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這邊,這讓狗子鬆了口氣,偷偷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包塞給三丫,示意她偷偷的吃。


    三丫把布包打開,發現裏麵是個雞蛋大小的飯團,這是今天早上狗子省下來的,本來是狗子娘藏著等到晚上讓狗子和狗子爹吃,畢竟他們兩個是家裏的男人,災民中又不太平,若是沒有男人護著的話,他們一家早就讓人搶光了。


    三丫雖然懂事,但畢竟是個四歲的孩子,肚子裏又餓的厲害,看到飯團哪裏還知道謙讓,一下子就塞到了嘴裏,三兩下就吞下肚子,雖然這麽一個小飯團根本吃不飽,但吃下去再喝上一碗水,也能把肚子裏的饑火壓下去。


    看著三丫把飯團吞下去後,狗子愛憐的摸了摸妹子的小腦瓜,然後幫著婆娘草兒把爛被褥鋪好,女人和孩子睡在中間,狗子和狗子爹睡在外麵,而且他們兩個也不敢真睡,一有個什麽風吹草動的,兩人就像是機警的獵犬一樣坐起來,直到發現沒有危險後,這才會倒下去繼續睡。


    “啊~,搶劫啊!”半夜裏一聲淒厲的叫起傳遍了整個災民營地,不少人都嚇的從地上跳起來,驚惶失措的四處張望。


    狗子和狗子爹也同樣十分驚慌,因為搶劫的人和被搶的人就離他們不遠,在月光的照射下,隻見一個男人穿著破爛的衣裳,臉上被一塊破布遮住,正在從一個婦人手中搶一個包袱。這個被搶的婦人孤身一人,身邊根本沒有親人,現在隻能拚命的抱著自己的包袱哭喊,希望周圍的人能幫自己一把。


    可惜在這種肚子都吃不飽的時候,所有人都是自私的,特別是像狗子他們這些拖家帶口的人,更不敢輕易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畢竟敢出來搶劫的人要麽是兇惡之徒,要麽就是餓瘋了,這兩種人都不是能夠輕易得罪的,說不定會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所以周圍的人雖然都醒了,但一個個都是麻木的看著眼前的犯罪,有點良心的也把自己的腦袋深深的埋在被窩裏,看起來像極了鴕鳥。


    婦人雖然拚命的抱著自己的包袱,但畢竟沒有男人的力氣大,最後被蒙著臉的男人照著肚子猛踹了幾腳,這下讓婦人終於鬆開了手,搶過包袱的男人轉身就逃,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隻剩下那個被搶的婦人坐在地上大哭,那個包袱裏是她僅剩的一點保命錢,現在全都沒了。


    看著那個嚎啕大哭的婦人,周圍的人都是無奈的歎息一聲,一個個迴到自己睡的地方躺下,根本沒有人上前問一句,畢竟這種事在災民營地裏實在太常見了,而且這次還算是好的,對方隻搶了東西,前天聽說最東邊的一對母女不但東西被搶,人也被糟蹋了。


    狗子和狗子爹也沒膽子管這樣的閑事,當下迴去接著躺下,不過在見識了剛才的搶劫過程後,讓他們也是更加的警覺,甚至狗子和狗子爹把當做武器的木棍和柴刀都放在手邊,萬一有人敢來搶劫他們的話,那就隻能和他們拚了。


    洛陽城下的災民足有十幾萬,每個城門口都有數量不一的災民聚集,有這麽龐大的災民數量,而且絕大部分人又都餓著肚子,所以這裏發生一些搶劫、偷盜、強j之類的事情實在太正常了,甚至殺人也不是什麽大不了事,隻要沒有當場抓住犯罪的人,官府就不會追究,也根本沒辦法追究。


    這一夜過的十分不平靜,除了距離狗子他們不遠的那個婦人外,其它地方也發生了不少搶劫,甚至有些人為了保護自己的東西,還被搶劫的人打成重傷,在這種情況下,估計受傷的人也沒錢醫治,最後隻能硬抗,天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好不容易把這晚熬過去,等到日上三竿之時,官府的人終於帶著糧食接著施粥,狗子一家排在前麵,很快就領到一份清如水的米湯,不過一家人卻沒有絲毫埋怨,高高興興的把一碗湯喝光,這才又跑到隊伍後麵接著排隊,若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晚上也能喝到麵湯。


    不過就在狗子一家正在排隊之時,忽然從洛陽城中走出一隊官吏,這些官吏很快就在各個粥棚上張貼告示,並且大聲向災民宣讀告示上的內容,每隔半個時辰就會重複宣讀一遍,很快整個災民營地都知道了告示上寫的內容。


    “狗子,到底是怎麽迴事,官府都說了些什麽,是不是城中的糧食不夠了?”狗子爹看到出去打聽消息的狗子迴來,立刻一臉焦急的問道,他們一家的性命全都靠朝廷的粥棚維係,若是官府停止放粥的話,那他們一家隻能帶著孩子當流民了。


    “爹,不是糧食的事,而是朝廷給咱們災民一條活路,讓咱們遷移到海外去,說是朝廷在那裏新打下一塊地方,到處都是肥沃的田地,就是沒有足夠的人手耕種,若是咱們願意去的話,不但每人可以分到五畝田地,而且這一路上的食宿都由朝廷安排,再也不必呆在這裏挨餓了!”狗子一臉興奮的說道,看的出來,他已經對官府這個遷移災民到海外的事動心了。


    “呸!官府的話能信嗎?”狗子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對狗子罵道,“別看他們現在施粥給我們,那可不是官府發善心,而是怕我們這些災民餓急了造反,至於什麽遷移到海外分田地,而且還包食宿,天下間哪有這樣的好事?說不定是把我們賣給黑心的人牙子,到時簡直是生不如死,你們誰也不許動那個心思,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裏領粥喝,隻要熬過了今年,明年開春咱們就迴家繼續種糧食!”


    狗子爹雖然腿瘸了,但卻畢竟年紀大了見識也多,對官府的話也一向不怎麽相信,所以他才不會像狗子那樣輕易的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聽到老爹的話,狗子也一下子蔫了,別看他是家裏的主要勞力,但是隻要老爹在的一天,那這個家就得由老爹做主,他這個做兒子的根本不敢多說一句。不過他心裏依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就算官府不能全部兌現諾言,隻要能夠兌現一半,也比現在他們在城下挨餓等死強,畢竟天知道官府裏的存糧能支撐到什麽時候?


    狗子坐下來和自己的婆娘草兒,以及幾個弟弟妹妹嘀嘀咕咕說著官府讓他們遷移到南洋的事。其實不單單是他們家,整個災民營地都在討論著這件事,其中像狗子這樣的年輕人性格衝動,又是最受不了饑餓的折磨,所以相當一部分年輕人都對遷移的事十分動心,一個個都是滿臉興奮的討論個不停。


    相比這個年輕人,像狗子爹這樣年紀大一些的人卻都對這件事抱著懷疑的態度,畢竟他們經曆的事情多了,而且以前也吃過官府的虧,這也讓他們很難相信一般都習慣盤剝百姓的官府,竟然會提供那麽優厚的條件讓他們遷移,甚至在不少人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天知道那些官府的人會把自己運到哪裏?


    也正是對官府的懷疑,再加上故土難離的鄉土觀念,這使得大部分上了年紀的人都不太相信這件事,同時他們也要求自己的子侄不許去報名,這也導致了在遷移百姓的告示貼出來後,竟然一連幾天都沒有人敢報名。


    不過官府對這件事好像並不著急,因為上頭早就料到了災民的這種反應,也有了相應的解決辦法,這個辦法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用食物誘惑,比如城外的粥棚在原來的基礎上,忽然又多出了幾個移民粥棚,隻要是願意遷移到南洋的百姓報過名後,就可以領到官府的憑證,有了憑證就能到移民粥棚裏領飯,每人可以分到一碗插筷子不倒的稠粥,甚到還有一塊鹹菜疙瘩。


    這個措施一出,立刻引得不少災民紛紛報名,畢竟看著自己碗裏能當鏡子的稀湯,再看看那些報名的人手裏的稠粥,兩相對比之下,更讓喝著稀湯的人感覺饑餓,很多人就是因為受不了饑餓的折磨,腦子一熱就去報了句,可是隻要一報名,那他們可就身不由已了,再想反悔可就晚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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