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邊吹到少年臉頰,莫名多出幾分寒意。


    “宗師不得出手?這……這是故意坐視白瑲的劫數嗎?”


    宋春秋搖頭。


    他也摸不著頭腦。隻隱隱約約覺得,貌似那群剛剛學會“天地棋局”的劫仙前輩們,似乎在下一盤大棋。


    但自己的徒兒想要去白瑲,他肯定要攔一下。


    這時,恆壽繼續趕路。


    “你隨宋前輩離開,我迴去找少爺。”


    宋春秋打出一道法力,又把恆壽拘住。


    “你去能做什麽?你這修為去白瑲,碰到遊蕩的鬼軍,那不是找死嗎?你可知,眼下的鬼軍百路起步,每一路鬼軍都有一位陰丹鬼王統領?我們甚至懷疑,鬼門之下,陰脈之中有玄鬼王。”


    玄鬼王,元嬰層次的鬼怪。神州隻是傳說,鮮少得見。


    但宋春秋的話,顯然對兩個初出茅廬,滿腦子熱血的少年人不管用。


    見勸不住他們,宋春秋分別給二人一道符籙。


    “這是‘匿神符’,貼在心口。能封住陽氣,不被鬼軍發覺。玄星,到極光城後,記得找你大師兄。”


    “大師兄?他怎麽在極光城?”


    “他跟其他門派的兩個朋友,去白瑲聚會見麵。正巧,就在極光城落腳。”


    想到這,宋春秋惆悵一歎。


    他此來,可不僅僅是攔小徒弟。大徒弟如今也在白瑲呢。


    這時,恆壽接到伏衡華的消息。


    “我沒事,你暫時不要迴極光城。去東海,三哥在那邊觀颶風煉法。叫他不要把氣團磨滅,引到白瑲。我有大用。”


    察覺筆跡最後的力道,恆壽心中一突:少爺落筆如此用力,心情必然不佳。他受傷了?


    他不敢直接詢問伏衡華,索性去找嘯魚問狀況。


    過了好一會兒,嘯魚傳來字條。


    “昨夜,少爺正在畫圖。忽然陰風吹入室內,一披發女鬼憑空而現,不僅打斷少爺思路,更在他臉上劃出三道血痕。”


    宋春秋瞥見恆壽那邊的字條,雖然好奇他們通信的方式,但他更在意白瑲的內情。


    “問問他,到底怎麽迴事。如今天機朦朧,白瑲被劫氣覆蓋,我們不方便推算。”


    恆壽再度問話。


    嘯魚簡單道:“少爺說,有人施展‘陰鬼天兵法’作惡,將白瑲地下靈脈改造。又有魔道趁火打劫,妄圖在白瑲重興魔宮。還有陰鬼發狂,跳出幕後者掌控,在地下構建鬼門,妄圖扭轉千萬年星天流轉之格局,打造幽冥界域。”


    陰鬼天兵法?


    恆壽想到去年伏衡華研究的法術,神情古怪。


    宋春秋看到這門道法,也陷入沉思。


    作為“撒豆成兵”雲海的一員,他了解這個咒術。而這個咒術的始作俑者……


    孟晨劫仙和菩提散人?


    “不,除卻他二人外。我們在雲海的其他人,都會這門術。”


    宋春秋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了。


    挨個登門,找出幕後真兇。


    這時,嘯魚繼續對恆壽道:“少爺被女鬼偷襲,驚怒下畫出‘馗君鎮鬼圖’,已將極光城的鬼軍鎮壓。如今,他定計引東海颶風,把百軍萬鬼統統掃迴星天。你不用著急迴來,聽少爺囑咐,去請三少爺調整颶風方向。”


    “這小子真敢啊!”宋春秋看到引颶風的計劃,嚇了一大跳。


    這要一個不慎,整個白瑲水域都要被颶風掀上天。


    “玄星,你隨賀小兄弟一起行動。等到了極光城,看好你家義兄。對了,你們去找伏向風之前。先去一趟蟠龍島,問問伏道友的想法。”


    挪移颶風,還是先問問此道高手再說吧。


    第十八章 死於安樂不怨天


    萬鬼攻城結束,伏衡華乖巧地坐在紫金藤椅上,任由薛開檢查臉上傷口,調製膏藥。


    “恢複的不錯。藥膏再添二錢的通靈草液,兩片七邪草的葉子。外敷三次……差不多就好了。”


    玉兔聞言,立刻從小口袋掏出草藥,拿小錘、藥罐搗碎。


    待伏流徽混入已經調製的膏藥,輕柔地為伏衡華外敷。


    這時,伏衡華察覺恆壽傳訊,正要去看時,伏流徽打開他的手,嗔道:“別亂動。”


    她仔細敷藥,清涼的藥膏緩解臉上的鬼毒。最後,伏流徽重新纏上紗布。


    伏衡華看著銅鏡裏的自己,咬牙切齒道:“那家夥處置了?如果沒死,再去添加兩把三昧火。”


    昨夜,伏衡華正專注畫畫,突然女鬼殺到眼前,往他臉上抓出三道血痕。


    火辣辣的痛感外,還有三道陰邪鬼毒蠶食傷口。毒素十分邪門,滯留在體內,會滯礙真元運行。


    可伏衡華的道體愈合力一流,眼看外傷自主愈合,要把鬼毒積鬱在體內。阻礙自己運功。他連忙運功逼毒,壓製傷口的愈合能力。這才等到薛開、葛留趕來,以藥膏解毒,一點點拔除鬼毒。


    伏流徽好言寬慰兄長:“已將那鬼王之魂掛在城門口焚燒。六哥哥無須氣惱。她這次犯下這等惡事,全城義憤,魂飛魄散也難贖罪。”


    薛開收起百毒箱,問伏衡華:“小子,那女鬼真是梁玉嬋來報仇了?”


    “是梁玉嬋,但又不僅僅是梁玉嬋。”


    這時,他抽空去看恆壽的字條,隨口解釋:“那是極光城建立至今,怨念邪氣的結合體。”


    昨夜,披發女鬼被伏衡華擒下後,見梁玉嬋容貌,他自然以為是此女執念不滅,且記恨自己點破她犯下的種種惡事,特來報複。


    但隨著萬鬼攻城,伏衡華才恍然醒悟:極光城建成至今,多少修士死在城外?


    那些隨波逐流的執念、怨念,被人刻意激活,化作惡鬼邪靈突襲極光城。這才是百城被襲的真相。


    “當日梁玉嬋被火獸吞噬,魂魄殘缺,難以獨力成鬼,更不會顯現九麵十六臂的古怪模樣。定是混合其他的惡念、邪念,才誕生這頭極光鬼王。”


    昨夜突襲的女鬼,是一尊煉成陰丹的鬼王,位比金丹。


    伏衡華一時措手不及,當場翻倒座椅。而嘯魚不如恆壽警惕,嚇得茫然失措,等她反應過來,用還陽枝、雲潮瓶驅鬼時,伏衡華已催動天邪劍氣把鬼王重創。


    “問出來了,”伏桐君從外麵迴來,“當年跟胡前輩爭奪極光城的一位金丹修士。兩個早年和胡家爭搶水下秘府遺產的玄胎修士。還有幾個和石琴、蒼穀商行作對的修士。”


    她走進來,拿起桌上茶杯飲盡:“梁玉嬋身上混合的那些怨靈,是九個怨靈的集合體。以當年那個金丹修士韋誌東為主導。”


    “韋?”


    伏衡華似有所悟。


    “沒錯,是韋家的怨靈。早早被胡前輩打殺,但……”她猶豫下,“胡前輩私下告知。雖然是他下手,但他認為韋誌東奪取極光城,背後另有玄機。”


    伏衡華略一思索,先放開恆壽這邊,提筆寫字條求教大長老。


    伏瑞應解決那群來犯修士,返還鳳桐島。他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告知伏衡華。就是他當年陰謀計算,坑死韋家不少有用的人才,韋誌東便在其中。


    “敢情鬼王第一個找我偷襲,並非僅僅是梁玉嬋的禍事。還是老一輩當年的恩怨?”


    想到自己臉上的傷,伏衡華有些悲催。


    伏桐君:“眼下胡前輩親自催動三昧真火,那鬼王即將魂飛魄散。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了。”


    伏衡華道:“先琢磨後麵的事吧。鬼門的探查——蓬明和阿姐迴來了嗎?”


    伏桐君搖頭。


    眾人又等了一會兒,伏瑤軫滿身狼狽,衣袍淩亂的,帶重傷的伏蓬明趕迴來。


    薛開趕緊幫他們診治。


    “怎麽傷勢這麽重?跟衡華一樣的鬼毒——分量如此濃。你們碰到陰鬼王了?”


    “沒有,我們在路上碰到另一路鬼軍。”


    伏蓬明擺擺手,盤膝打坐,默默以龜息之功療傷。


    薛開見狀,隻為他準備幾顆純陽解毒丹,便任由他自行運功。


    伏衡華起身扶著伏瑤軫,請她坐入藤椅。


    一絲絲靈氣從紫金藤湧入伏瑤軫體內,為她恢複元氣。


    她詫異地看向藤椅,曾祖母打造的法寶這麽好用?


    “阿姐,具體情況呢?”


    伏衡華上前握住皓腕,造化真元徐徐流入伏瑤軫體內。


    所幸伏瑤軫功力深厚,沒有大礙。幾個周天下來,她氣血便徹底恢複。


    伏瑤軫取出一麵鏡子,投入半空。


    鏡光閃爍,陰沉幽暗的巨型青銅門在鏡中顯現。兩側各有一尊五首九臂的鬼神扛起巨門,中央有猙獰恐怖的鬼首浮雕。


    伏衡華麵色一沉,喃喃道:“這鬼門關的規模,遠比我想象的要麻煩啊。”


    伏瑤軫輕聲問:“我靠近鬼門時,隱隱發覺魂魄動搖,差點被這扇門攝走。你可知道,此物有何用處?”


    此物非仙妖魔邪諸道,東萊古籍也不得而見。


    唯有五陰樓的傳承內,天陰童子零散提了一筆。


    鬼門,南海颶風帶漂泊之物。神州時代被一位鬼仙截獲,後來因此物邪異,便設法銷毀。


    “招魂、鎖魂、辟幽冥界。”


    伏衡華思忖後,對眾人道:“類比一下,可以視作黑器,有拘魂為奴的效果。”


    黑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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